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篱像是突然就想明白了,他那哪是烦,明明就是高兴得不能自已。
“别再喝了。”
顾宜看着桌上空着的酒瓶越来越多,而季篱依旧没有要停止的意思。就算知道自己拦不住,也还是忍不住劝出了口。
季篱又端起了透明的玻璃酒杯,这次没有往嘴边送,而是举得高高的,然后重重的落在了面前的吧台上,杯中与杯面差不多齐平的酒,荡出了一大半。
音乐声戛然而止。
整个酒吧所有人的目光都投向了季篱的方向。
带着醉意的季篱,摇晃着站起来,举起了手中的酒杯,看向吧台下的一众人,“这里今天所有的消费,全部都记在我账上。”
一句话,足够让这个本来就嘈杂的地方,更闹腾了。
音乐又重新响了起来,比之前的更大声。
顾宜起身,一把把已经摇摇晃晃的季篱按回了椅子上。眼前的季篱,哪里还有平时的半点稳重可靠,领带已经松开来,衬衫的扣子也解开了几粒,眯着眼睛,活像只成了精的狐狸,全然变成了一个陌生人。
“季篱!哥!你心里不痛快,倒是说出来啊。”
抬眸,季篱的手搭上了顾宜的肩膀,反手把身后的酒递向了顾宜,“不痛快?我痛快得很,我从来没有像今天这般痛快过。我高兴,我恨不得让全世界都知道,我季篱现在高兴。”
高兴?
接过季篱手中的酒,顾宜两眼一动也不动的盯着季篱的脸。嘴角上扬,是在笑没错,可他却感受不到任何一丝一毫的高兴,能够感受到的,只有触碰不到边缘的压抑。
见顾宜接过了自己手中的酒,季篱侧身,自己也端起了一杯,然后朝着顾宜手中酒杯的杯身碰去。
清脆的玻璃碰撞声,听起来悦耳极了。
顾宜仰头,杯中的就一饮而尽。
借着这杯酒的劲,顾宜脸上褪去了一贯嘻笑的表情,他看着正在倒酒的季篱,“你其实没有那么排斥她,或者说你根本就不排斥她,对吗?什么离婚条件,那不过就是临时能想到的拖延办法,你打从心眼里,根本就不想和她离婚。”
啪……
季篱手中的酒杯,落到了地上,碎了的玻璃,瞬间就四溅开了花。
“我说我高兴,就是高兴!”
不排斥秦知苡?打从心眼里不想离婚?
天方夜谭!
他从一开始就是被迫的,这场婚姻于他而言,不过是场交易,是他的屈辱,是他无能为力,受制于人的证据。现在这一切都要结束了,他此刻明明是高兴,高兴得不得了。
强大的气息,把顾宜接下来的话,都逼退了回去。他说的是他的感觉,与当事人完全相反。他是个局外人,都说旁观者清,可季篱如此笃定的语气,着实令他无从反驳。
大概是他的感觉出错了吧。
眼前的人可是季篱,做什么都有着百分之百的把握,从来都不会出错的季篱。
晃着,季篱又从椅子上站了起来,他不知道自己到底喝了多少酒,他只知道自己应该是醉了。不然,怎么他现在看酒吧里每一个人的脸,都是秦知苡。
沙哑的嗓音,带着些酒后的慵懒,季篱的眼睛闭上,手抬起往眼前挡了挡,“顾宜,你说我是不是疯了。”
带着暖意的金色光线,从窗户照了进来。
季篱睁开眼睛,从床上坐起,抬手揉着还隐隐发胀的头,暗暗腹诽着宿醉的滋味果然不好受。
下意识的看了一眼旁边,想也没想就开口喊到,“秦知苡,去把我今天穿的衣服拿来。”
一句话都说完了,这才察觉到了不对劲。
手上掀被子的动作有了片刻的停顿,他刚刚是叫了秦知苡?
伸向一旁,本该是拿手机的手里,却拿回了控制家中灯光的遥控器。
脑海中浮现的某种可怕想法,让季篱触电般的把手中的遥控器扔到了一旁,神色有些慌张的进了浴室。
带着凉意的水,从头浇下,整个人瞬间就清醒了。像是带上了面具那般,半点慌张的神色眨眼间便已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以往的从容和冷静。
这时,季篱才伸手把水温调成了合适的温度。
哗啦啦的水声响起之后,浴室的玻璃门就被喷上了一层薄薄的水雾。
若有若无的茉莉花香在浴室内散开来,熟知的香味,并不是属于他的,是属于……
就在名字呼之欲出之时,水声戛然而止,同时断的还有思绪。扭头季篱扯过一旁的浴巾裹上,就重新进了房间。走到衣柜前,他竟凭空有了种陌生的感觉。这个他呆了十多年的地方,居然会给他这种感觉。
衣柜里衣服摆放的方式,还完全是按照秦知苡的喜好摆放的。
秦知苡?又是秦知苡。他还是第一次发现,这三个字有这么防不胜防的。
匆匆换了衣服,季篱就头也不回的出了门。
没让李益跟着,季篱自己开车就出了别墅。之所以不让李益跟着的原因,大概是因为他打算去的地方,根本就不是公司。
不长不短,差不多半个小时之后,季篱的车就停在了昨晚熟悉的别苑外,没有把车开进去,而是停在了小花园外。不远处,秦知苡穿着白色针织衫,搭着一条卡其色的长裙,微卷的长发随意束起,只留鬓角散下一两缕,俯身浇花的侧脸,勉强能看出来嘴角上扬的弧度。
他从未承认过秦知苡是个好看的女人,不管身边的人私底下如何给他说。可今天,明明只是个侧面,却让他觉得有些温柔得不真实。
被金色的日光包围着,随着她的动作,鬓角的那两缕发丝调皮的在她脸上胡乱的拂着,一下一下,像是都扫在了季篱的心上,让他忍不住的想要靠近,把那落下来的几缕发丝,给她别到耳朵后面去。
如同星星之火一般的念头,在季篱的心里以燎原之势疯长。等他反应过来之时,人已经下了车,站到了别苑的雕花大门前了。
不对!
他下车是要去找秦知苡没错的,并不是为了别的乱七八糟的想法,而是说他的条件。
似乎松了一口气,季篱脚上的步子继续往前迈开了。他又一遍提醒自己,不过是来说几个条件,说完他就走,然后秦知苡就会永远的消失在他的世界里,带着他这段被迫的婚姻,永远的消失……
脚步不知道为何又停了下来,隔秦知苡不过几十米的距离,再往前走几步,秦知苡大概就能发现他了。
为什么要停下来?
滋滋滋……
季篱口袋里的手机响了起来,拿出手机,季篱低头看了眼上面的来电显示,并未接电话。目光从手机屏幕上重新回到了秦知苡的身上,皱紧的眉头一点点舒展开来,“算了,等明天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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