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维扬!”展颜惊慌失色,不顾一切的来到季维扬身边,毫无意外的,他肩头的伤口扯裂了,鲜红的血染透了雪白的病服。
“快去喊医生啊。”她对门口处的陆安琪大喊。
安琪咬着牙,愤愤的瞪着她,却只能转身去喊医生。
展颜的手臂环在季维扬腋下,担忧的询问,“还能起来吗?我扶你回床上去。”
此时,季维扬的脸色比纸还要惨白,唇角却扬着无辜的笑,像个无害的大男孩一样。“是不是只有我受伤了你才肯回到我身边?狠心的女人。”
展颜费了些力气才将他扶回病床,而季维扬却一直喊着伤口疼,额头上的冷汗浸湿了短发。
“一会儿医生来了会给你注射止疼剂的。”展颜的手掌抚在他额头上,摸了一手的冷汗,看着他憔悴的样子,展颜的心又是一疼。
季维扬的手臂缠上她腰肢,用力一扯,便将她拥入胸膛,“你就是医生。”他低声嘀咕了句,未等展颜反应过来,唇已经狠狠的压了上来。
这一次的吻温软缠绵,季维扬闭着双眼,如同膜拜般亲吻着她的唇,试探的探入她檀口中,挑逗着她的小舌。展颜被他困在怀中,并不敢挣动,生怕再次扯裂他肩上的伤口。而他小心翼翼的亲吻,却让展颜心头泛起酸涩的滋味。
这个男人在她心中一直是神一样的存在,她从未想过有一天他会像现在这样在她面前倒下。他苍白干裂的嘴唇,让展颜有种想哭的冲动。如此,便再也狠不下心离开了。
唇齿长久的纠缠,季维扬开始有些力不从心,略带无奈的放开她,深邃的眸却灼灼的凝望着,“颜颜,你就是我的止疼药。”
陆安琪带着医生和护士走进来的时候,季维扬和展颜仍抱在一处,陆安琪气的差点儿抓狂。
医生重新为季维扬处理了伤口,又耐心的嘱咐了几句,才离开病房。
雪白的病房内,季维扬无力的躺在病床上,两个女人都站在床边,都没有要离开的意思。展颜伸手为他掖了下被角,却被陆安琪一把推开。
展颜也懒得搭理她,自顾在床边的凳子上坐了下来,捧起一本杂志随意的翻看着。陆安琪在一旁气的直跺脚,却无计可施。
病床上,季维扬无奈一笑,对安琪道,“安琪,我想吃馄饨,城西有家老字号不错,你帮我买一碗回来吧。”
“为什么不让她去?”陆安琪没好气的反驳一句。她又不是傻子,才不会给他们单独相处的机会。
“可我只想吃你亲自买的。”季维扬微眯着墨眸看着她,轻飘飘的一句,让陆安琪连反抗的机会都没有。她只能不甘不愿的去城西买馄饨,来回至少一个小时的车程。
陆安琪离开后,展颜丢开手中的杂志,才发现季维扬一直含笑凝视着她,目光那叫一个专注,还有点儿心花怒放的味道。
“坐享齐人之福的感觉如何?”展颜白他一眼,语调嘲弄。
季维扬单臂枕在脑后,唇角笑靥轻魅,“吃醋了?放心,今天我们就转院回S市,回去之后我会想办法甩开她的。”
展颜敛眸不语,没再争辩什么,她心中明白,季维扬能做到这个地步,已实属不易。
季维扬抵达S市,直接被送进中心医院的特护高干病房修养,他抵达S市的同时,唐枫也回来了。
按照原计划,他本应在机场接应,但人刚抵达G市,就被G市警察无故扣押了三天,直到林少晟落网,他才被释放。听说因为林少晟的案子,G市市局那边牵连进去一个公安副局长和三个侦察队长。数年来最大的一个贩毒集团被围剿,这事儿在本省引起了很大的轰动。
听季维扬的姐夫说,省里原本还打算给他颁发个好市民奖什么的,被季维扬一口回绝了,直接换成了市常委会委员的坐席,生意人最看重的还是实际,要那些虚荣的东西可不当饭吃。他姐夫只喊着你小子贴上毛比猴都精。
“林少晟下个月执行枪决,真TMD痛快。”唐枫随手将果篮放在一旁,一屁股在病床旁的椅子上坐了下来。
季维扬淡扫他一眼,那张英俊的脸庞上还挂着彩。“真不专业,逼供也不应该往脸上打。”
唐枫嘻嘻一笑,“这是小爷自己弄的,媒体来采访,小爷不能扒了衣服给他们拍吧,在脸上弄几处上,效果也挺不错的,G市副局长被判了十五年,另外三个也是十年,MD,解气。”
季维扬敛眸不语,眸色深的骇人,唐枫有些看不透他。又絮絮叨叨道,“维扬,我是为兄弟两肋插刀,这一顿打可是为你挨的。你丫出息啊,为女人挨枪子……”
他话还没说完,就明显察觉到季维扬有些不对头,只见病床上的男人面色铁青,额头上都是冷汗,身体不停的发抖。
“怎么回事儿?不会是伤口感染了吧?”唐枫紧张的问道。
季维扬艰难的摇头,“林少晟那孙子给我吸了根海洛因,可能要发作了。”
唐枫一听,再也坐不住了,腾地一下从椅子上站起来,眼睛都红了。“MD,你知道是海洛因还敢吸。”唐枫吼完就反应过来,当时展颜就在林少晟手中,季维扬没办法不服软。
“你等着,我马上去喊医生。”
医生是来了,手忙脚乱的给季维扬注射了镇定剂,但效果似乎并不大。毒发的状况越来越明显,季维扬由最初的镇定变得挣扎咆哮。
“出去,都给我出去。”他撑着最后一丝理智,将病房内的人都轰了出去,包括唐枫在内。
一个一贯骄傲而高高在上的男人,他的自尊心是不允许任何人看到他狼狈不堪的样子的。
唐枫焦急的站在门外,一根接着一根吸烟,却束手无策。这种时候,一般只有两种选择,一种是让他继续吸毒,这个办法最直接有效,马上可以缓解痛苦,但季维扬只怕到死也离不开那东西了,人就等于是废了。另一种,就是硬撑过去,这办法一劳永逸,但真正能做到的人太少了。而此时,如何选择,就只看当事人的意志够不够坚定。
屋内不停的传出男人的咆哮声,以及物品倒塌,瓷器碎裂的杂乱声响。唐枫再也听不下去了,将烟蒂丢在地上狠狠踩灭,一拳头砸在走廊的墙壁上,在雪白的墙面留下鲜红的痕迹。
而此时,展颜手中提着保温盒,里面煲了温热的鸡汤,正向病房的方向走来。
“唐枫?你来啦,怎么不进去?”
唐枫气急败坏的坐在一旁长椅上,冷扫了她一眼,“你别进去,维扬现在状况不太好。”
展颜一慌,忙追问道,“我离开的时候他还好好的呢,究竟出了什么状况。”不过是回去煲汤的功夫,难道伤口就恶化了?真根本不可能。
唐枫高大的身体窝在长椅上,耷拉着脑袋不说话。展颜也不等他回答,转身就向病房内走去,却被唐枫一把扯了回来。
“我说别进去你没听见吗!”唐枫怒吼道,他本来就憋着一股火,一股脑都火山喷发了。“季维扬TMD就是上辈子欠了你的,为了将你安然无恙的带回来,林少晟威胁他,他就得就范;林少晟让他吸毒,他就得吸。你现在进去干什么啊?看他毒瘾发作的样子有多狼狈,多不堪吗?”
“你说什么?”展颜瞪大了双眼看着他,碰的一声,掌心间拎着的保温桶坠落在地,滚烫的汤汁和玻璃残片碎裂一地,迸溅在双腿上,生疼着,然而,那种痛却远远不及心痛。
展颜不顾唐枫的阻拦,硬是冲进了病房。此时,病房内没有开灯,视野被黑暗完全的笼罩着。
“出去,滚出去,我谁也不想见。”黑暗的角落中,传出男人变形的咆哮声。
“维扬。”展颜低唤着,顺着声音的方向摸索。
此时,季维扬高大的身体蜷缩在墙角,双手抱头,痛苦的喘息着。他只觉得头脑里是一片蚊蚁萦绕的振翅声。嗡嗡嗡作响,由小变大,连成片逐渐升级为巨大的轰呜声。他感觉到有什么东西正从血管中向外挤压般,几乎要撑裂身体。而身边的声响都罩上了隔音层,模糊变形,眼中的图案不停地晃动扭曲。
渐渐的,他的皮肤开始发冷,并不由自主的抽动,好像猛兽尖利的爪尖不停的抓着血管,痒痛顺着毛孔逐渐钻进了骨头。那种痛,犹如万蚁啮骨、万针刺心、难以忍受,甚至痛不欲生。季维扬觉得,他已经处在崩溃的边缘。
而正是此时,一双温软的小手抚摸上他冰冷的手臂,急切的声音在头顶响起,“维扬,维扬你怎么了?”
恍惚间,季维扬只觉得那声音似乎来自于另一个世界,伴随着巨大的轰鸣传入耳膜中,震得耳膜发疼。他下意识的用手掌捂住耳朵,怒吼道,“闭嘴,你出去,滚出去!”
展颜不动,他就用力将她向外推,力道强势而野蛮。展颜的手腕勒出了深深的红痕,身体一次次被他摔在地上,早已痛的麻木了。而她依旧不死心的一次次扑入他怀中,紧紧的抱着他身体。
原本温暖结实的胸膛,此刻却冷得像冰一样,完全的失去了温度,这样的冰冷,让展颜陷入深深的恐慌。
“维扬,你醒一醒好不好?你看看我,我是展颜啊。”她脆弱而绝望的哭声终于唤醒了季维扬最后一丝意识。
他逐渐的安静下来,深邃的墨眸闪过一点光亮。“颜颜,我的颜颜。”
“嗯。”展颜用力的点头,双手握住他冰冷的手掌,她扬着小脸凝望着他,剔透的泪珠一颗颗打落在他手背肌肤,带着烫人的温度。“维扬,看着我,我就在这里陪着你,你振作一点好不好?我们一定会挺过去,一定会的……”说到最后,展颜已经泣不成声了。
季维扬用力的点头,却又痛苦的摇头,声音压抑而沙哑,“颜颜,你出去,先出去好不好?我会伤害到你的。”
“不,维扬,我会一直陪着你。”展颜哭着摇头,泪珠顺势而落。在G市,生死关头,他们都没有抛弃彼此,现在,她又怎么会丢下他。“维扬,你在坚持一下,为了我坚持一下好不好?等你好了,我们就复婚,我再也不会离开你了。”
季维扬墨眸微微的湿润,他一把将她拥在怀中,唇贴在她耳边,深沉的低喃,“好,记住你说的话,这辈子,我都不会再放手。”
“额!”季维扬很快再次被毒瘾所控制,他将展颜紧紧的按在怀中,双臂越缠越紧,勒的展颜几乎喘不过气,然而,她只是紧咬着牙关默默承受。这场暴风骤雨,她要和他一起面对。
季维扬像头失控的雄狮,疼痛、愤怒、咆哮,他根本无法控制住他自己。他将展颜按倒在地毯上,就像野兽啃咬猎物一样的啃咬着她,她终于体会到了什么才是真正的撕扯,刻骨的疼,在身体中像炸开了一样,这对于展颜来说,简直是没顶之灾。
起初展颜还能可以忍受,到了最后,痛的连挣扎的力气都没有了,残留的只有嘤嘤的哭声与求饶声,“维扬,好痛,我好痛……”
“维扬,停下来,求求你了。”展颜的手臂攀在他颈项,滚烫的泪珠不停的打落在他肩膀。
她的身下开始流血,可他根本看不到,他禁锢着她的身体,疯狂的占有,从天黑直到天亮,到后来,展颜昏死在他身下,他却仍然在继续。
等到季维扬完全恢复意识的时候,是第二天天亮,他只觉得头脑像被炸开了一样的痛着,身体像被人抽干了气力,双腿发软,有些使不上劲儿。纵欲过度,他不虚脱才怪。
而展颜还被他压在身下,衣衫凌乱不堪,裸露在外的肌肤上都是刺目惊心的伤痕,当然,这些都是季维扬的杰作。
“颜颜。”他温柔的低唤着,心口抽搐般的疼痛。零散的记忆碎片在大脑中重现。
他毒瘾发作,展颜冲进来,抱着他不停的哭。然后,他在毒瘾的控制下要了她整整一夜,借由高峰来克制毒发的痛苦。他的确挺过了这一关,但展颜却被他折磨的半死。
“痛。”她低呼一声,眉心紧蹙着,却依旧没有醒来。
而季维扬的剑眉几乎也锁在一处,她喊痛的时候,他的心会比她痛上千百倍。这个他想放在掌心间呵护的女人,却在他身下被弄得伤痕累累。
他将彼此身上的浑浊洗去,然后用宽大柔软的浴巾裹住她身体,将她抱入病床上,然后,动作轻柔的为她盖上了被子。
病房的门被敲响,有节奏的三声,唐枫还是第一次这么守规矩。
季维扬没有让他进来,而是自己走了出去。因为,他不想让任何人见到展颜此刻的样子。
“你,怎么样?”唐枫声音很低,试探的询问。
“嗯,这一次算是挺过去了。”一般毒瘾发作只有第一次是最强烈的,挺过这一次,接下来的对季维扬这样意志力坚定的人来说应该不成问题。
此时,他身上只有一件单薄的白衬衫,肩头上沾染着斑驳的血迹,昨晚那么激烈,难免扯裂伤口。
“我去喊医生过来给你处理下伤口。”唐枫说着,就要转身离开,却被季维扬唤住。
“不用,我和你去医务室处理。”
他的话让唐枫略感疑惑,忽然才想起,展颜也在病房内呆了一整夜,“魏展颜,她……”唐枫欲言又止。
“颜颜不太好。”季维扬蹙眉回答。
“用不用叫医生?”唐枫又问。
“不用,我可以照顾她。”他随口回了句,就向医务室走去。
季维扬处理好伤口回到病房,展颜依旧处于昏睡不醒的状态,他放缓的脚步,在她床边坐了下来,静静的凝望了她许久,还是有些不忍心的将她唤醒。
他让她的头靠在自己怀中,轻轻的摇着她的身体,“颜颜,醒一醒,乖,一会儿再睡。”
反复唤了几次,展颜的长睫才颤动了几下,眼帘终于嵌开了一条缝隙,当他英俊的脸庞映入瞳眸,展颜几乎是条件反射般的将他推开,如同一只受惊的小手,惊慌失措的后退,意识瞬间清醒了过来。
“你,你……”展颜紧裹住身上的被子,身体微微的颤抖着,用怯生生的目光看着他。那一双干净的眸子中,有剔透的水雾盈盈而动。
“别怕,颜颜,我不会再伤害你了。”他专注的看着她,眸中的自责与疼痛根本无法掩藏。
“你,你感觉好点了吗?”展颜苍白的唇片轻颤,缓缓向他伸出手臂。
季维扬握住她冰凉的小手,并将她的手贴在脸庞。“我很好,颜颜,只是委屈你了。”
展颜紧抿着唇。无声的摇头,但明眸中却闪过清澈的泪痕。昨夜,真的好痛,直到现在,身下仍刺痛着。但只要他好好的,她付出的一切,也就值了。
季维扬疼痛的叹息,将她轻轻揽入怀中,却从桌上取过药盒,拆开后将白色的药片递到她唇边。
展颜的目光有些迟疑,并没有马上张嘴吃药。
“颜颜,我现在的状况……我们不能这个时候有孩子。”季维扬的声音有些哽咽,他从未想过有这么一天,他居然会亲手喂展颜吃避孕药。有一种痛莫名的从心口溢出,逐渐扩大,顺着血管,蔓延到身体的每一个角落,刺激着体内最敏感的神经。
“嗯。”展颜点头,十分乖顺的将药吃了下去。她知道自己不该哭,可是,眼泪好像不受她控制一样不停的往下落。
季维扬心疼的吻去她腮边的泪,在她耳边温柔的呢喃着,“乖,不哭,等我身体恢复了,我们马上要一个孩子,颜颜,你还欠我一个小颜呢。”
他无意间的话却偏偏触碰了展颜心口的伤痕,她将脸埋入季维扬胸膛,泪水打湿了他胸口的衣衫。她苍白的双唇不停颤动着,沙哑的嗓子却发不出一点声音,但颤抖的唇形,却在不停的低唤着小颜的名字。
维扬,你知不知道,我们的小颜,她曾经真真切切的存在过。不,最好,你一辈子都不要知道,那种刻骨铭心的失去,真的好残忍。
季维扬拿了药膏开始帮她身上受伤的地方上药,展颜是真的一点力气都提不起来,她每动一下都疼到骨缝里,只能任由着他涂药。冰凉的药膏涂抹在肌肤上,火辣辣的疼痛果然消除了许多,展颜轻阖着眼帘,有些昏昏欲睡。
昨夜哭了一晚上,双眼有些红肿,但一双眸子却明亮透彻,我见犹怜,看得季维扬心痒难耐。
季维扬手臂一揽,连人带被子一起按在怀中,“别乱动,这样蹭来蹭去的,小心伤口更重。”
她将被子扯过头顶,整个人都窝在被子里不敢出来。
季维扬的朗笑声在头顶回响,然后,身边的位置一空,他走进洗手间,冲洗掉受伤残存的药膏。再回到床边的时候,手上多了一件干净的衣物。
“颜颜,将衣服换上,我们该吃饭了。”折腾了一夜,体力都耗尽了,早该补充能量。
展颜仍躲在被子里不肯出来,嘀咕着,“我自己换,你先出去。”
季维扬却一屁股在床上坐了下来,“颜颜,我可是病人,你真忍心赶我走。快起来换衣服,我不看你还不行。”他说罢,将衣服丢给她后,果然十分守信的背转过身躺着。
展颜背对着他,快速的把衣服和裤子套在身上,等她穿戴整齐回头一看,季三少半靠在床头,双臂环胸,正悠哉的欣赏着美人更衣。
展颜的脸颊又是一红,但也没说什么。反正看都看了,还能把他眼珠子抠出来当泡踩啊。
“你想吃什么?我去买给你。”
“想吃你,看着就很美味。”季维扬墨眸中含着温润的笑意。
“季维扬,我在说正经的。”展颜温怒的瞪着他。
季维扬笑着耸肩,一派无辜,“我说的也是正经的。”
展颜白他一眼,转身就向病房外走,她一定是脑袋坏掉了才和他在吃什么的问题上纠缠不清。
未等她踏出病房,房门突然被人从外推开,唐枫拎着一叠子食盒走了进来。“我说季三少,按照您老人家的吩咐,小的准时把吃的送来了。”
他将食盒放在桌几上,然后十分识趣的退了出去。
“过来吃饭,都是你喜欢吃的。”季维扬将盒盖一个接一个的打开,都是很清淡的菜色,完全符合展颜的口味。
她坐在桌旁,拿起筷子一口口吃了起来,这顿饭两人相对无言,却吃的十分和谐。季维扬一边吃,一边看着她,目光温润的都能滴出水来。
“医生说我什么时候能出院?”季维扬喝了口汤,然后放下了碗筷。
展颜淡淡摇头,“没说,应该不会太久吧,伤口恢复的不错,只要……”她声音微顿,余光扫了眼季维扬,发现他俊颜平静,似乎并不在意。“只要你的毒瘾不再犯。”
“嗯,那就好。”季维扬淡笑,“出院之后我们先去民政局把手续办了。”
展颜低头扒饭,半响后,才低声回了句,“那你未婚妻怎么办?”
季维扬眉心轻锁着,此时,他已经意识到,陆安琪就是埋藏在他和展颜之间的一颗定时炸弹,说不定什么时候就会轰的一声爆炸。“颜颜,我和陆安琪……”
“季维扬!”展颜突然出声打断他。“我不需要你的解释。”
关于他和陆安琪的曾经,她不想知道,一点也不想。
“好,不说她,只说我们。”季维扬温厚的手掌抓住她冰凉的小手,紧握在掌心间,“我们结婚以后,搬回来住吧。我希望每天醒来都可以看到你。”
展颜依旧沉默,但她既然没有拒绝,就证明季维扬还有机会。
吃完饭,展颜将窗子嵌开一条缝隙,屋内一直处于封闭状态,总让展颜觉得空气中残存着昨夜欢爱后的奢靡味儿。
季维扬睡下后,展颜推门走出病房,却发现唐枫站在病房外的长廊上,他身旁的窗棂大敞着,冷风吹乱了他额前的碎发。
“你是要找维扬吗?他刚刚睡下。”
“不,我找你。”唐枫有些浮躁的扒了下额头的发,三两步来到她面前,微眯着眸子看她,那目光很奇怪,就好像要将她看穿,又不得其门而入。
“找我?有事吗?”展颜略带疑惑的问道。
“唐煜,他自首了,被判了十年。他想见见你。”唐枫的声音沙哑,脸色也不太好看。
这件事来的太突然,他还尚未来得及消化。唐煜从G市回来后,甚至没有和家里打一声招呼,直接去了市局自首。这些年唐煜在边境干的那些事儿,按中国的法律枪毙一百次都足够了。唐母自从知道儿子出事儿眼泪就不曾断过,而唐枫马不停蹄的开始找人托关系,钱更是不计算的往里砸,最终唐煜还是要在监狱里蹲十年。
唐煜虽然嘴上不说,但唐枫心里明白,他这么做和魏展颜脱不了干系。在看守所中,唐枫见了唐煜一次,他只问了他一句,“就为了一个女人,值得吗?”
唐煜苦笑着回道,“哥,如果你遇见过那样一颗纯净的心灵,你就会明白我们是多么的肮脏丑陋,用后半生去洗涤心灵,我觉得值得。”
唐枫亲自开车将展颜送到看守所,展颜在民警的引领下见到了唐煜。隔着一张木桌,唐煜坐在另一侧,头发短了,身上是灰色的囚服,腕间带着银色手铐。他仰头看着她笑,目光是从未有过的坦然。
“没想到有一天我们会在这样的情境下见面。”唐煜略带苦恼的耸肩。
展颜头微微的低垂着,在昏暗的室内,脸色尤显苍白,一双眸子却亮的惊人。她没有说话,或许,是她真的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总不能对他说,让他在里面好好改造,重新做人吧。
唐煜温润的目光却一直紧紧的缠绕在她身上,流年辗转,他不知道下一次与她相见又会是什么时候。这些天,他时常在想,如果当初他有幸娶她为妻,现在的他们又会是什么样子呢?可是,即便他想到头痛,也想不出一情半景,最终,只能苦笑,原来,这个水一样清澈的女子,命中注定不属于他。
很多时候,他是嫉妒季维扬的,嫉妒他可以肆无忌惮的去伤害,却仍能完完全全的拥有。可是,当他亲眼见到季维扬用身体去为展颜挡枪子的时候,他突然明白,爱情是需要付出的,哪怕是生命。
时间就在彼此的沉默之中一点一滴流逝,直到民警提醒他们探监时间到了,展颜才不得不被迫起身。其实,这段时间内展颜也想了许多许多,那些过往,恍惚的就像一场梦。从他们最初的相遇,唐煜的追求,最后是他向她求婚,他给她的印象永远是温和的像熹微的晨光。
“唐煜,我会再来看你的,你,你要好好照顾自己。”
唐煜原本僵硬的唇角在这一刻扬起了阳光般的笑容,他含笑点头,目送着展颜离开,直到她纤弱的倩影完全的消失在视野之中。
阳光般的笑容渐渐的专为苦笑,他压低了头,眸子竟些微的湿润了。其实,他骗了唐枫,什么用后半生去洗涤心灵,那些统统不过是鬼话而已。他把自己弄进这个鬼地方,最直接的目的不过是不想娶别的女人而已。
那一晚,展颜对他说:“你相信吗,这世界上有那么一个人,他住进你心里,就再也无法移除。”
他真的很想告诉她,他相信。因为,在他的心中,她就是那个任何人都无可取代的。
展颜走出看守所时,外面早已没了唐枫的影子,等在那里的人居然换成了季维扬。他的伤自然是不能开车的,他坐在车后座,依旧是一身纯黑色西装,腿上盖着厚厚的蚕丝被子。也不知究竟等了多久,他的脸色比纸还要苍白,额头上都侵出了冷汗。
展颜急切的推门上车,责备道,“你怎么来了?你的伤根本不能出院,还有毒瘾,指不定什么时候发作,你不要命了是不是?”
面对展颜劈头盖脸的一顿训,季维扬一直温温的笑着,将头轻靠在她肩膀,淡淡的呢喃了句,“颜颜,我累了,我们回家。”
他轻阖起眼帘,表情无辜的像个孩子,整个人看起来都透着深深的疲惫,展颜心口一疼,也说不出什么了。
其实,季维扬倒不是伤口痛,而是在车里等着的时候毒瘾发作了,虽然不似第一次那么强烈,但仍然痛苦难耐,他紧握着拳头,手背上的青色血管暴起,他觉得血液中有无数的蝼蚁正在啃噬着血脉。
“维扬,你很冷吗?”展颜柔软的小手抚摸上他额头,触手一片冰凉。
“我没事。”季维扬反手紧握住她的小手,有些吃力的挤出一抹笑。
展颜的目光淡淡的落在彼此交叠的手上,沉思片刻后,温声开口,“我和唐煜之间,其实什么都没有。维扬,我会一直陪着你的,你一定要快点好起来。”
季维扬闭合的睫毛颤动了几下,只淡淡的应了声,而心头却已经被温暖覆盖。
季维扬的伤势好的很快,毒瘾后期又发作了几次,但都被他顺利的渡过。再后来的检查中,血液呈阴性,已经没有大碍。
住院的期间,季将军来过两次,面对展颜的时候虽然不热络,但也没有排斥,季维扬和父亲提了复婚的事,季将军不置可否。季维扬嘻哈的一笑,便只当父亲是同意了。罗美娟与顾希尧也专程过来了一趟,罗美娟对展颜的态度很友善,还不停的催促着他们快点复婚,维扬的年纪也不小了,赶紧要个孩子。
季维扬表面上敷衍着,内心早已笑开了花。
季维扬出院之后,直接将展颜带回了山顶别墅。他们回家的时候,陆安琪早已经不住在这里了,甚至连一点痕迹都不曾留下。足可见季将军的办事效率很高,不动声色间就将那尊大神请了出去。
季维扬半拥着展颜入怀,柔声道,“这里的一切都和你离开时一模一样,颜颜,欢迎回家。”
展颜轻靠在他怀中,含笑不语。
两人洗过了澡躺在床上,展颜背对着他,目光淡淡的落在窗外,月朗星稀,难得的好天气。
季维扬的手臂从身后缠上来,灼热的气息就吞吐在她颈项间,凌乱而沉重,展颜的脸颊一下子就羞红了,怯生生的开口,“维扬,医生说这段时间最好不要……”
“不要什么?”季维扬邪魅的弯着唇角。
他根本就是在故意捉弄她,展颜温怒,挣扎着脱离他的怀抱,“季维扬,你最好给我适可而止。”
季维扬笑的越发得意,手臂重新缠住她柔软腰肢,让她的头枕在臂腕中,“睡吧,明天咱还得去民政局呢。这次我们老老实实的在民政局排号复婚。”
翌日清晨,展颜早早的起床,亲自下厨为季维扬做早餐。餐桌上都摆满了,季维扬才懒懒的从楼上走下来,在她脸颊边吻了一口,笑道,“起这么早?原来颜颜这么迫不及待和我复婚啊。”
展颜懒得理会他,盛了温热的粥递到他手中。
两人吃过了饭,没想到季维扬心血来潮的当真要亲自去民政局办手续,想当初结婚、离婚都是下面的人代办的,展颜甚至担心他知不知道民政局的大门在哪儿。
季三少今天出门没看黄历,正好赶上个宜嫁娶的好日子,民政局走廊都站满了人。他稍微蹙了下眉头,但还是拉着展颜在等候区坐了下来。
周围都是闹哄哄的,都是即将步入围城的小夫妻,恩爱甜蜜的腻人,也只有他们两个不说话,而彼此的手却紧紧的牵在一起。
等了整整一个上午,终于排到了他们,递交了手续之后是例行的婚检,只要没有什么问题,就可以将离婚证重新换回结婚证了。
检查完身体之后,展颜去了趟洗手间,季维扬独自一人坐在外面等检验报告。
他坐在那里,而一个蓝色的皮球突然滚了过来,不偏不倚的停在他脚下。季维扬伸手将皮球拾起,很快,一个小男孩从对面跑过来,一双乌溜溜的大眼睛怯生生的看着他,“叔叔,这个皮球是我的。”
季维扬温笑,将皮球递还给他。小男孩抱着皮球,却并没有离开。“叔叔,你会玩儿皮球吗?”
季维扬心血来潮的点了点头,接过小男孩的皮球拍了几下,又做了个高技术的转球,小男孩看的直拍手叫好,欢蹦乱跳的模样十分讨喜。“在家的时候爸爸也会陪我玩儿,可他没有叔叔这么厉害。”
“那你爸爸呢?今天他怎么没陪你?”季维扬又问。
小男孩的脑袋耷拉了下来,有些委屈的回答,“他和妈妈在隔壁离婚呢。”孩子只有四五岁的模样,对离婚的概念还很模糊,却已经明白那一定是一件很不好的事。
季维扬轻叹着,揉了揉小男孩的脑袋。他什么都没有说,只是继续哄着孩子玩儿,但没过多久,孩子的父母就找来了,男人一脸的急切,女人更是哭哭啼啼。
女人一把将孩子搂在怀里,哽咽着说不出话,男人在一旁不痛不痒的责备了几句,“你看看你,连个孩子都照顾不好。”
“你这个做爸爸的就没责任吗?”女人反唇相讥。
“好了好了,我们都有错,先回家吧,以后你也体谅着我点儿,我在外面拼命工作养这个家容易吗。”男人的手臂搭上女人肩膀,低头吻了吻儿子的小脸蛋。
“那你也多抽点时间陪我和孩子。”女人吸吸鼻子,牵着男人一起走了出去。看来这婚是没有离成了。
季维扬重新坐回到位置上,唇角不由自主的上扬。在一个家庭中,孩子就是维系夫妻关系的纽带,如果他和展颜有一个孩子,也不会走到今天的地步。看来,真的应该抓紧时间生个小展颜,或者小维扬了。
“季维扬和魏展颜的报告。”医生从检查室走出来,将两份报告递给季维扬。
“医生,有什么问题吗?”
医生是个有些年纪的中年妇人,一张笑面,也很爱开玩笑。“有问题就不结婚了?”
季维扬微愣,他似乎从未考虑过这样的问题。
那医生也不为难他,继续说道,“你没什么问题,只是你妻子身体不太好,应该是几个月前流产的后遗症,不过只要好好调理,不会影响你们要孩子的。”
“你说什么?”流产两个字就像炸弹一样在季维扬脑海中翁的一声炸响,炸的血肉横飞。他高大的身体踉跄了两步,重新跌坐回长椅上。
唇角缓缓的扬起冰冷而嘲讽的笑,季维扬觉得自己就是一个天大的笑话,他眼巴巴的等着、盼着能和展颜有一个属于他们的孩子,而魏展颜,她居然背着他将孩子拿掉了,她怎么能这么狠心,她怎么敢……
“维扬,报告出来了吗?”展颜从洗手间返回,手上还沾着潮湿的水珠。
季维扬低头沉默,脸色已经冷到了极点。展颜自然察觉出他的异样,她眉心微锁,下意识的拿起报告,看完之后就什么都明白了。
展颜唇角微微的扬起,笑靥苦涩。纸包不住火,她早该想到的,总有一天他会知道。只是,没想到会这么快。这几天的幸福,居然那么短暂,就好像是偷来的一样。
“是真的吗?我们有过孩子?”季维扬的声音沙哑,又极度的压抑。
“嗯。”展颜艰难的点头。
“什么时候的事?”他又问。
“你出国的时候。”
“然后呢?”他突然抬头,墨眸中是无处可藏的伤痛,他深深的看着她,那样的目光犀利的像剑一样,将她的心刺的血肉模糊。
展颜耸肩,语调中些微的嘲弄,眸子却湿了。“然后,又没有了。”
季维扬双手抵着额头,沉默良久后抬头,神情很复杂,他分明笑着,却比哭还有难看,还要痛苦。他茫然的点了几下头,然后紧握住展颜的手,扯着她向对面的办公室走去,“先办复婚手续吧,别的以后再说。”
展颜却挣脱了他的手,踉跄的向后退了两步,嘲弄的苦笑着,泪模糊了双眼,以至于她看不到他此刻的表情,只能感觉到扑面而来的骇人的寒,“季维扬,你觉得我们还有必要复婚吗?”
季维扬双眼通红,用力的扯住她手腕,低吼道,“我说先办手续,你没听懂吗?”
他的心很痛,很乱,呼吸都要窒息的感觉。除了和她复婚,他不知道自己还能做什么。他要强迫自己当做什么事都没有发生过……可是,真的可以当做什么都没有发生吗?那是一条命啊。
展颜僵硬的站在原地,泪终于不受控制的夺眶而出。她知道他有多想要一个孩子,所以,她更明白他恨她。试问这样的他们,又怎么能重新在一起呢?她不要和他彼此之间相互折磨。
“维扬,算了吧,也许,我们真的不适合。”展颜哭着摇头。
季维扬情绪失控的按住她双肩,大声的质问,“魏展颜,你告诉我,我该怎么做?如果你是我,你会怎么做?”
展颜仰头看着他,掌心轻轻的抚摸过他冰冷的脸庞。如果恨会让他好过一点,那么,就恨吧。至于痛,她可以一个人承受。
“如果我是你,我会放开你的手,然后选择忘记。”
季维扬高大的身体剧烈的颤抖了下,他深深的看着她,俊脸上写满了疼痛。为什么她连一句解释都不肯给他,哪怕是一句谎言也好,难道骗骗他也不行吗?就说那个孩子是意外流掉的。他只是需要她给他一个可以原谅的理由而已。
魏展颜,你知不知道我有多爱你,爱到即便你杀了我的孩子,我也不想放开你的手。
“展颜,你告诉我,那是意外对不对?一定是意外。”他的声音沙哑到哽咽。
展颜默默的摇头,泪顺着苍白的脸颊划过,唇片颤抖着吐出两个字,“不是。”
她的话就像一盆冷水,瞬间浇灭了季维扬所有的希望,他用力的将她推开,咆哮道,“你滚,我再也不想见到你。”
展颜的身体失去支撑,踉跄两步后结结实实的摔倒在地。民政局走廊的瓷砖地面又冷又硬,脚踝也扭伤了,展颜痛的倒吸了一口冷气,又逼出了眼泪。
她极度的隐忍着,用手背抹掉脸上的泪,十分吃力的从地上爬起来,看都没有看季维扬一眼,一瘸一拐的顺着长廊向大门外走去。所过之处,都是人们异样的目光,如果这种事发生在离婚登记处,倒也见怪不怪,但马上要复婚的小两口发生这种事,还真是让众人大跌眼镜。
章节错误,点此报送,报送后维护人员会在两分钟内校正章节内容,请耐心等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