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得不说,今日所发生的一切都教她措手不及,全军覆没,多么沉重的四个字,她捂住脸颊,脑海中满是裴毅的模样,那个至孝,又容易脸红,那个前一天还邀她喝酒的男子……
站在营帐前,她抬头仰望远处,天边已经泛着鱼肚白,晨曦的微光已经隐隐露出头角,可却压抑得让人绝望不已。
言苍锋就这样看着那个站立在风中的乾木木,衣摆随风飘舞着,辨不出她脸上的表情,只有隐约的身影,微弱的晨光映照在她的身上,只透出一片灰白,那样的落寞,让人心疼。
她不该面对这样的杀戮的……心中猛地跳出了这么一句话。
“怎么不进去?”上前几步走到了他的身边,言苍锋犹豫了一下,却还是身后将她揽进了自己怀中,让她靠在胸口,替她挡住了带着寒意的冷风,两个人就这样站在帐前。
低沉的声音温柔而又温暖,让人心中忍不住安定了下来,乾木木会心的弯起唇角,闭上眼,动了动,却是寻了个舒服的姿势靠着她。
若是可以,她也希望可以像现在这样,有一个人能让她全心全意的依靠,若是可以,她也愿做一个什么都不用多想的小女人,可以被一个心爱的男人全心的宠爱着,可这一切都是虚幻的,睁开眼,一切都还是原样,一切都还是要靠她自己去争取!
“裴将军……现在如何?”犹豫了片刻她还是忍不住问了出口,知道言苍锋刚从裴将军那里回来,所以便问了他。说实话,在军中的这些日子,她早已将他当做是一个长辈来看待,如今发生这种事,真不知他是否能够熬得过去,不忍直面,也只能藉由他人的口中探消息了。
“他是个英雄。”言苍锋没有吝啬的他的赞扬,若是常人逢此大劫,且不说痛不欲生,至少也是痛哭流涕,可裴将军却硬是皱着眉头一言不发,许久之后才淡淡的说了一句,他是为国捐躯,死得其所。
不得不说,这个男人是值得人钦佩的。
他虽不曾为人父,也不大能明白,可他相信,能做到这般无私的人,并不多,并非他冷血无情,只是他将国家大义放在了前头,而父子之情,只能抛诸身后,当初选择这条路的时候,他必然是已经想明白了这点。
“裴毅想必也是明白的,所以,他也不会心中留有遗憾的。”在她耳边轻轻说出这句话,算是安慰,所以,你也就不必要介怀了。
心中郁结顿时化开,乾木木抬起头看着言苍锋,此时天际已经大亮,霞光笼罩着两人,言苍锋的眼中一片澄明,两人相视一笑,是的,还有很多事要去面对,他们根本就不该在这里哀叹过去,他们如今这样,只会让亲者痛仇者快!
他们要做的,是要为死去的兄弟们报仇,他们要做的,是对敌人狠狠的回击!
军中休息整顿之后,了解了伤亡情况,这次他们的伤亡其实并不算很大,倒是朱祥国,中了这边的埋伏,伤亡惨重,并且人还被生擒了。可对于这种情况,谁也不曾高兴,毕竟,派出去偷袭的,大多是军中的精兵,这笔损失,是不可计量的。
钟离落一直都不曾表态,几个副将心中也甚是不好受,尤其是在见到裴将军之后。
“将军,下一步,我们该如部署?”可他却是神色如常,若是因为一次战败而一蹶不振的话,楚国,早已成为别人的囊中之物了,他不会让这种事发生。
还有太多太多的事等着他们去善后了,是的,没有人有时间悲伤。
“加强看守,决不能让朱允跑了,北日铮那边随时都有可能会有动静,派人留意。”钟离落终于开了口,既然朱祥国与北国已经狼狈为奸了,难保北日铮不会派人来劫走他,这不得不防。
“是!”
“王爷那边的粮草什么时候能到?”这次的损失,不单是人员,朱允明知他们粮草不足,这次居然还是将主意打在了这上面,若非他们早有准备,只怕明日他们就什么都没有,可即便如此,他们还是损失了一些粮草,照目前的估计,最多可以撑上七日,钟离落不得不担心,只怕等不到冥若凡了。
“最快也要十日。”
“传信给王爷,将现今的情况如实汇报。”钟离落不做犹豫,立即下了令,此时,只能看冥若凡的本事,那个人,一向无所不能,希望他这次不要辜负他的期望。
“这几日,只能辛苦兄弟们了。”他沉重的叹了声气,如今,也没有别的办法,只能靠缩衣节食了,希望可以度过这个难关。
众位将领自然是明白钟离落的意思,入军以来,什么样的苦没吃过,他们岂会怕这个!
到了午饭时间,将士们看着碗里稀得不像话的饭菜,均是心中有了底,钟离带兵素来军规严整,加上他平日带人宽厚,没有人出来抱怨或是闹事,尤其是当他们见到几位将军与他们同饮同食之时,心中更是感动不已!
虽然并无食欲,乾木木还是多少吃了点东西,刚放下碗筷,她便起身去查看伤员的情况,虽说昨夜全都做了紧急的抢救,但今天也还是要换药,不去看她放不下心。
临时搭建的帐篷里挤满了伤员,这样的情况并不利于他们的恢复,可如今条件在此,她也讲究不得什么了,刚一进去,便发现肖恒已经在里头了,他正俯身查看一个士兵的伤,替他换药,虽然失去了左臂,可他的动作却丝毫不含糊,可见这个温和的年轻人私下将这些动作重复了多少遍。
“感觉如何?虽然现在还很痛,但只要你熬过了这一关,一切都会好起来的。”他看了看自己空荡荡的左边袖子,面上的微笑温和暖人。
“好起来又如何,我以后都是个废人了,我再也不能上战场杀敌了……”那是一名少年,满脸的青涩与稚嫩,可就在昨夜,被朱允一刀砍下了一条腿,此时正怏怏的流着眼泪,正所谓男儿有泪不轻弹,只是未到伤心处。
“胡说!”肖恒扬声呵斥了一句,努力的晃动了一下自己空荡荡的衣袖,想让少年看清。
“我没了左臂,不能上战场,可我依然在与敌人斗争,谁说只有上阵杀敌才算是报效国家,你能做的,远比你想象的要多!”他的话掷地有声,不出意外的勾起了少年求生的欲望,一双晦暗的眼睛里瞬间充满了希望。
乾木木略带欣慰的看着肖恒,此时她愈发的明白了救人的真正意义何在,若是没了求生的意志,哪怕身体再好,也只是个活死人,只有真正有希望的人才会努力的活下去。
“穆大夫,你怎么来了?”也许是察觉到注视的目光,肖恒转眼便看见了乾木木,微微有些吃惊,昨夜她辛苦了一夜,此时不是应该在休息么,怎么还是跑过来了。
“你做的很好,比我想象中的还要好。”当时只是想给他一个生存的希望,没想到他会如此努力,她也果然是没有看走眼。
“穆大夫过奖了。”脸颊微红,他有些羞怯的低下了头,得到这样的赞扬是他不曾料到的,其实,他并未能帮得上什么忙。
事实上,他的悟性很好,乾木木不过简单的教了他一些药理,识别了一些常用的药草,可他竟然统统记住了,并且还自习医书,也学会了一些简单的伤病的处理,不过才短短的数十日,他能学到这种地步,已经是非常的不容易了,乾木木也瞧出了他很有天分了,尤其是跟在楚大夫身边几日之后,居然也能像模像样的替人诊治疾病了。
“你不必过谦,大丈夫不宜妄自菲薄,相信要不了多久,你便可以出师了。”这话,半带玩笑,却也是真心的,军中大夫本就少,有一个肖恒这样的,也着实是件好事。
忙完之后,两人一同走了出去,见肖恒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乾木木忽然记起了裴毅,说来,这两个人,还真是有些相似之处。
“穆大夫,怎么了?”被她这么盯着,肖恒有些不适的摸了摸鼻子。
“你有什么话想说?”乾木木回神后直接问道。
“这……”有些窘迫,他没想到她竟如此观察细微,想了想,还是将心中的顾虑说了出来。
听他说完,乾木木这才发觉自己竟然也疏漏了,如今粮草不足,众人皆是缩衣节食,可这些伤员怎么办?毕竟他们不同于身强力壮的常人,一天两天还可以熬过去,时间长了,只怕他们的身子都会熬不住的……
“这件事我会同钟离将军商议的,你先去歇着吧,这几日也辛苦你了。”一看他的脸色便知道他也是过渡的疲劳了,所以,便先将人打发了。
肖恒倒也没有反驳,点了点头便向她道了别,自己身为医者,自然明白他要保存体力,这样,才可以救更多的人。
无意识的看着他的背影,乾木木心中却是在思索着,究竟有什么办法可以解决这一难题,不到片刻,她脑中灵光一闪,计上心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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