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用了,我还有事!”不等老唐应声,方宇翔阻止道:“我就说几句话就走,唐叔,你们都出去吧!我有重要的事要跟老爷谈!”
方恒山刚刚觉得暖和起来的身体,又被儿子这句话打入了冷窖。他只好挥挥手谴走了家里的所有佣人,拄着拐杖坐在方宇翔面前,一脸关切地问:“什么急事?需要这么风风火火吗?已经快到晚饭时间了,陪老爸我吃顿饭都不肯?”
方宇翔扯了扯嘴角,“我怕我说完,会气得您连一口茶都喝不下去!晚饭加菜什么的就别浪费了,还是省点吧!”
方恒山愣了愣,有点心虚地问:“又出什么事了?”
方宇翔抬眸冷冷地盯着他足有五秒钟,忽得站起身,居高临下俯视着他,强压着性子问:“又出什么事?听这话,我倒成了每天无所事事,只顾闹事找事的纨绔子弟了?”
“我方恒山的儿子怎么会是这样的呢!当然不是!”方恒山想用笑来掩饰不安。
“不是?不是的话,您这当父亲的,当的可真是前无古人后无来者了!我还是第一次见一个巴不得自己的儿子住进监狱,住越久越好,估计心里也恐怕在希望儿子永远不要出来的父亲!而且,很幸运地,我居然也是这位父亲的儿子!呵呵!”方宇翔冷冷地笑了一声,微怒的语气里有无奈,有自嘲,也有凄凉。
“这是什么话?”方恒山仰头看着儿子错综复杂的表情,顿时明白了他今天的来意,但还是条件反射般地明知故问了一句。
“这是什么话?”方宇翔冷哼一声,脸上的表情全都汇集成了一个字:怒。“是我问您还是我回答您?”
方恒山低头推了推眼镜,嘴角慢慢地抽动了一下,撑着拐杖颤颤巍巍地站了起来,平静地问:“你去过监狱了?”
“去不去重要吗?我只想知道,你当年费尽心思声泪俱下地让我回来,说只要他出来,我就可以回德国,过我自由自在的日子。如今,他有机会提前出来了,你又为何从中阻止?呵……别说别人难以置信了,连我都觉得可笑。那里面的,不是你的敌人,那可是你这辈子最爱最宠的儿子啊!”方宇翔怒极反笑,笑声里只有冷冷的同情和不解。
方恒山面色倒是因为方宇翔的盛怒而变得更加平静了,他拄着拐杖慢慢地走到鱼缸前,盯着水里把头缩在龟壳里的乌龟说:“在我心里,你们几个都是一样的。我并没有最宠爱哪个孩子,是因为他从小跟在我身边,又没有母亲,所以,我对他的教育可能偏了点。”
“你知道,我不想听这些!”方宇翔不耐地冲着他的背景说。
方恒山顿了顿,转身温和地看着方宇翔,继续自己的话:“所以,才把他教育成了一个性格上有缺陷的人。”
“再怎么有缺陷,那也是你亲生的儿子!你到底想说什么?你以为让他长久被困囹圄对他的成长就是好事?难道你想永远让他在里面,这一辈子都不要重建天日?然后,让我这个更加悲催的狸猫继续充当太子?”
方宇翔一口气把心中的愤懑全部吐了出来,眉心拧紧,平日里遇到再大的事总是会沉着冷静的他,此刻无论如何也镇静不下来了。“如果,你继续在背后做这些事,我不得不终止我们当时的协议。方氏,总是要归你和他的!而不是我的!”
“如果你愿意,我立刻召开董事会,把董事长的位置给你!从此之后,我再也不过问方氏的任何一件事!”方恒山接过方宇翔的话,眼睛里突然亮起一丝希望。
“呵呵,你觉得我会要吗?”方宇翔反问他。
方恒山看到儿子脸上毫不在乎甚至有点戏谑的笑,失望地叹口气:“一个是玩世不恭,做事心狠手辣,一点都不善于经营公司,另一个是睿智冷静,天生有经商之长,可是偏偏对自己家的公司毫无兴趣。你说,要是你处在我这个做父亲的位置,你会怎么做?”
“也只有你,会生出这样不争气,让你不放心的儿子!我可没这本事!”方宇翔讽刺道。
“呵呵。”方恒山面上没有一丝愠色,反倒,像是轻松了很多。“所以,你好不容易接管了公司,并且把方氏管理得这么出色,你说,我怎么舍得再让你走?所以,宁愿把所有希望都寄托在一个出狱的人身上,不如让现状多维持一些时间!”
方宇翔听着老爷子这可笑的理由,却笑不出来。这个老头子,太可怜,霸道的可怜,迂腐的可怜,孤独的可怜……
方恒山慢慢走到儿子身边,几乎是用乞求的眼神看着他,极其诚恳地说:“方氏如果交给他,三四代人的心血,几十年的基业都将毁于一旦。而我自己,年纪也大了,现在根本无力管理。尤其是这几年,方氏在你一手打理下,越来越壮大,我就算是再年轻二十岁,也不可能有你这样的能力!”
“那你觉得我应该怎么做?继续做你的傀儡?”方宇翔冷笑道:“呵呵,同样是姓方,同样是你的儿子,为什么你从来没有站在我的角度为我考虑过?”
方恒山有点戚戚然:“儿子,难道你真的觉得老爸我这么自私吗?如果我没有为你考虑过,那你可能早就不管不顾我和方氏上下所有的人,一走了之了!
你说你不接受任何媒体的专访采访,不上任何杂质期刊节目,也不出席任何跟方氏无关的公共活动,这些年,你这么清静地生活在海边的别墅,有谁知道?你以为现在的媒体都这么听话?儿子,你还让我怎么做?我只想让你安安心心地打理方氏,其他所有你不喜欢的,我都不让那些事情出现在你的日程里!
拿马一金来说吧,我是很喜欢这个姑娘,但是我知道你不喜欢她。我也没逼你吧?连你的住处我都隐瞒了她。再说那个骆晴晴,你明明知道她是个烫手山芋,你还是要去跟她在一起。我虽然百思不得其解,但是我依然没有逼你去离开她!”
“不提她还好,一提到她,我倒是想起来了!对啊,你是没逼我,但是你有没有去逼过她,只有你自己知道了!”方宇翔淡淡地说,方恒山刚那一番肺腑之言所言不假,其实他早就知道,否则也不会耐着性子让自己坚持坚持,再坚持。
方恒山凄惨地笑了一声:“是,我是去找过她。但是我只是想去看看我的孙女,毕竟那是我方家的血脉。就算我有那么一点私心,但是,我也是为你好,也是为方氏好。你想想,她要是知道她父母是被我们方家人撞死的,她会不会像现在这样不明不白地跟你在一起?女人的心,一旦变了,就是十座大山也难拉回来!”
“我们没有资格谈她,就算她变心,也是应该的!这都是方家应该接受的惩罚!”方宇翔一想起骆晴晴这些年凄苦的生活,心疼让他气上加气。
“好,我们不谈她。我答应你,只要你不要放弃方氏,我可以同意你娶骆晴晴……”方恒山妥协了,不再清澈甚至有点浑浊的眸子里越来越黯。
“对不起,恕我没有办法答应你!我的人生不能再继续受你摆布下去!这里,我一分钟都不想多呆下去!”方宇翔一直食指狠狠地点了点地上,转身就要走。
他刚要离开,忽听后面“噗通”一声闷响,紧接着是方恒山带着乞求的哭腔:“儿子!就算我求你了!”
方宇翔厌烦地转头,却发现方恒山扔掉了拐杖,双膝结结实实地跪到了地上。由于他的头低得下下的,方宇翔只能看到他头发稀少的头顶那些白花花的头发……
心酸……却也只有那么一瞬间的心酸滑过方宇翔的心头。他这一刻突然有点不认识这个生了他却没有养他的父亲……这个当年叱咤风云的商界大亨,居然为了自己的企业,向自己的儿子下跪……
方宇翔的胸腔内,逐渐被越来越浓的厌恶和烦躁填充,他没有去扶他,只是默默地走到他旁边的沙发上坐下,平静地说:“起来吧,被佣人们看到的话,还嫌不够丢人!”
方恒山抬起头,眼睛上升起的一层雾气全部贴在了镜片上,他对着视线里模模糊糊的方宇翔问:“你这是答应我了?”
“趁我的耐性还没有完全丧失之前,你赶快起来!”方宇翔紧蹙双眉,无力地考进沙发里。
没有比方恒山更了解他这个刀子嘴豆腐心的儿子的人了,他眼里滑过一抹不易觉察的狡黠,手撑在茶几上慢慢悠悠地捡起拐杖,站起来坐在了沙发上。
“为什么不去求方芳两口子?方芳虽然不是你亲生的,但跟了你这么多年,完全比亲生女儿对你都忠心。Augus是你的私生子,你把公司交给他,也是完全在情理之中的。况且,他们对方氏的热衷,比我强烈太多!为何偏偏赖上我了?”方宇翔不解地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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