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水煮青蛙,青蛙最后被煮死了;朱温打时溥,最后把时溥消磨掉了。
时溥是被耗死的,他的败亡是个循序渐进的过程。
如果朱珍和李唐宾还在世的话,时溥可能早就被朱温吞并了,但天有不测风云,朱珍、李唐宾二人双双死掉,霍存和庞师接过接力棒,继续胖揍时溥。
时溥被打得很惨,他与朱温的军队交战基本上就没赢过,期间打时溥最狠的两个人是朱友裕和庞师古。
庞师古不用说了,这个人已经跻身到第一梯队的将官里面去了。那朱友裕是什么人呢,他是朱温的儿子,而且是长子,这个儿子很厉害,智勇双全,射技方面尤为突出,有多突出呢?这样说吧,李克用和朱温一起打黄巢的时候,被黄巢的手下站在城头上骂了个狗血淋头,两个人都很生气,跟手下说:“把城头上那个卖嘴的给我射下来!”
李克用的手下将才济济,而且大多是沙陀人,他们天生就是射箭能手,但这些人一支支穿云箭射出去了,硬是没射中,城头上的那个家伙骂得更凶了。
这时候朱友裕出场了,他找了个合适的角度,望着城头上飞出一箭,正中对方喉咙,骂声戛然而止,这个世界瞬间安静了。
看到没,这就是神射手!
朱友裕不仅战力惊人,更擅长谋略,同时十分爱恤士卒,在军中威望很高,在攻打时溥的过程中他为朱温立下了汗马功劳。
我一直认为,如果朱友裕没有死那么早,又或者后来他接替了朱温的皇位,那么大梁的江山应该不会败亡得那么快,后面的历史也会更加精彩。设想一下朱友裕与李存勖的对手戏,肯定会是另一番波澜壮阔的场面。
然而历史就是历史,没有那么多的假设。
时溥被朱友裕和庞师古打得很憋屈,他手下没有能够和对方匹敌的将才,士兵也没有对方的那么不要命(拔队斩刺激下的士兵,没得选择啊),所以只能打败仗。
打败仗就打败仗吧,时溥败着败着也就习惯了,所幸朱温那里一直小事不断,郓州的朱宣、兖州的朱瑾又经常跑过来助拳,所以虽然一直吃败仗,时溥最后还活得好好的。
时溥的结局
任何战争打到最后拼的都是自身的综合实力(重点是经济实力),时溥是被战争拖垮的。
朱温和时溥打了六七年,一直都以时溥的辖区为主战场。温跟个痞子似的,今年到时溥家里来砸一下家电,明年又过来拆几扇门板,把时溥家里搞得民不聊生,百姓根本无法耕种,再加上连年天灾,辖区哀鸿遍野,百姓连饭都吃不上,哪还有力气打仗呢。
可怜的时溥,他就是这样被对方耍流氓给耍死的。
在和朱温的对决中,时溥先是失去了宿州,后来又被朱友裕攻下了濮州,公元893年,庞师古率大兵攻克徐州,时溥带着一家老小,于燕子楼**而死。
朱温上表朝廷,任命庞师古为徐州留后,至此,淮北之地尽属朱温。得到了徐州之后的朱温野心大涨,他将进攻的重点放在了郓兖,想着把鲁西之地也收入囊中。
郓州和兖州的朱氏兄弟可比时溥能打多了,他们对朱温说:“你尽管来吧,我们可不怕你!”
接下来三朱在鲁西大地上继续掐架,百姓深陷水深火热之中。
朱温在扩充地盘,李克用也没闲着,我们前文提到过,他正在攻打镇州的王镕。
镇州是成德节度使的治所,成德和魏博、幽州(又称范阳,今北京)合称河朔三镇。成德在三镇中位处中间,在今天河北的中部地带。
李克用一直在贯彻先北后南的进攻策略,他要先把河朔地区打下来,然后找汴州的朱温算总账。
但是河朔地区不是那么好打的,换句话说北方地区和少数民族打交道比较多,民风彪悍,都不太好对付。
李克用以李存孝为先锋,进犯王镕的辖区。
李克用本人带兵在常山西屯扎,这一天李克用兴起,带了十几名骑兵去侦查敌情(有其父必有其子,李存勖以后也经常做这种事),恰好遇到大雨,平地积水有数尺深。
然而遇上这鬼天气还不算完,偏偏镇州兵发现了他们,一看对方只有十余骑,立马过来围攻。李克用纵马一阵猛跑,躲到树林中藏了起来,林外镇州大军呼啸而来,进行搜捕。
李克用向天祈祷:“我李家如果能够世代拥有晋阳的话,马不叫!”战马果然不再嘶鸣,李克用最终没有被发现,躲过了一劫。
这一个小插曲把李克用吓得不轻,等到回到军营后,先锋李存孝已经传来了好消息。
李存孝已经攻下了临城,正在带兵攻打元氏这个地方。
镇州的王镕慌了。王镕现在很年轻,只有二十岁;他刚接手节度使位子的时候更年轻,只有十岁。正所谓主少臣疑,少主即位一般都会出问题,但王镕一点问题都没出,位子坐得稳稳当当的。
这跟王家在镇州的苦心经营有关。王家世居镇州,爱恤兵将及百姓,实行善政多年,群众基础十分牢固。在弑主篡位已经是家常便饭的五代,镇州的王镕能够年少继位,主政一方几十年而不倒,真是少有的异数。
所以说,得民心者的天下,这句话诚不我欺。
但是统治的基础再是牢固,没能力打仗也不行啊。现在李存孝已经打到大门口了,王镕感到压力山大,他向卢龙节度使李匡威求援:“李叔,侄儿有难,搭把手救一救吧!”
李匡威跟李克用杠上了,他之前能够救赫连铎,现在照样能救王镕,接到王镕求救信后,这个人二话不说,火速赴援。
李匡威来势汹汹,一副甩开膀子来打架的阵势,还真把李克用镇住了,李克用说我累了,先不打了,然后撤军,屯兵邢州。
李克用不想打了,李匡威还不乐意了,他就想啊,我千里迢迢来赴援,你好歹也跟我打一场啊,这不声不响地走了算是怎么回事,你瞧不起我怎地?
李匡威鼓动王镕说:“贤侄啊,李克用在憋坏呢,他肯定还会再打过来的!”
王镕:“这可怎么办啊,侄儿我打不过啊,李叔救我!”
李匡威:“放心吧,为叔来一趟肯定要把问题帮你解决掉。为叔觉得与其等对方打过来,不如我们主动打过去,掌握战争的主动权,贤侄觉得怎么样?”
王镕:“侄儿都听李叔的。”
李匡威:“好侄儿!”
李匡威联合王镕的镇州兵,组成了十万幽、镇联兵,向李克用的邢州进攻。
李克用一看,李匡威不会是吃错药了吧,竟然敢主动进攻我黒鸦军,你真是不知道“死”字是怎么写的啊!孩儿们,揍他!
李存孝一马当先,李存信、李嗣勋侧翼辅助,义儿军倾巢而出,向十万幽、镇联军猛扑过去。双方会战于尧山,李匡威大败,损兵三万余人,率残部向北逃窜。
打走了李匡威,李克用继续对镇州王镕用兵,这次他找来了一个帮手,这个人是义武节度使王处存,双方联合进兵,首战旗开得胜。王镕整军再战,在新市这个地方设伏,又反过来击败了李克用与王处存的联军,李克用二攻王镕失败。
这时候逃回幽州的李匡威又坐不住了,他听说李克用又一次攻打镇州,便想了个围魏救赵的法子,带兵攻打李克用的云州,以此来牵制黒鸦军。
李克用大怒,快马加鞭连夜赶到云州,冲着李匡威劈头盖脸一顿胖揍,把对方打了个屁滚尿流。
这一番折腾下来,李克用身心俱疲,恰在此时,一个消息如惊天霹雳一般传到了李克用的耳朵里——李存孝反了!
李存孝为什么反呢?这个问题我们要好好地说道说道。
李存孝打仗天下无敌,但凡是李克用用兵,李存孝往往是先锋,他如同李克用手里的一柄利剑,闪电般刺向敌人,往往能够收到奇效。
在李克用诸多义子当中,李存孝是最能打的。
然而坏就坏在这个最能打上。
人类是复杂的动物,人与人相处最大的障碍就是嫉妒。嫉妒能够使人发狂,特别是见到比自己优秀的人的时候,人们内心的嫉妒会像藤蔓一样不自觉地蔓延开来。
在这个以勇武论英雄的乱世当中,李存孝如同一颗闪耀的明星,让周围的人都黯然失色。
有时候,过于优秀是一种原罪,特别是这个优秀的人又不擅长为人处世的时候。
李存孝很单纯,他是个孤儿,他想引起义父李克用的注意,所以他不懂得遮掩自己的光芒,反而要最大努力地把它们释放出来。
耀眼的光芒刺痛了很多人都眼睛,其中有一个人叫李存信。
李存信也是李克用的养子,与李存孝相反,这个李存信带兵打仗不怎么样,但擅长理政和外交,他会多种少数民族的语言,而且工于算计。
李存孝与李存信是两个极端,李存孝是有名的常胜将军,而李存信却是诸多义儿中唯一的一位常败将军。常败将军之所以还能在黒鸦军中立足,而且权位还很高,是因为他们的义父李克用有一双慧眼,他懂得用人所长,在作战协调、地方治理方面离不开李存信。
李存信是最想置李存孝于死地的,因为对方身上有他最缺乏的东西——勇武和胆识。
李存信对李存孝说:“义父不识人才啊!以弟弟你的能力,早就能够成为一方节度了,可义父只知道让你在前面打打打,却从来不给你加官进爵,你说可气不可气?”
李存孝不吭声,因为他对李存信没有好感。在李存孝眼中,一个只会卖嘴的李存信深居高位才是最可气的。
李存信毫不在意,继续说道:“看来你在义父眼中真的是一点地位都没有啊,战场上的脏活累活都是你来干,论功行赏的时候却没有你,你知道为什么吗?因为决定一个人高下的是脑子,而不是蛮力。义父最终是要夺取天下的,依靠的是我这样的人,你嘛,能做我们前进道路上的铺路石就不错了!”
李存信太了解李存孝了,他拿捏住了对方的七寸,深知什么样的话能够最大程度地激起对方的怒火。
李存孝果然被激怒了,他双拳紧握,双眼通红,马上就要到爆发的边缘。
李存信见好就收,脚底抹油,立马就走了。
类似的事情李存信经常干,只要是见到李存孝就会刺对方几句,他不是单纯地逗李存孝生气,而是要通过言语的刺激来加深李存孝对李克用的怨气。
而怨气积累到了一定程度,就会变成仇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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