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格物文学 > 鞅掌天下卫鞅秦孝公 > 两个短篇
 
【其一】

少年的名字叫公孙鞅。

他在十四岁的时候遇到了一个人。

这个人的名字叫王诩,也就是传说中的鬼谷子。

鬼谷子说,他想收少年为徒。

少年问:你会刑名之学吗?

鬼谷子回答:我不会。

不会刑名之学,那就没办法了,因为我只想学这个。

少年丢下了这句话就离开了。

鬼谷子很遗憾,公孙鞅不能当他的徒弟。

后来,少年成长为了青年,青年自学了刑名之学,去了魏国。

他在魏国的仕途很不顺——因为魏王的话,他再也不能在魏国建功立业。

小小中庶子而已,还想做魏国的相国吗?公叔痤怕是老眼昏花,识不得贤才了才会看上一个中庶子……

魏王讥讽地说着。

青年对魏王的话很失望,给公叔痤送了葬后,就离开了魏国。

这时候鬼谷子又出现了。

他问青年,不想学些别的吗?

他说:我很乐意当别人的师父——刑名之学如果不能帮你建功立业的话,纵横术可以。

青年回答:我只学刑名之学,我要去赏识刑名之学的国度,那里可以帮我建功立业。

鬼谷子以为那样的国度,找不到。

但青年真的找到了这样的国度,鬼谷子再一次遗憾地从青年身旁走开。

这辈子,他的徒弟名下,大概不会有叫公孙鞅的人了。

慢慢地,青年成长为了中年——当公孙鞅在秦国功成名就的时候,他却来找鬼谷子,说,他想学东西。

鬼谷子问:你不是不需要我吗?

公孙鞅说:我现在需要的不是刑名之学,而是纵横术——这个你肯定能教。

是能教,但是你,为什么要学纵横术?

什么?

你不是说你只学刑名之学吗?

找你学纵横术,来捉弄魏王啊。

公孙鞅露出了狡猾的笑容。

鬼谷子看着面前这个人,叹了一口气:

魏王招惹你,真是倒了八辈子的血霉。

对了。

什么?

事先说好了,我不会做你的徒弟的。

果然……

果然,这辈子,他的徒弟里,不会有叫公孙鞅的人了。

【其二】(你们造栎阳挖出来了秦献公造的豪华浴池么……)

晚上的浴池,几乎没有人。

卫鞅不知道他为什么被叫到这个地方来——是君上想向他炫耀他豪华的大浴池吗?

是挺豪华的,他在魏国都没见过——甚至都没听说过这么大、这么阔气的浴池。

直到他亲眼见到。

真的,好大,好大,一看就很舒服。

浴池内,飘散着迷蒙的热气。

他抱着肩膀,身上还披着一件衣服。

果然,他还是有些不好意思——尽管他知道,这里面除了君上,没有别人。

“还披着衣服作甚?”卫鞅被这声音从杂乱的思绪中唤醒。

卫鞅拽了拽身上的衣服:“君上……不,臣果然还是……”

不适合出现在这里。

栎阳这个池子,明明是给君上和君上的嫔妃泡的,自己进来算什么话。

尽管是君上叫自己来这里的。

冷。

好冷。

卫鞅又揪了揪衣服,把自己裹的更紧了一些——那浴池里的水,看上去是那么的诱人,只要跳进去,他微凉的指尖一定会在瞬间暖和起来。

但是,真的要跳进去吗?

“只是洗个澡而已,寡人会吃了你吗……”秦孝公抱怨的声音响起,“景监都和寡人在这池子里洗过,你有什么好顾虑的。”

然后,他从池子里站起身来,大步走向卫鞅,抬头看着自己可怜的、浑身赤裸的、裹着一层衣服遮羞的左庶长。

卫鞅低声嘟囔:“我总算知道为什么外面都说君上和景监有那种——那种关系了。”

强调的语气,分外认真。

“喂!”秦孝公大叫道,“是寡人请你洗这个澡,你可没有抱怨的权力!”

“知道了,知道了。”卫鞅蹲下来,将脚伸进水里。

啊,好暖和……比在家里洗澡自在多了。

这么享受的浴池,连魏王老贼都享受不到吧?

卫鞅闭着眼睛享受了一会儿,转而问秦孝公:“这样,可以了吗?”

“不能下来泡吗?”秦孝公皱着眉头。

“不能再多了。”卫鞅抗拒道,“今天臣进了这个浴池,明天和君上传那种事情的就是卫鞅了。”

“不行!”秦孝公猛地一拍水面,溅起一层水花,“你这样坐着的意思,是想让寡人给你洗脚喽?”

卫鞅浑身一抖,像是受了寒。他擦了擦脸上溅的水,低声说着:“怎么敢,臣怎么敢呢……”

“但是君上想要给臣洗的话,臣愿意享这个福。”

然后他便闭上了眼睛伸出了脚。

“哼。”秦孝公抓住他的脚,“一国之君,怎么会给一个臣子屈膝洗脚……”

紧接着秦孝公的语气一转:“但是给变法功臣洗洗脚也未尝不可……”

不,这玩笑开过头了,怎么可以让君上给自己洗脚……

卫鞅听见秦孝公的话有些慌,正欲要把脚收回来的时候,秦孝公手上一使劲,脸上露出了狡黠的笑容:

“你给我下来吧,卫鞅!”

“君上……!”

卫鞅猝不及防,被秦孝公一把扔进了池子里。

“扑通”一声,他在水中,缓缓下沉。

啊呀,被扔进来了,水花溅的老高。

不过,水真的好暖和,好热,好舒服……

原来奢靡的君上每天泡的,就是这种澡啊。

“唔。”

身体触碰到池底……

有些疼。

他摸了摸身后,又拽了拽身上的衣服——

全都湿透了。

“真糟糕。”

他费力地剥下湿透的衣服,放在池子边上,看到秦孝公笑嘻嘻地看着他:

“你终于肯下来了。”

卫鞅撩了撩水,皱眉道:“臣没有自己下来——还不是君上拉下来的……”秦孝公拉住卫鞅的手,在池子里享受地坐了下来:“你知道吗,卫鞅?”

卫鞅也坐了下来,问道:“什么?”

“关于这座浴池的事。”

“这座浴池,有什么故事?”

“这座浴池,也是变法的产物。”

“撒谎哦君上,你和我变法可没有建过这么一个玩意儿——要说这个玩意儿出现,也得追溯到先……”

“没错,是先君。这座浴池是先君献公迁都栎阳、变革朝中制度那会儿修的,说来勉强也可以算是变法产物——所以,请变法功臣来这浴池里洗个澡犒劳一下,不是理所当然的事情吗?”

秦孝公的话愈发微妙。

“理所当然吗?”

“不理所当然吗?”

“臣不知道君上哪里看出来这种话理所当然了?”

卫鞅歪了歪头,盯着秦孝公看:“而且,就算话说是这样,君上也不用摆出这种架势吧。”

“什么架势?”秦孝公问。

“你的手……”卫鞅指着秦孝公伸起来的两只手,“想干什么?”

“当然是犒劳变法功臣……”秦孝公嘿然笑道,“左庶长,需要寡人做些什么吗……”

“臣只需要君上住手!今天的事儿传出去,不怕朝中的人说闲话……”

“只是帮你搓个澡而已,你想什么呢?”

“一国之君,金贵之身,怎么可以……”

“怎么不可以!”

“不可以!”

“景监就可以,你为什么不可以!”

“看来君上是又忘记为什么外面人说君上和景监的闲话了。”

“朝中人说闲话理他作甚?关我何事?”

“君……上……唔!”

“左庶长的皮肤真好呢。”

“君上的也是。”

“但是为什么手上就那么糙呢?”

“君上请你住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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