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丞的两名随从被众人围攻,虽说武功不弱,也禁不住他们密不透风的攻势,很快便被打掉武器,点上穴道束手就擒。
随从们落网,正好文丞一曲收尾,天衣无缝如事先排演。
只剩东苑的杀声,衬托着霎时静谧的后院,诡寂地令人心慌。
这两名刺客是重度危险份子,对他们的看守分外小心,点了穴道同时,常青一剑制两人,锋利的剑刃横亘在他们的颈上。
又有三名侍卫涌向残破纱帘,刀横于手,紧紧看住了文丞。
常青喝道:“在盛王府行刺盛王,你们好大的胆子!行刺皇子是诛满门的死罪,文相一府,一个都逃不掉!还不快将你们主子谋划此事的具体细节说出来!”
那两名随从其貌不扬,都在三十岁左右,此时被活捉却不见半分恐慌,阴森森盯着坐在石桌旁模样悠哉的凌肃。
凌肃正眼也未瞧他们,更没发布任何一条指令,手在桌沿有节奏地叩动,显得心不在蔫。
“落在你们手上我们就没想过活,要杀就干脆点,省得我们有机会逃出去,再来杀你们主子一回。”其中一名随从不畏死地仰着脑袋,睥睨面前的常青。
另一人也嗤笑着说道:“杀吧,老子怕死就不会干这种事。”
常青将剑又逼近半寸,直接担在刺客们皮肉上,“留着你们用处可大了,不过你们惹恼我,我也不介意动动手指,送你们一起下黄泉。”
“那就杀吧!”俩刺客异口同声。
常青的脸色立刻泛了青,心里清楚这俩刺客作用巨大杀不得,可手上却恨得发痒,紧了紧剑柄,向凌肃看去。
可凌肃这时闲情地,就差没喝杯茶吃些点心了。好像刺客们要杀的不是他。
常青咬咬牙,用剑身拍拍一名刺客的脸:“休想激我,想死哪那么容易?我要留着你们,将你们背后的人……”
“呼!”
一个急促而几乎轻不可闻的声响从常青腰间闪过,快过常青的正常反应,当常青再去截时,飞速行进中的暗器已径直奔凌肃,凌肃的身子仍然未动,像未听见那凶戾一击,兀自安然地坐着,守在他们身边的暗卫眼快,身子迅移,准确接下了那枚暗器……
“该死!”常青护主心切,若非暗卫挡下了杀招,恐怕盛王已遭遇不测!常青怒不可遏,为了避免刺客再次下手,他手中长剑果断一个横切!
一剑杀一双!
剑光闪动,刺客们的两颗头颅骨碌碌滚在地上,颈上断口血涌如柱。
凌肃表情一呆,皱眉看了过去,很是同情地摇摇头。
接下暗器的那名暗卫打开他的铁护手,才见护手中躺着的,是一颗光滑莹亮的小小紫水晶,像衣物上的某一装饰。暗卫顿时一怔,恍然大悟地看向凌肃,可这时凌肃已经一跃而起,迅速掠过暗卫头顶,凌空速度加剧,再掠常青等人,漂亮极速的身法在他们眼前一晃即过,当人们齐齐转身,便见在他们后方位置,一道黑影在黑暗中完美疾行,快无光影,正是凌肃疯狂追赶的目标。
也只有凌肃神乎其技的轻功才能与其媲美,在人们最快的反应时间里,那道黑影已纵上屋脊,凌肃展翼直追,紧随其后。
常青后知后觉发现事情蹊跷,刺客们已被点了穴道,纵然手指还能动,又如何能以那样快的速度发出暗器?眼下主子安全最重要,他没时间想这些,大声命令道:“保护殿下!”
侍卫蜂涌。
暗卫却拦下了他另一位搭档,将手上的水晶小球摊在他眼下:“是有心之人。我们不用跟得太紧。”
他口中的“有心之人”,并不是指对殿下别有用心的人,而是对殿下有“心”的人。
先是一批刺客大闹东苑,再有文丞的两名随从刺杀凌肃,王府侍卫们被全部惊动,整个王府内一片喧嚣沸腾,离得最近的国公府已派出部分高手赶来捉拿刺客,动静一点点闹大,很快,本是宁静的京城大街开始骚动,影响仍在不断向外扩散。
远方,传来声声犬吠。
临安长街,一条黑影在屋脊上恣意穿梭,因为身形太快,虚影如一条乌线拉伸延展,尤其在光线暗淡时,快得叫人难以用肉眼捕捉。
凌肃嘴角含笑,身如脱兔般灵敏矫健,疾速腾飞在她经过的脚步里,他压下快要喷薄的心跳,却难掩心底一阵阵上涌的激奋。
时隔这么久,你终于肯露面了么?今晚就算跑断了腿,我也要跟你耗到最后!
黑影腾跃在街边相连的房脊上,凌肃得用上九成功力才能保证距离不被拉开,她本就轻功卓越少人能敌,四位高僧为她治病时又灌输了大量佛门内力,武功有飞速精进,轻功方面不输凌肃。
今晚她似乎有意与他耗着,不然以她的能力,又是先发占了上风,没可能让人追这么久还脱不了身。
两人轻功上乘,飞速行进中踏物无声,就如蜻蜓点水,一沾即纵,与之相比甚至更高明地,连一丝涟漪也不曾荡起。
前方黑影陡然速降,落入了一条胡同中,凌肃不假思索,紧跟着跳下去。
她的身影不着痕迹慢下一拍,就在她走神的那一瞬间,凌肃已赶上她的脚程,相隔仅仅只剩三步之遥。
她的身子突然向左侧迅移,没入位于这条胡同中段的一间后门,凌肃身法如电,赶在她关门前挤进门内。
这是一家棺材店的后门,后门越过一条两旁爬满的藤蔓走道便到了棺材店后院,一股木材独有的淡香与树油味儿扑面而来,院中,有不下十口还未成型或即将制做成功的棺材,它们寂寞地停放在此,在深夜中散发着一种森然气息。
凌肃紧赶慢赶,但在进入棺材店后门之后,还是不见了那只黑影。
她引他到这儿,显然不是要避开他。
“捉迷藏么?”凌肃松下一口气,慢慢牵起一个微笑来,他步履轻灵地走向棺材堆,神态娴雅,像傲睨尘世的王者,一步步行走在独属他的天下。
这十来口棺材或开或闭,有的被方木高高架起,有的还没来及做棺盖,未完工的木材显得粗糙,触手有些磨砺,凌肃轻轻搭在其中一口棺材边缘上,静静站在此地,放空了全身每一寸皮肤,感受着空气中的端倪。
有什么东西在棺材里挠动?
似乎是一双小爪抠动木料,急切地想要从某个地方逃生?
凌肃会心一笑,索性抱了怀,就那么干站着不动。
棺材里的挠动声更急,伴着小家伙“吱吱叽叽”的控诉声,凌肃顽劣一笑,迅猛而轻盈地点足跃起,落在了发声的那口无盖棺材当中。
轻功高强的人起落无声,甚至没有惊动那只抱头鼠窜的小鼠,当那只小鼠发觉又有人进了棺材跟它抢地盘时,自己的小身子已被人捏在了手中。
凌肃将它高高悬起,笑问:“小东西往哪儿逃,不怕哪个没良心的半夜不睡觉,一屁股将你压成个鼠饼子?”
“叽叽!”老鼠表示抗议,一个人莫名其妙来抢它棺材就算了,又来一个!还活捉老子!
凌肃堂堂王爷,今晚就跟个耗子铆上了:“哟,你还不服气?揍我啊,瞪大眼瞧我啊?别想跑,不然我明日便派人堵你家门口,跟我藏这么久也是够了,本殿下忍性是不错,但忍得久了也会发脾气,你啊你,见不得人是么,有本事别暗中窥视我啊,非得捉你你才现形,真是属耗子的,这隔应人的破习性。”
他不带换气地对着耗子发牢骚,指桑骂槐,隔山打牛,凌睿诚不欺人,他发牢骚的样子着实很欠揍。
坐在对面的凉陌川浑身炸毛,忌惮凌肃手中的耗子,又往后缩了一截。
这是一口加宽加深的双人棺材,上好的木材,名店出口,大师傅手笔,是上等社会家庭死人之必备,一死两人的那种最好。
“我想,咱们以后死了,便睡这样的棺材。”凌肃一手捏着叽叽直叫的耗子,一手来回抚摸棺材边沿,不吝地溢出满脸享受。
凉陌川眉头深锁,内心里又炸了一回。
“言归正传。你好像知道今晚王府会出事,所以才潜进我后院?”凌肃凝定地看着她,生怕错过了她脸上哪怕一个微小的细节。多日没见她了,在这些日子里,他无时无刻不在想着、念着,在父皇面前他总是变着法儿地数叨她的好,好使父皇对她的偏见有所改观,淑妃也上了阵,尽量不动声色说起她,但无论他们母子再怎么用心,可一提起她,父皇无一例外要么冷下脸,要么用沉默来抗拒。
父皇的种种反应,他近乎偏执地固守着不准她与皇子订终生的魔咒,叫人恍惚觉得,他这么做,是否还有其他更深的用意?
所以她回避,凌肃便也忍着不见,可今晚她的现身,让他再也按耐不住狂跳的情绪。
他要见她,因为他实在太想、太想。
为什么她会在王府?凉陌川苦笑,因为这些天她虽未见他,却暗地里帮他审视局势,查看诸位死敌的动向啊,纵使不能相见,她也在用自己的方式,来喜欢这个男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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