赵重幻从玉立堂出来,夜风吹得她通体发寒,此刻她才发现自己脊背早就渗出一层冷汗,涔涔侵透了中衣。
她出门时瞥了一眼送她出来的木鸿声,后者目光依旧阴恻而深沉,嘴角挂着一丝笑,用几不可闻的声音对她抛出一句:“赵姑娘好计谋!”
她闻言齿关紧叩了下,但是神色未动,径自走进夜色中的庭院。
院中,那人立在孤月之下,如竹如松,目光牢牢凝着她全身而退的身影,于无声处,他背于身后的拳头悄悄松了松。
她走过去,躬身一礼:“劳烦卫将军了!”
谢长怀淡淡一点头,随后率先往院门走去,洛河做出押送的动作,示意赵重幻跟上。
木鸿声立在廊下,眼神玩味地盯着那远去的几人,若有所思。
回到泠雪居,更深露重。
赵重幻甫自一关上门,忽然就感到后背一暖,一双有力的胳膊将她重重裹入了温暖的怀中。
她没有动弹,只默默任由谢长怀抱着,半晌,她才温柔低道:“我无事!”
他不答,只是从身后拥上来的手臂越发紧了紧。
“无事就好!”过了片刻,他才低应。
她转身凝着他深潭幽波的眸,缓缓偏着头微笑着问:“刚才在院中等我时都想什么了?”
他揽住她纤细的腰身,眸光轻漾着无法言说的情绪。
想什么了?
想若是她无法全身而退,他就冲进去杀了贾平章,然后杀出平章府,带着她浪迹天涯,隐姓埋名,再不管这人世纷争------
可是,她最后还是平安地出来了,这教他既松了一口气,却不免生出几分莫名的遗憾来——
“赏月而已!”他敛去眼波中的动荡,也微微一笑道。
“果然有君子乃风!”她远山眉一挑,调侃笑。
他勾勾唇,拉着她回到榻前:“夜太深了,你权且先歇息!”
夜着实深了,他委实不便再留在她房中,只揉揉她肩头,“其他的别多想了,有什么事明早再说!”
她看着他顺从地点头,也绝口不提之前在玉立堂中的那场交锋。
“我歇息了,你也回去吧!”她坐在榻前,扬扬手。
谢长怀深看了她一眼,不再多言,转身便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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快四更天的西湖小筑,暗夜沉入水,如同摸不底的一场梦。
问清轩因为毒杀案早就无人再居住,连婢女小厮都分别去了其他院子,惟有两个侍卫守在月门外。
而幽静的竹林旁有一截种了紫藤的矮墙上,一个暗影正悄悄爬过墙头,东张西望了下,随之小心翼翼跃落,着地时脚下的枝叶发出几不可闻的“吱呀”动静。
暗影马上身体一顿,站在墙下细细听了一下远处侍卫的响动,没发现有异样,才继续蹑手蹑脚地往西边一侧的房舍潜去。
来人似乎对问清轩甚是熟悉,一路轻车熟路,脚下利落。
很快,暗影悄无声息地打开一扇未闭紧的窗格,然后小心攀了进去——
大概过来小半炷香的时辰,暗影就又从窗格内敏捷地爬出来,胸口比来时要鼓囊一些,似乎塞进了不少东西。
来人迅速地奔回竹林后的紫藤矮墙处,手脚并用,麻利地就翻了上去,可是,就在这时暗影却遽然一僵,定在了墙头上——
随后矮墙外就一阵灯火大亮,方大有气势汹汹地爆喝:“竖子敢尔!竟然胆敢在平章府干这些个宵小勾当!给我叉下来!”
侍卫们一拥而上,直接刀枪剑戟地将矮墙上呆若木鸡的暗影给叉了下来。
落地的暗影被一把扯开脸上的面巾子,是个年纪不大的少年,此刻他已经是两股战战,脸色发白,全无适才那一股机灵劲儿了。
“你是哪个院子的小厮?问清轩的吗?”
一直淡淡然立在方大有身边的正是廖莹中,他打量着被反手押住的少年,觉得对方面善,缓声问道。
但是小厮浑身发抖,早已说不出话来,随后骤然一股腥臊之气四下飘散开。
众人一瞧,火光下,少年裆下已经湿透,不由都小声地讪笑起来。
方大有鄙夷地哼了一声,然后吩咐一个侍卫道:“去,将刘管家请来!”
侍卫领命小跑而去。
“搜一下看他在问清轩中偷了什么?”廖莹中道。
方大有示意侍卫上前搜检。
果然,在小厮的怀中掏出一个布包。
方大有接过布包,打开一看,其中有些散碎银两和一锭金子,还有几串珠宝项链手镯以及一个小瓷瓶。
他将小瓷瓶递给廖莹中:“先生,你见多识广,瞧瞧这是何物?”
廖莹中眉头微蹙,接过瓷瓶打开封了红布的木塞,放在鼻尖嗅了嗅——
这时,刘管家一身穿戴整齐地就疾奔过来,身后还跟着府中管理仆从人员的管家。
“刘伯,麻烦您老看看,这是哪个院子中的仆役?”方大有扬声道。
刘管家尖瘦干瘪的脸上没有表情,只对身后的分管管家道:“去,看看是哪个院子出来的不知死活的东西?”
后面中年胖管家恭谨地赶紧走近,细细一瞧:“这是晴芳阁的小厮!”
“晴芳阁?他居然不是问清轩的?”方大有不由惊讶地与廖莹中对视一眼。
廖莹中也目光转深:“你确定?”
胖管家连忙点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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