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之所向,既有渴求,便不会轻意放弃追寻,包括一件事情的答案,裴锦弦沉吟半晌,和这个姑姑没有深厚的感情,对方要同他做交易而不卖人情,他也只能认了,起初自己不也不愿意卖人情给这个姑姑吗?他点了点头,道,“好。”
“我儿子的下落出来,若是平安,我就把那件事告诉你。”裴歆瑶望着裴锦弦,原本疏离漠然的口吻中,在说到“平安”二字之时,唇瓣突然一抿,眼底出现了不安和怆惶。
裴锦弦“嗯”了一声,像是对一个陌生人一般说话,“姑姑,这一路就不同行了吧?”
裴歆瑶也停了脚步,同行不同语,有什么意义?
看着裴锦弦远行的背影,裴歆瑶抬眸望向头顶枝头外的天空,梦里面,儿子的影像一下清楚,一下模糊,她已经忘了自己多少岁,只知道,想儿子,已经想了二十年。
他何时开口唤妈妈?
他何时换的乳牙?
会不会生病?
谁给他添衣?
谁教他识字?
谁在他身旁?
裴歆瑶捂了捂嘴,将泣哽之声吞进咽喉,即便出了禁园,她也依旧像在那里面一样,吃斋念佛。
儿子若能平安,比什么都好,就算吃一辈子斋,她都是愿意的。
裴锦弦才回到梧桐苑,申青便跟钟妈一起把饭菜端上了桌。
申青给裴锦弦装了蕃茄蛋花汤,放在他面前,有点小得意,“我弄的,尝尝。”
裴锦弦想也没想,顺手推开,“不喝。”执起筷子就夹别的菜吃,就是余光都不曾瞄一眼那汤。
说来汤虽普通,跟G城人的手艺没法比,但在普通的汤种中卖相着实不错,可裴锦弦连余光都不去关照,真是出乎申青的意料,“有那么嫌弃吗?”
“你若是很闲,可以到公司去帮我上班。”
“现在不是正好休假嘛。”
裴锦弦嘴里的饭都咽下了,握着碗,筷子也停在半空,看着对面满眼期待的申青,道,“做饭这种事情,有比你做得好的人来做,你干嘛还要去抢别人的饭碗?”
申青实在不敢相信裴锦弦会转变这么大,要知道以前逼她做饭都逼成什么样了?她还以为刚才在姑姑面前,他是故意为了面子才那样说,没想到还真是,“你怎么现在突然又不要我做了?”
裴锦弦心道,谁敢叫你做?做得不高兴离家出走的时候还要写信数落一通,不吃你做的饭又不会饿死,要是因为煮饭又离家出走,他就得烦死,“煮得难吃,我干嘛要强迫自己吃?”
申青瘪了下嘴,“我尝了一下,还可以,你要求怎么这么高?”
“我要求向来很高。”
申青只能作罢,伸手端过裴锦弦面前的汤,喝了个干净,“锦弦,小英的肾源我在海城的时候就有留意,你在G城也帮着留意一下。”
申青提得很小心,嫁祸那件事,心底对小英的歉疚无法用语言来说明,所以回到海城也一直在找肾源,结果能有匹配的,并不多,中间又老是出现突发情况。
裴锦弦似乎并不惊异,点了点头,“放心吧,这边有医院在留意,这件事,我一直放在心上的。”
申青也算放下了一桩心事。
翌日一早,白珊在主宅用过早餐后,提出要回一趟白家。
老爷子温和的点头说好。
直到早餐散场,白珊才对裴锦弦提出希望他能相送。
都在一个城市,纵使再远也远不到哪里去,以前白珊回白家,都是司机送,而这次她却提出要裴锦弦送她。
裴锦弦凤眸微眯,睐向白珊,这个时候回白家,是干什么?
或者是在这个时候提出要回白家,是想告诉裴家人什么?
主宅就餐的人渐渐散去,餐厅里只留下了三个人。
申青没有独自离去,而是坐在裴锦弦旁边,似乎对方不动,她就不会动。
白珊坐到了主桌,就在裴锦弦的旁边坐下,她一倾身,越过裴锦弦看着申青,扯了扯嘴角,轻松道,“阿青,要不然一起吧,我们三个人今天在白家吃午饭好了。”
申青一听,不禁皮肤一紧,这话让人听着有些泛恶心,她需要压一压,须臾后,她轻轻道,“我不必去了……”
白珊似乎已经猜到了申青要说的话,笑起来的时候,眉梢飞扬起来的是意料之中的自信。
申青不禁怔然,眼前看到的人,是白珊?
佣人都很自觉的没有过来收碗筷,等着主子先谈话,餐厅里安静得将每个人说话的声音都包裹上了回音,裴锦弦并不是时时处处都和申青亲密无间,在白珊面前他还是会收敛,对白珊,他是有愧的,也无法做到坦然,但事到如今,已经不是说能避免就能避免的。
今天到白家,必然会说到申青的事,白珊大致也是想让白立军站出来说点什么。
“小珊,我看阿青就不必去了,要不然我先让人送你回去,我随后就到。”
“锦弦,我能相信你吗?”白珊一瞬不瞬的看着裴锦弦,叹息中有她的失望和无奈,“我还能相信你吗?我已经相信了你这么多年,到现在了,我还能相信你吗?”
裴锦弦身侧的拳头微微一收,“小珊,我说中午会去,便会去。”
“好。”白珊站了起来,转身时看了一眼申青。那一眼,似有深意。
那一眼,申青看到了仇,恨,还有嫉妒和诅咒。
那夜去D市之前的电话又回到了脑海里,这场关系里,到底谁才是错的那一个?
裴锦弦也知道,既然离婚迟早要提,不如就今天中午吧……
白珊回到白家,坐大厅的沙发上,拿着摇控器乱摁着,文珠给她端水果,她摇头,拿小吃,也摇头。
看着女儿忧伤的样子,突然像看到了几年前的珊珊,文珠不禁心疼,“珊珊,有什么不高兴的,你告诉妈妈。”
白珊摇头,“妈妈,如果锦弦要跟我离婚,我该怎么办?”
她不是没有感觉的,申青一踏进裴家,她就感觉到了威胁,可是裴锦弦上次被下了药,也依旧叫着李沁儿的名字,这个男人!他到底是想干什么?
“离婚?”文珠把手中果盘放在大茶几上,“怎么会离婚?好好的离什么婚?”
“妈妈,我没什么错……”白珊低下头,“妈妈,我有什么错啊?我喜欢一个男人,什么都为他改变,他也说好要跟我结婚,会照顾我一辈子,我现在只不过要他给我承诺过的东西,我有什么错啊?”
“我连名份都不计较,他却还是这样对我?怎么都成了我的错了?”脚从拖脚里拿出来,绻坐在沙发上,脸就埋在膝间,现在竟是难过得眼泪都流不出来了,“妈妈,明明不是我的错,可我却成了多余的……”
“珊珊,要不然,离婚吧?”文珠伸手摸着女儿的头顶,“离婚吧,再找……”
“嘭!”手机砸在茶机上的果盘中,打翻果盘落了一地!
把话都没有说完的文珠吓得一抖,一偏脸看到刚刚进门黑着面色的白立伟,男人抬手指着惊愕抬头的母女,厉喝道,“不争气!动不动就是离婚!全G城都知道你嫁过裴锦弦,谁还要你!?”
白珊怔怔的望着父亲,“爸爸!”
白立伟哼声道,“离婚的事,你现在想也别想!”
“爸,我没想离婚。”白珊摇头,“我不会离开他,只是……只是申青回来了,我很担心他会跟我提离婚。”
“嗯。”白立伟见白珊如此说,总算消了些气,走过去,瞪了一眼文珠,复又对白珊道,“申青和李沁儿都一样,没什么好担心的,无非就是哪个新鲜点,那个李沁儿的事,你不用想了,没了那张脸,看她怎么勾引男人!”
“爸。”白珊心里咯噔一跳,没了那张脸是什么意思?惊恐问道,“你想毁李沁儿的容?”
文珠也吓了一大跳,忙握住白珊的手,“珊珊。”
白立伟看着白珊,冷声问,“你想心软?”
白珊大呼几口气,眼底怜悯一点点的退下,最后垂下眼睫,手指绻紧,捏住文珠的手,颤颤道,“除了锦弦,其他事,我都不管。”
文珠在豪门中,见过太多事,此刻只能自私的无奈一叹。
白立伟觉得女人最讨厌的一点就是多愁善感,优柔寡断,最怕自己女儿这样会坏事,“珊珊,等你有了裴锦弦的孩子,什么都好说了,裴锦弦是裴家长房嫡孙,你一定要生个儿子!”
“爸!”白珊恼喊一声,这种话,简直就是一种屈辱,父亲明明都知道,还在说生儿子的事!这不是让她更难堪吗?
“这次由不得他!”白立伟坐在沙发上往后一靠,脸上的法令轮纹笑得很开,胜券在握一般,“你不是说他中午会过来吗?到时候我会和他谈,你做大太太的事,根本就不会过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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