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晚的风涌进窗户。
明明很宽敞的贵宾室却让言欢感觉到逼仄无比，她喜欢这一行，也讨厌这一行，因为在曝光黑暗的时候，她不得不先深入黑暗。
去了解那些黑暗里的污浊和不堪。
女孩目光灼灼的看着言欢，那目光就像是钩子一样，狠狠的刺进言欢的心口。
她才十五岁。
花一样的年纪，却遭遇了这一切……
“你说的这些，都是真的吗？”
言欢开口，声音微微有些艰涩。
女孩一愣，随即放开了言欢的手臂，她眼睛里出现了一抹不经意的失落，声音里带着嘲讽和不满，“所以你以为我在骗你是吗？你觉得我一个女孩子会拿自己的清白来开玩笑吗？这又不是什么很光荣的事情！”
言欢连忙安抚她，“不是的，我当然不会这么觉得，但是做我们这些工作的不能只听片面之词，我需要了解真相。”
女孩情绪激动的站了起来，当着言欢的面就把身上的衣服给脱下来了。
她宽大的校服底下，是一副过于纤瘦而显得有些营养不良的身体。
那副身体上。
遍布着青紫的伤痕，一条条，一块块，一片片。
触目惊心。
“你看看，这就是你要的真相！我的嘴巴会说谎，可我身上的伤会说谎吗？这些都是那个叫刘申的打的，这些就是证据，我的身体就是证据。
你们都相信那个道貌岸然的伪君子，不就因为我是个人微言轻的学生吗？”
“为什么不报警？”
“报警？”女孩像是听到了什么笑话一样，“你忘了他是什么职业了？他是律师，是一个从来没有打输过任何官司的律师，我跟他对着干不是自己找死吗？
他那么大的本事完全可以给自己不动声色的洗白，还有可能会我泼一身脏水。我只是一个女孩子，只是一个学生，我根本就不是他的对手。
如果报警的话，我会被他弄死的你知不知道。我只是想找一个发声的平台而已，就这么简单的事情为什么还这么难。
我知道了，你怕了是吗？你不愿意帮我对不对？如果你怕了的话就直说，我也不是非要你帮忙不可。”
言欢还没开口说话，女孩又说道：“只不过我真的没想到，原来你跟他们都是一样的，都一样的胆小，怯弱。
我还以为你会愿意为我们这些手无寸铁的女孩发声，没想到……
算了，是我看错了。”
“对不起，言记者，打扰你了！”
女孩拿起自己的衣服冷冷的看了言欢一眼，决绝的往外走去。
“等等！”
言欢起身，“我帮你，不过我要先看看你有没有确凿的证据。”
“我有，我都拍了照的。”
“可以给我看看吗？”
女孩拿出洗好的照片，递给了言欢。
那些照片里面大多数都是她的一些受伤的自拍照，这些照片根本证明不了什么。
“有没有刘申施暴时候的视频？”
“没有。”
“那你也无法证明这些照片里面的伤口是刘申造成的。”
“我有这个。”
女孩从手机里面翻出一个相册，点开递给言欢看。
言欢看着那些照片，心里一惊。
照片里面虽然灯光昏暗，但是还是能清楚的看见床上躺着的两个人的脸。
刘申和这个女孩……
女孩半边身体在被子外面，一丝不挂，略显稚嫩的双眼看的言欢心里一阵气愤。
没想到在人前衣冠楚楚的刘申这么居然私下这么禽兽。
“我这里还有他和我那个的视频，这个你看了就行了，我不希望曝光出去。我只想让刘申得到应有的惩罚。
你会保护我的对吗？”
“放心，交给我，我会保护好你的隐私，也会把事情调查清楚的。”
“谢谢。”
第二天。
言欢正式开始工作。
坐她旁边的一个小姑娘是今年才毕业的实习生，昨天请假答辩去了，今天才来公司。
小姑娘从她身后走过去的时候看见了桌子上的案子，惊讶道：“哇，这个工厂的案子是你负责啊，你是新来的么？”
“嗯，对。”
“袁总交给你的啊?”
“是啊。”
“真好诶，你新来的居然就能负责这么重要的案子了，你是不知道咱们公司好多人都想跟进这个呢，可是袁总都不太放心，没想到交给了你。你是哪个学校毕业的啊，一定很厉害吧。
诶，你们昨天一起有多少人入职啊，我听说咱们组还来了一个主任的你看见了吗？听说是个女的诶，也不知道凶不凶，好不好说话，我最近学校太多事情了还要请好多次假。
咱们袁总这么厉害，可千万别再来一个灭绝师太。”
言欢弯了弯唇，“不凶，不过好不好说话就得分时候和分事情了。”
“你怎么知道的呀？”
“因为我就是呀。”
“啊？主，主任，对，对不起啊，我以为……我以为新来的主任会是个老……不是，我是说你好年轻好漂亮，那个，没事的话我就去忙了。主任，拜拜。”
言欢笑了笑，收拾好东西出门，直接去了刘申律师事务所。
刘申的事务所坐落在江城郊区的一处文化产业园里，事务所道路两边种满了高高大大的梧桐树，现在是冬天，树叶枯黄，飘落一地，倒有一种别样的况味。
言欢走到门口，被人拦了下来。
“不好意思，请问找哪位？“
“你好，我是星空传媒的记者，我有点事情想要找刘律师聊一聊。”
“抱歉，刘律师现在有一些私事要处理，不方便接待。你可以在这里做个登记我们会帮你预约时间的。”
“好，谢谢。”
言欢留下自己的号码，然后顺着围墙走到后面。
这时。
围墙里面传来了几声激烈的争吵声，言欢快步走过去，透过一扇窗隐隐约约的看见了两个人影在里面晃动。
如果她没看错的话，男人应该就是刘申，他面对站着一个女人，似乎在抹泪。
言欢拿出相机拍了几张照片，照片里可以看得出两个人之间爆发了强烈的争执，而且看动作，刘申似乎对女人还动了手。
原来，他谦谦君子的形象不过也是人设而已。
挺幻灭的。
言欢拿着相机还想再拍点什么，忽然，她身后传来一声严厉的厉喝。
“你在拍什么？”
言欢捏着相机转身，看见一个高大的男人冷脸看着她，她微微莞尔，“随便拍拍，这边风景挺好的。”
“把你刚才拍的东西删了！”
言欢抱紧相机，现在越发的肯定那个小女孩说的话都是真的。
这些照片也可以佐证刘申是个伪善的人渣。
她当然不能删。
“抱歉，里面的照片不能删。再说了，谁也没有规定我不能在这里拍照吧。”
男人怒道：“让你删你就删，别废话。”
言欢不动。
那人脸色更臭，“是你自己删还是我动手。”
说着就要来拽她的相机，言欢拿出自己的记者证，“我是记者，这里面的东西你不能动。”
那人瞥了一眼她手里的记者证，不屑的冷哼了一声，“记者又怎么样，记者就能偷拍隐私？今天你不交出来，我们律师事务所就会告你侵权。”
这么紧张她的相机，看来是真的有见不得人的事情。
如果正大光明的，怕什么啊。
言欢淡淡的笑了笑，站在一米八几的男人面前，气场也丝毫没有弱上太多。
“既然你们这里是事务所就应该知道凡事都要讲证据的吧，你们说我侵权，行，证据呢，如果没有证据，是不是我也可以告你们污蔑？”
“你……”
“怎么，还想动手？我的相机就开着，如果你不怕损害你们事务所的形象，尽管动手。”
男人握紧拳头，强忍着心里的情绪，指着言欢说道：“马上离开这里，还有，今天你看到的一切最好是烂在肚子里。”
言欢抱着相机转身离开。
她刚走，刘申就从楼上下来了。
“发生什么事了？”
“没什么，刚才看见一个女人鬼鬼祟祟的在这里偷拍，还说自己是记者，已经被我赶走了。”
刘申取下金丝眼镜，揉了揉自己的眼睛。
有些疲惫的点了点头，转身进了屋子。
……
言欢刚走到路边，一辆车便停在了她身边，她抬头，车子的车窗缓缓降下来，露出厉战南那张轮廓分明的脸。
看见厉战南，言欢原本晦暗的心情瞬间变好了起来。
“战南，你怎么在这里。”
“听你同事说你在这里办事，就顺便过来看看。”
“这才多久你就跟我同事把关系搞得这么好了？”
“谁叫你老公帅呢。”
“切。臭表脸。”
厉战南笑了笑，下车替她打开副驾驶的门，“上车。”
“嗯。”
他替她系好安全带，一只手撑在门框上，一只手撑在她的椅背上，弯腰看着她，“我的宝宝怎么了？怎么像一只受了委屈的兔子一样，遇到难题了？”
“没啊。”
就是被人吼了几句而已，他们当记者的嘛，不都是这样，被人吼已经是习以为常的了，更有甚者，会直接对他们动手。
因为他们的存在对某些人来说，的确是一种威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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