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了卿曼楼,樱蔓荆一行人散步在街道上。
街上尤其热闹,两边叫卖的小贩,行色匆匆的路人,笔直的小路,一切看起来都是那么美好。
“公子,是否很喜欢这样宁静的生活?”
香寒抿唇,樱蔓荆缓缓点头:“是挺喜欢的,不过我也喜欢我现在的生活。”
人生不如意之事十之八~九,三教九流纷扰复杂。
不同类型的人生仿佛罩上了琉璃瓶,在阳光的折射下发出耀眼的光,众人只知其表面光鲜,却不知其中滋味。
既如此,便不必艳羡,得到了多少,便要付出多少,人的这一生终究都是下子无悔的,既无法选择出身,环境,那不如让自己成为这执棋之人,亦能走出这锦绣一生。
天堂,地狱。
绝望,快乐。
其实都只是在人的一念之间。
路的前方此时聚集了一大堆人,有百姓,亦有官府的人。
樱蔓荆的眉头一皱:“地支,你去看看前面发生了什么事情,怎么聚集了如此多的人?”
地支很快就回来:“主子,前面发生了命案。”
“我们去看看。”
樱蔓荆的眸子一眯,不知道为何她的心中总有一点不祥的预感。
她刚迈开步子,便被水儿扯住了衣袖:“公子啊,咱们回府好不好,这样血腥的场面公子看到了,恐怕会做噩梦的。”
香寒也随声附和:“是啊,公子,咱们还是先回去吧,那样的场面公子未必受得了的。”
虽然樱蔓荆此刻扮作了男装,但她们都清楚樱蔓荆只是一个女子而已,怎能面对这血腥的场面呢?
除了地支保持了平静以外,还有一个人也未曾开口,那就是素殇。
地支自是从小到大见惯了这样的场景,而素殇在地支说这里竟发生了命案之时,便想到了那日在应天寺时樱蔓荆的模样。
她的口中述说着最残忍的事实,面上却风轻云淡,仿佛在说最平常的事情。
但那眼底,充满了绝望与悲伤。
她的心弦蓦然一动:“既然公子想去看那咱们便去看吧。”
此刻的素殇心里是恼着自己的,那样残忍的画面怎么她就没有与姑娘一同面对呢?
最重要的是,她突然之间想明白了,她家姑娘要走的那条路,注定腥风血雨,或者有一天她的手上也无法干净从而沾染上鲜血。
但她的心中却是不惧的,在知道了表小姐和夫人的死因后,她的手上又怎么能再洁净如初呢,毕竟她的心里也是那么期盼为她们报仇。
柔弱适用于和平,而冷硬才适用于现在。
只有这样,她才能够更好的陪在樱蔓荆身边,而不是成为她的累赘,拖累。
四目相对,有的是对彼此的了然。
一走进,便看到了那被侍卫们围住的尸体。
那是一个男子。
他的喉咙被割开,手腕,脚腕都无一幸免,那鲜血流了一地,干涸了整个地面。
那人上身的衣衫并不完整,露出的肌肤当中遍布鞭痕,掐痕。
那么血腥,那么残忍。
水儿当即就忍不住背了过身去,素殇和香寒的脸色发白,只有地支一人神色如常。
樱蔓荆则是倒吸了口冷气,她当真不知道这人生前是惹到了怎样的仇家,竟然如此惨烈身亡。
“地支,你可看得出他到底如何死的吗?”
地支抿了抿唇:“被虐~待之后流干了血而死。”
明明事实就摆在眼前,樱蔓荆却还是希望地支可以给出一个否定的答案。
身受虐~待,又被流干了血,那在他还有意识的时候是多么的残忍。
忍受着剧痛,血在自己的身体中慢慢流逝,死亡敲响警钟,自己却无能为力。
那是一种无休止的绝望啊。
“真是不知道是何人作案,竟如此残忍。”
“对啊,这都是这个月的第六个了,这背后的人简直丧心病狂。”
“可不是吗?前两个在河边,三个在树林,这第六个竟然在这集市当中,这不是不把官府放在眼里吗?”
“对啊,我还听说,这次死的是尚书的小公子呢,真是可惜了。”
又有妇女的声音传来。
“而且这死的还都是男娃娃,这个看上去也才十三四岁的样子。”
“哎,真不知道他们的父母亲该是怎样的绝望啊。”
“白发人送黑发人,这世间最痛苦的事情莫过于此了。”
“真的希望这次官府能够早日捉到杀人凶手,这样咱们凤华城才能真的安稳下来,也不会再折去这么多孩子。”
看来这还是个惯犯,目光落在那男子手中,樱蔓荆的眸子紧紧地缩起,那个东西竟如此熟悉。
“快,我们回府。”
“公子怎么了,怎么突然这么着急?”
“别管那么多了,咱们赶紧回府,快,我怕晚了就来不及了。”
樱蔓荆红了眼眶,那男子手中握着的分明是一枚玉佩,而那玉佩她前两天才刚刚见过,在她那才十二岁弟弟的腰间。
可樱蔓荆转身却撞到了人,整个人都向后倒去,却意外落入一个怀抱当中,入目便是一片白色。
“谢谢公子搭救,麻烦公子了,只是在下目前有要事在身,先行离去。”
说完,便急匆匆的带着四个丫鬟离去,一个眼神都没有分给那穿着白衣的男子。
那男子拧了拧眉,只觉得那抹身影异常熟悉,脑海中突然出现一抹碧色的身影。
原来是她。
他得赶紧告诉樱容与去,他这个妹妹如此慌张必然是出了大事。
“走,咱们去尚书台。”
来到尚书台,便看到那着一身蓝袍的男子正在写着什么,一派光风霁月的模样。
“你那妹妹都急的火烧眉毛了,你这做哥哥的倒是淡定的很。”
话音一落,那淡定的男子便不淡定了,连忙放下了手中的毛笔。
“你是说荆儿?荆儿怎么了?她不是应该在侯府里吗?你又是在哪里遇到她的,她怎么了,遇到什么危险了吗?你怎么都不救她呢?”
说着,便往外蹿去,让一众人看的傻眼。
这还是那个淡定从容,雷打不动的樱容与吗?怎么一句话便让他失去了所有分寸呢?
“你且淡定些,”那男子无奈扶额,“我方才过来的时候,遇到了你的妹妹,她女扮男装上了街,那街上刚刚出了命案,也就是从上个月就开始的命案,喉管,手腕,脚腕尽数被割破,身上尽是鞭痕。她看了许久,不知道怎么了,便慌里慌张的带着所有人离去了,莫非,你妹妹知道谁是真凶?”
这最后一句话自然是调侃,想樱蔓荆堂堂一个郡主,平日又是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又怎么会跟着命案扯上关系。
“陆翩鸿,我回府一趟,你且在这里。”
留下这一句话,樱容与便急匆匆的往外面走去,那样子让陆翩鸿的嘴角上扬,果真是兄妹,那慌张的样子都如出一辙。
而樱蔓荆这边,一回到侯府,便急匆匆地往兮苑跑去,刚进了门,便跑到了樱容兮的面前。
“你的玉佩呢?”她的气息还不稳当,满脸急色,“说话啊,阿兮,你的玉佩呢,告诉姐姐,你的玉佩还在,快啊。”
望着穿着一身男装,急色匆匆的樱蔓荆,樱容兮有点回不过神来:“阿姐,你这是怎么了?我的玉佩前几日丢了。”
丢了,丢了,这两个字仿佛千斤重,压的樱蔓荆喘不过气来,脚下一个踉跄险些跌倒。
“丢了,丢了,你怎么能丢了呢,怎么能?”她喃喃自语,其他人却是一头雾水。
“阿姐,那枚玉佩很重要吗?”
樱蔓荆却一下子捉住了樱容兮的双手:“阿兮,事到如今,你快走,走的越远越好,安远,你快去给你家公子收拾行装,现在立刻就走。”
而安远望了望樱蔓荆,又望了望樱容兮,不知道该怎么办?
“安远,本郡主让你去,你没有听到吗?快去。”
“阿姐,你冷静些,”少年的手扶上少女的肩膀,带着稍许力道,“阿姐,到底发生何事了,为何你一回来便让我走?”
“我刚从街上回来,发生了命案,死的是尚书的小公子,他的手里攥着你的玉佩。”
这下子所有人都明白了过来。
“公子,小的立马给你收拾行装,咱们快走。”
“站住,不许去,”樱容兮厉声呵住,望向六神无主的樱蔓荆时,目光柔和了下来,“阿姐,平复下自己的心绪,冷静下来,人不是容兮杀的,容兮不惧,但容兮不能走。”
对啊,人不可能是樱容兮杀的,不可能啊,那她为何要让他走呢。
“对,对,对,你现在不能走,一定不能,你走了,这罪名就实了,可是,阿兮,”她抬起头,目光当中有着泪光,不复以前的淡定从容,此刻的她不是什么睿安郡主,只是一个护弟心切的姐姐,“你会被他们抓走的,会被投放到那牢里,可能会有蟑螂,有老鼠,他们可能还会鞭打你。”
“还有你,不是吗,姐姐。”
樱容兮的话音刚落,一队士兵便进了这兮苑当中,为首的就是樱念远,和那县令。
“三公子,今日尚书的小公子被发现死在西街,他的手中还握有你的玉佩,你跟着咱们走一趟吧。”
樱蔓荆的目光看向樱念远,却见樱念远神色淡淡,她突然间明白了,此刻他们不能有任何异样,否则便会后患无穷。
“没有做过的事情,容兮不会认,阿姐,容兮等着你。”
樱容兮被带走的时候,白姨娘便站在这兮苑之外,满面泪痕,却没有上前阻止,亦没有说一句话。
只是在所有人等走~光了之后,她突然间来到樱蔓荆的面前,重重地跪了下去。
“大姑娘,妾求求您,救救三少爷,如今只有您能救三少爷了。”
“你为何不去求父亲?”
“老爷身为倾国候,此时又处在风口浪尖上,有多少人都在盯着老爷,现在老爷不适合出手,一旦出手,恐怕就会有倾国候为儿开脱的事情,到时候哪怕三少爷是真的无辜,也不会有人相信的。”
这一刻,樱蔓荆突然发现,这个一向透明有着几分懦弱的女子,其实才是有智慧的女子,不消片刻,便理清了这所有的思绪。
“姨娘放心,荆儿定竭尽全力救阿兮出来,一定。”
这句话好像是在对白姨娘承诺,却又好像在宽慰自己,她望着樱容兮离开的方向,一滴清泪滑落。
阿兮,姐姐一定会救你出来。
阿兮,姐姐一定会还你清白。
阿兮,等着姐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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