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朗做了个梦。
梦到一片草地, 一头狼, 一个他。
虽然狼并非真的狼, 而是他的大脑下意识给了那个东西一个直觉的定义。
这梦光怪陆离,诡异万分。
新生的草绵软, 狼的姿态强硬, 而他半推半就甚至主动地承受着这一切。
高低起伏的音阶从唇瓣之间泄露, 天地为床为被。
他一边隔离于梦之外,冷静自持地看着这一切。一边又忍不住沉湎, 在唾弃中往下坠。
那是一个太过于超乎寻常的梦, 太肮脏, 太直接。最重要的是, 在一切结束的那一刻,他睁开眼, 看到居然是一张无比熟悉的脸。
是后遗症。
红着脸强装镇定的谢朗收拾着被打湿的内裤, 如是想着。
这件事谢朗并不是第一次接触。老实说,如果一个男孩活到二十岁还没有一次这样的现状发生, 那只能说明两件事。
一,这个男人不正常,他出了问题。
二,这个男人的东西不正常。
这种最直接的青春期成长过程中的生理反应, 就连沙弥与僧都不可避免。更何况是一个天天纸醉金迷的伯爵。在他的世界中可不缺少美人和风情, 处处都是诱惑。
只是这一次的梦最准确。
那些过往的,看不清脸,甚至分不出性别的人, 一下有了具象化的实体。
谢朗偷偷捏住那内裤在手中,打开门,做贼般瞥了眼对面。
凯因。
出现在他梦中的人是凯因。
乒乒乓乓,对面的屋子传来了一些响动。
谢朗耳朵灵,当即蹑手蹑脚偷偷摸摸地走出门,带着自己的脏衣桶,去到走廊尽头的洗衣房。那湿漉漉,带着一些咸湿腥味的内裤也被他偷偷藏在里面。环顾四周确保无人,谢朗一股脑把衣服都倒进洗衣机里。
东西都掉进那洗衣机的机体桶中了。
谢朗又犹豫了起来,他抓着洗衣机的边缘,就在要按下启动按钮的前一秒,又把那条内裤捡了起来。眼疾手快,趁大早上没人,丢进了旁边的垃圾桶中。还专门抽出洗衣服的卫生纸,揉成一团,刻意伪装成垃圾,挡住内裤的痕迹。
做完这一切,谢朗探头观察了一番,站直身子,整理了下领带,昂首挺胸走在回宿舍的道上。
大早上因为来月经而沾脏床单的伊莉莎,却是睡眼朦胧的目睹了一切的发生。
她的表情逐渐从麻木困倦变成错愕,最后到夸张的咧嘴姨妈笑。
实乃变脸之高手。
再说完全不知这一切的谢朗,心安理得回到宿舍的他,刚刚踏进自己卧室的门,目光扫过床面,脑子里就一下警钟大动。
我的天。
他怎么会忘了床单也被弄脏了?
谢朗大脑当机的那一刻。趿拉着一双拖鞋啪嗒啪嗒走过来的凯因慵懒地揉了揉眼睛,仰仗着身高优势,伸手撑在谢朗所站之地旁边的门栏上。远远看去,就好似谢朗被他圈在怀中。
凯因讲话的时候,热气呵在他的耳旁。痒痒的,谢朗偏头闪躲了下。
凯因刚睡醒,也没太在意。
“今天这么早?”他打了个哈欠,问。
谢朗点了点头,他有些尴尬,挪动着身子想要挡住凯因的目光。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昨夜凯因在宿舍淋浴很久,洗澡很认真的缘故,他身上的淡淡清香,一直围绕在谢朗的鼻尖。
那是青瓜味的沐浴露,他身上也有。
他们用同一款。
凯因的眼角有些水渍,那是哈欠频繁的效果。看来他昨夜睡眠也不太完美。
凯因惯性揉了把谢朗软软的黑发,“愣这干嘛?今天不是说有新老师来。”
“啊?”谢朗反应了几秒,好像奥菲莉亚是说过,有个老师来带机甲战略部署课。“我,我。”我半天谢朗没我出来一句话。那个可以借口手到擒来,撒谎面不改色的伯爵,一下慌张了,变得像个小孩。
凯因抬眼掠过谢朗的头顶看了眼屋内,不太清楚,但可以看到床单湿漉漉了一团。
他呆了一下,“你尿床了?”
谢朗心想,我多大了我还尿床?
凯因捕捉到他的无语,又想了想,“喝牛奶洒了?”
——好理由!他怎么没想到!
谢朗接下凯因无意间为他安排的剧本,尴尬散去了几分。他正要把凯因推开,自己关上门,后者就死皮赖脸地说,“我正好也要洗床单,给我,一道洗。”
他洗床单干嘛?
难道是和我一样?
谢朗偷偷瞥了眼凯因,可他看上去太镇定自若了,太无懈可击了。不像他,因为一个梦开始审视自己然后变得心猿意马。
想到这,谢朗再次,认真地看着凯因的脸。
他觉得这张脸变得不一样了。或许是梦的原因,梦里的那张脸充满了控制与欲念,连带着他现在看凯因现实中的这张脸,老是会想到梦中闪回过的场景。
他啃咬的姿态,雪白之上盛开的红花。那力道轻狠,疼痛与快感并行。
他俯身处处吻的时候,有赏花之人的怜惜,也带着宗教般的虔诚。
进入。爆发。占有。
他把他从金碧辉煌的宫殿,带到了野蛮生长的草原山林。
什么时候他看他的目光开始转变的呢?从单纯的注目追逐,嫉妒恨意,变成了五味成杂的欲。他对他的好,他不是没看见。想到这,谢朗又觉得嘴里充满了薄荷的味道。
“发什么呆?”脑门被弹了一个钢镚儿,不疼。谢朗揉了揉,拒绝道,“不用了,我可以自己洗。”
这太阳打西边出来了?
谢朗居然说他会自己洗东西?
凯因满脸就写着四个大字,老子不相信。
为了消除凯因的疑惑,谢朗再接再厉。
“真的,我可以的。”
“不就是拿去洗衣服然后加水然后按开始吗?”
凯因顺着他的话回忆了一次流程。
不对啊。
“你不放消毒水和洗衣液吗?”
谢朗懵圈,“那是什么?”
“白痴。”凯因毫不客气,干脆直接掠过谢朗,上前卷起那一床床单夹在胳膊中。他一点也没在意那一片污渍,睡梦初醒的他根本没有意识到这个东西到底是什么。
“凯因!”谢朗想阻止他。
凯因清醒了一点,于是嘴巴不饶人起来,“如果你还想拥有一张干净的床话,交给我。”
——ok,fine。
谢朗给自己的嘴拉上严实的拉链。
等凯因抱着他的东西一起去洗衣房的时候,谢朗跟着他,还提醒,哪个洗衣机是他刚刚用来洗衣服但是忘记放消毒水和洗衣液的。
谢朗绷直身子站在洗衣房的垃圾桶前,企图挡住凯因投来的目光。他不想被发现,一点也不。凯因会借此机会嘲笑他吧?他本来一向就爱这样。虽然他也不是不好,但他总有点坏坏的。如果他知道了梦里的一切。谢朗简直不敢想象,那简直就是人间灾难。他向星辰发誓,昨夜一切譬如昨夜星辰,将一去不复返。什么都没有,不过是精神力交缠后遗症。
是的,精神力交缠后遗症。
谢朗为自己找到了支柱点。
凯因只觉得他有点怪,没有多想。搞定洗衣房就往回走,十分勤劳刻苦地帮谢朗套上了新的床单后,才开始做出门准备。
谢朗是先准备好的,他靠在门边等凯因。
凯因蹲下系厚重军靴的黑色带,仰头的时候,恰巧看见一个微妙的地方。
他当即低下头,不敢再多想。
昨夜已经想得更多。
因为那奔流的浴室中流淌的不只是水,掩盖住的还有他沉重的喘息。
流淌的,还有那不可言说的,羞耻的,原始的,欲望。
两个人各怀鬼胎,出了宿舍。
-
教室外阴暗的拐角,凯因正把加勒逼在墙角讲话。他手里点着烟。不知为何最近他抽烟的频率高了起来,只要把烟夹在手中,看灰雾袅袅升起,他觉得心绪和雾在一根烟的时间里都被吹散。
“大人,我们真的,没有什么。”加勒胡言乱语。他也很头痛,一大早路上遇到凯因就专门找他聊天。他一开始还高兴,跟伊莉莎炫耀说,凯因大人终于意识到他的追随和仰慕,要和他对话。哪知道接下来遭受的一切都是言论酷刑,他再也不敢说错一个字,“我们之间的精神力对抗并没有出现什么异样。”
他一再这样说,加上以前也没有听过和他昨天反应相似的案例。凯因一下判断,那大概就是因为原石和歌者的原因了。
看着他夹着烟若有所思的模样,一贯鲁莽粗枝大叶的加勒,居然一下变得敏感了起来,虽然这敏感还不够准确,但已经足够震慑此刻凯因的心。
加勒挣扎了下,不确定地问,“大人,你是不是,在想谁啊?”
凯因第一次被加勒说中心事,他掸开烟灰,“是也不是。”
神神叨叨,加勒骂。
不过这也是他第一次能够超过大人呢!加勒在这方面有着奇异的自信,叫人想不明白为什么。他总觉得他和那些情场高手有着共通之处,伊莉莎却说,他们唯一的共同点,那就是都是男人,都说人话。
加勒搓了搓手,给凯因出馊主意,“大人!不管你在想谁,千万不要主动告白!”说着这话,加勒心里还蹦出来一个拳头般的人影来了。又是那个女人偷偷跑进他脑子里!
“为什么?”凯因不明白,“人类都这样吗?”
在动物的世界里,表达喜爱是最不受阻止的事呀。
加勒没在意那诡异的代词,什么人类,他权当凯因在浮夸。一下有了为人师的骄傲,加勒开始掰扯他那套完全没用的男性魅力歪理。
“神秘的男人才受人喜爱!”
“一定不要让人对方先知道你的喜欢!要让对方猜你究竟喜不喜欢!”
“不要主动告白率先就范!那样会输的!”
乱七八糟,还有好多。各种的弯弯绕绕,弄得凯因头疼。等一根烟都消失殆尽,凯因丢掉烟头,双手插兜,若有所思。
“你说得还行。”他点评。
加勒一下眉开眼笑。
凯因不留情地又接了一句,“不过我们还是先打一架吧。”
总觉得,一想到这个人和谢朗一起精神力对战过,就很不爽啊。虽然知道,不会发生他们之间发生的事。
“欸????????”
“大人?????????!!!!!!!!!!”
-
凯因和加勒对话的时刻,伊莉莎也被凯因送来游说谢朗。她自请成为谢朗的陪练。谢朗没有拒绝,更是没有想到背后居然还有凯因这么多小心思在。看着伊莉莎那张娇嫩又可靠的脸,谢朗忍不住问出了自己的疑问,“精神力对抗会有后遗症吗?”
伊莉莎没明白,她的确是没有从别人的口中听到过后遗症这个说话。
谢朗解释,“就是,做梦会梦到一起对战的人。”他组织了下措辞,“训练的时候,精神力一纠缠,也觉得身体上很奇妙。”
“等等。”伊莉莎有些震惊,“你的意思是,你们的精神力能够纠缠在一起?”
谢朗看白痴般看她一眼。
伊莉莎扶额,看来这个人真的不知道精神力有排外效应,只有极少数两个人的精神力能够融洽相处。
看来,他和凯因——
伊莉莎有些小沸腾。她联想一切,然后凭借着现实和想象,拼凑出她心中的事情真相。
“昨晚的梦,怎么样?”她大大咧咧问。
一下被戳中想要隐瞒的秘密的谢朗,白了脸,环顾四周,压低声音,“你怎么知道?”
伊莉莎被他这模样逗笑,“至于吗你?”谢朗等她,伊莉莎摸摸鼻头,“早上碰见了,你没看见我?也对,你一心弄那啥呢,哪里看得见我。”
“伊莉莎!你到底要说什么!”遮羞布被人拉开,一切痕迹清晰无比。谢朗有些暴躁,他对着伊莉莎低吼。
伊莉莎一副过来人我懂的样子,“是凯因?”
谢朗咬住下唇,犹疑了下,点头。
“你喜欢他?”伊莉莎直接无比。
这个问题把谢朗难住了。他没回答,伊莉莎也不着急,循序渐进下一个问题,“我觉得他喜欢你。”
谢朗眼睛一亮。
伊莉莎补充,“要不你直接去问他吧?”
“问什么?”
“笨!问他喜不喜欢你啊。”
喜不喜欢我啊。谢朗想着这一两个月来经历的一切,从他逃婚,到历练,到昨天。脑子里一下什么都没有了,居然只剩下早上凯因撑着墙,居高临下看着他,带笑的那双眼。
此时正好凯因和加勒走进来,他们身后跟着一个陌生的男人。谢朗见到他,瞳孔一缩。
时刻注意他的凯因捕捉到他的眼神,瞥了眼站在讲台上成熟的男人,小声地切了声,些许不爽。
加勒坐下,好奇地问伊莉莎,“你们刚刚聊什么呢?”
伊莉莎瞥了眼凯因,怪八卦地说,“聊谢喜欢的人呢!”
凯因瞬间收回看男人的目光,转向谢朗,哪知道和谢朗闪躲的目光碰个正着。
砰砰砰,是教棍敲铁皮桌面的声音。
所有人抬头,是一个挺拔的成熟中年人,他穿了一身黑色军装。肩膀上的象征着军级的金色徽章闪耀,那是上将的阶位!他的胸前还有一个徽章,图案是一柄银剑缠绕着星尘。
下面眼尖的同学忍不住提问,“老师,您是银刃军团的人吗!”
男人笑着说是,遥遥目光和谢朗对上。
谢朗呼吸一紧。
凯因手握成拳。
喜欢的人?
还有,这个站在讲台上风骚到死的大叔,您哪位啊?
章节错误,点此报送,报送后维护人员会在两分钟内校正章节内容,请耐心等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