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些墓碑上生长的花朵千奇百怪,有寻常可见的玫瑰芍药一类,花朵开得比平常见到的要大得多,千娇百媚,也有一些几乎从来没见过的花朵,像是神话里才存在的七色莲,明明没有水也没有土壤,却偏偏在墓碑顶上开了脸盆大的一朵,暗淡的天光下笼着一层神性的光彩。
“那是七色莲吗?”
有修士惊诧地走上前去,伸手想要触碰,忽然一道寒光闪过,那人就觉手上一疼,正有些惊慌,定睛一看,却发现只是一只藏在墓碑后面的小白猫。
“怎么还有猫?”
“诶,这里也有!不对,有好多!”
随着小白猫发号施令似的喵了一声,无数小身影从群花与墓碑的掩映下探出头来,一双双各色的猫瞳幽幽地望着他们这群闯入者。
眼前的场景实在是有些诡异,众人一时面面相觑,也不知道该做什么。
斑看着那只小白猫,总觉得和东无笙养的那只一模一样,不由得走过去,伸手想摸一摸。
不知是不是错觉,伸手的一瞬间,斑觉得自己好像在小白猫的蓝眼睛里看到了非常人性化的嫌弃。
斑的下场也没比刚才那个修士好多少,小白猫毫不客气地就是一爪子招呼上来,还好斑现在已经习惯了,这手下意识地就收回来了。
“……”
怎么说呢,基本上的猫对他都是这个态度,完全没有办法判断。
正当斑这样想着,忽然又有一只橘猫跳出来,先是和小白猫互相舔了舔,然后探头过来,蹭了蹭斑举在空中的手。
“……”
简直让人感动。
斑一边手法娴熟地挠着橘猫的下巴,一边心情复杂,也不知道是该高兴好还是该郁闷好。
“诶,小兄弟,你怎么还开始逗猫了?咱们赶紧想个办法弄明白现在是什么情况。”
几名修士商量了一下,决定先往前走走,看看情况再做决定,走了几步一回头,发现斑还在原地撸猫,忙出声喊他。
“我来了。”
斑把橘猫抱起来,小跑着跟上队伍,再回头时,就见小白猫就跟在自己身后,他一停,小白猫也跟着停了下来,坐在原地优雅地舔着爪子,他倒着后退几步,小白猫就跟着前进几步,始终和他保持着不远不近的距离,既不离开,也不靠近。
一旦斑看过去,小白猫就坐下兀自打理自己,一幅根本没看见他的样子。
斑:“……”
他之前就觉得,这只猫和东无笙在某些方面真的好像。
一行人沿着两排相对而立的墓碑间的小道前行,一直走到一处岔路口停了下来。
站在路口朝两条路上望去,一条路上空空荡荡,除了墓碑、鲜花和探头探脑的猫咪以外,什么都没有,而另一条路上,却在墓碑间的狭长小道上散落着一些稀奇古怪的小物件——几串不知道什么动物的牙齿、小孩玩的拨浪鼓、已经点不着的兔子灯……斑还看见了一件海蓝色的长裙,裙子的款式让他觉得眼熟。
斑皱眉想了一会儿,回想起来——
这些东西他在东无笙的乾坤袋里都见过。
斑操控神识又进入东无笙的乾坤袋里检查了一遍,确定了和那条路上散落着的是一样的东西。
这时走在前面的一位修士指着其中一条开腔道:“你们看!那只猫是不是在示意我们走那条路?”
闻言,所有人都朝那人手指的方向看去,斑这才发现小白猫不知什么时候已经走到他们前面去了,正蹲坐在一条路的前面安静地看着他们。
“那……我们就走那边?”
众修士都以凤凰为首,此时都将目光集中在她身上,询问她的意见。
凤凰却回头看向斑,嘴角微微扯开,“你觉得走哪边?”
斑看了看怀里的橘猫,两双橙黄的眼睛一对,橘猫从他怀里跳下去,也往小白猫那边走去,一直走到小白猫的身侧,坐下来,两只猫互相碰了碰鼻尖。
“看,这只猫也是这个意思吧?我们就走这边吧?”
有修士出声说道。
“可是谁也不知道这些猫到底想要怎么样,或许在把我们往绝路上带也说不准呢?”
也有修士持反对意见。
凤凰只安静等待着斑的回答。
斑抬手指向两只猫示意的那条路,“我觉得这条路应该没错……”
说着,他又指了指另外一条,“可是我想走那边。”
小白猫在斑看不见的地方露出一个鄙视的眼神,被橘猫舔了舔下巴。
凤凰笑了笑,振袖率先走出人群,“那就走你想走的路。”
既然凤凰发了话,众人也就没人提出异议,都顺从地跟着她走。
为首的凤凰刚一踏上落满了小物件的那条路,那些散落在地上的物什忽然都一阵扭曲变形,化成了人的模样向他们走过来。
众人立时停住了脚步,静观这些突然出现的“人”会有什么反应。
只见他们一个个安静地走到距离众人两步远的地方,停下来,站在原地一动不动,每个人脸上的表情都不一样,有哭有笑,有怒有哀。
随着人数渐多,慢慢在他们面前站成了一堵人墙,也不攻击,也不后退,双方就在一片诡异的安静中互相对峙。
斑一个人一个人地扫过去,大多都是他不认识的人,唯有一个,那件海蓝色长裙的主人——碎金一样的长发,沙漠之心一样碧蓝的眼睛——是海瑟薇。
斑只觉得后背像过电一样,瞬间炸起一串寒毛。
海瑟薇为什么会在这里?
出现在这里的都是什么人?
斑这时想起来,他还从来没问过东无笙她去沙洲国究竟是要做什么,还有那天海瑟薇带着白灼来找到他们以后,她自己去了哪里,为什么再回到沙洲国的时候国王已经换人了……
“这、这什么情况啊?”
几名修士和对面一群幽灵一样的家伙大眼瞪小眼地对视了几分钟,有人上前去试探着想让那些人给让条道,可那些人就像是完全没有神智的石头人一样,任他推搡、请求,愣是纹丝不动。
“我们现在怎么办?”
“能飞过去吗?”
“不行,这里好像被限制了飞行,无论是御剑术还是其他的飞行法术都用不出来。”
“那怎么样才能过去?”
“……”
众人忽然一下子沉默下来。
众人看着堵在面前的那一道人墙,那些人脸上定格的神情非常生动,简直就像是真实存在的一样,可是举止却又反常得让人难以理解。
“不会是要我们杀过去吧?”
终于有勇士把大家的难言之隐吐了出来,一时间众人都面面相觑。
“应该只是幻象吧?”
有人试探着上前挥了一剑,被攻击的人不躲不避,兀自微笑,像个完美的雕塑。
可是下一刻雕塑的胸前就被划开了一道巨大的口子,温热的鲜红的真实的血液从里面淌了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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