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样就不行了吗?”
拳击台上,谢朗再次被凯因一拳击中。厚重的拳套砸中他的腹部,迫使他不得不蜷缩着身子退后,肠道绞转在一起。
找不到了。
之前那种感觉找不到了。
他完全没办法预测到凯因的任何动作,他的大脑又像是堵上的汽水瓶口,压抑在沸腾,勃勃的反击的野心在咆哮,可他打出的每一拳都被凯因挡住,他一开始的骄傲被击溃得零碎。
果然他还是个废物吧。
谢朗咳嗽出声,嘴角有一丝血迹。
泪腺的过于发达,使得他的眼里充满了泪水。
伊莉莎和加勒站在台下,神色凝重。
“凯因,算了吧。”伊莉莎劝道,“有我们在,试炼不会出什么大问题的。”
凯因对谢朗进行所谓的特训已经两周了。
所有人都以为谢朗坚持不下来的时候,他以奇迹般的韧劲撑了下来。魔鬼般的训练,让谢朗有了站上拳击台的能力。
事实上,伊莉莎对于谢朗极弱的体质也感到不可思议,但她并不认为有什么大事,谢朗只要居于幕后就好,或者等到时候戴上了机械强化工具,进入机甲操纵阶段,体能问题就不是最关键的。
凯因却不这样认为。他已经预见了谢朗的特殊,因此也预见了他的命途。更何况机械强化除了和精神力强度有关,也和身体素质有着直接关系。
加勒也变得犹疑起来,他本来是这一场拳击训练最热衷的观看者。可现在,这已经不单单是一场拳击训练了,可以说,变成了凯因单方面的打压,且已经持续了半小时,谢朗从一开始的精神勃发,变成了现在的颓废状态。
曾经高挑而傲气的少年,此刻佝偻着背,攥着拳击的边缘线,腿打着颤。
他那些看好戏的欢呼都压在了嗓子眼,兴致勃勃叫嚣打啊打啊的心情也消失无疑。
加勒无法理解,明明当初的少年姿态潇洒肆意地躲过了刺头的每一拳,为什么对上凯因,却像是个手无缚鸡之力的人。
啪。
又是一拳砸中谢朗戴了保护面罩的脸。
“凯因!!”伊莉莎实在看不下去,“他和我们不一样。你不能——”
“闭嘴。”凯因吼,他看了一眼已经无法挺直脊背站立的谢朗。
少年脆弱的姿态全部都印在他的眼底,他心中的野狼开始咆哮,就连原石也在沸腾。他要花费极大的力气才能克制住,克制住那种一冲而上撕裂防护服咬住他脖颈的冲动。他把胸口的酸痛看作是怜悯的延申,把克制的欲望当作是兽类泛滥的本性。
仅此而已。
他不能告诉他们,这一场试炼意味着什么。他现在揠苗助长般地在这两周内疯狂锻炼着谢朗的体质,不过是出于对自己能力的不确定。他无法想象这些人会为了激发出谢朗的能力而究竟把他们至于何种境地,他野兽般的直觉告诉他这一次试炼必定不简单。
连他一分力的拳都躲不过,到时候又怎么躲过敌人呢?
他能百分百保护他吗?
好歹是矿脉换回来的老婆啊,总不能出什么事吧。他为自己找寻着借口,却忽视了心底最本能的嗜血暴力因子。他有着一己私欲,他想要这个少年拥有能够匹敌他天赋和骄傲神情和能力。
就像是游戏里那样,驾驶着机甲,破云而上。
站起来啊。
他在心里呐喊。
凯因看着谢朗,目似饥鹰,疯而深的沉寂在酝酿。
“你就这点本事?”他说。
谢朗已经濒临崩溃,不仅仅是肉体上的崩溃,感受着每一寸骨头的重组黏合,肌肉抽搐着的疼痛胆颤,还包括精神上的重压。
他生而高傲,傲慢虽不是他的同名词汇,但对于奥休斯这个称呼所饱含的荣誉和分量,从未在他的身体里流逝。因为父亲的命令而远离一切军事相关的事物,承认自己毫无天分,但这并不代表他此刻能够接受被人狠狠揍倒在地的结果。
什么试炼,什么军人,和他毫无关系。
他此刻能够保持清明的唯一原因是他的骄傲。
站起来啊。
他在心里呐喊。
谢·奥休斯,站起来给他看看啊。
谢朗啮咬着下唇,出血已经不重要了,他今天已经流了够多的血。五指颤抖着收缩起来,紧握成拳头模样。
银色。
银色已经不是璀璨星河,而是燃起他心中勃勃恨意的火焰。
恨自己的无能为力,也嫉对方的姿态的矫健。
废物吗?
谢朗凝视着凯因,血红于黑色里积聚,是暴风雪中寒鸦与鸥的哀鸣。
凯因还在挑衅,他比伊莉莎和加勒更要知道,对面这个人最在意的是什么。
“果然啊,废物就是废物。”他嘴角冷酷的嘲谑太真实了,以至于谢朗瞬间忘却了这个人过往藏在言语之下现于行动之中的善意。
经过猛烈地摇晃的汽水瓶盖陡然被打开,喷射而出的夹带着二氧化碳的液体以不可超越的气势爆裂在空间里。
谢朗的大脑很痛,但他眼露崇明,神智十分清晰。
又是一拳,直直地朝着他的左面而来。那拳的速度极快,勾起风,可动作在谢朗的大脑中被放慢,他轻轻侧身,以四两拨千斤的态势躲过。
谢朗松了口气,却没想到凯因左腿直接踢向他的下腹。
被打中了。
“咳。”
谢朗吐出喉间的腥甜。
凯因已然化身为恶魔,他丝毫不掩饰自己的不屑,“攻击可不会等人反应。”
谢朗撕下拳套,取下面罩,在伊莉莎和加勒德错愕中,对凯因说,“再来。”
他站起来,就不会再倒下。
这些外在的存在,有些影响他的判断。
凯因嗤笑一声,为了公平,也取下了一切防护工具。
他不再以一般拳术出击,动手时反而挟带了其余的技法。
谢朗知道自己不可能打中他,他能够做到的,只有不被打下。
于是他开始凝神闪躲,在躲过十来招后,他逐渐变得游刃有余。最为奇妙的是,因为精神上的高度凝结,使得他肉体上的疼痛也被忘却。
当凯因抬手以左手刀打向他的时候,谢朗下意识用左前臂外侧格挡住,脚下滑步开,转身连贯朝着凯因踢去。毫无疑问,这一记攻击被阻止,凯因竟然直直拽住他的脚踝,并令出腿扫荡谢朗的下半身。脚下打滑,抵不住攻击,谢朗直愣愣地往后倒去。
可着地的那一瞬,想象中后脑勺的巨痛并没有到来。
凯因的手枕在他的脑后。
一瞬间,恨和嫉羡都消失了。
凯因跨//坐在他的腰间,明明是擒拿和桎梏的姿态,却因为这下意识的保护动作暧昧化了起来。
是的,暧昧。
耻//骨和耻//骨碰触着,坚硬,无意识的摩擦之间却又燃起些许火焰。
那掐着脖颈的手掌宽阔有力,盈满了不可言喻的掌控欲,自脖颈间传递而来的窒息感却牵扯出无法明说的快感。那快感轻飘飘,却又在大脑和两个人互望的眼神中激出波澜万丈的震荡。
两个人的呼吸都不太匀称,起起伏伏,一上一下的姿态,谢朗的脑海中居然直接描摹出了初见的那一天所见的胸膛起伏的模样,那肌肉的线条居然是如此的清晰而真切。
谵妄奇想开始在大脑里发酵。
凯因额角的汗珠顺着脸颊淌到下颚然后低落,就那样恰巧的落在了谢朗的唇边。
血是火焰,蓝是大海,银是白雪。
血液煮沸了大海,消融了一切白雪。
谢朗的世界忽然间没有了其他颜色,那种属于男人本能的欲望直直向上顶来,顶上天灵盖。
他伸舌,舔掉了唇角的血渍,也舔掉了那滴汗珠。
!
空气中霎时间爆裂开牛奶的味道,而只有谢朗和凯因能够闻到。就在谢朗不知所措的时分,凯因果决而迅速地起身,单手撑着栏杆翻了出来,不顾伊莉莎和加勒德的呼唤。
加勒完全没察觉什么,倒是伊莉莎,眼神深邃了许多。
她上台把谢朗扶起,“谢,我送你去医务室。”
谢朗颔首说好,却是神色莽莽地望向凯因离开的方向。
那大敞的门,似乎还因为他奔跑出去的速度而连带着颤动着。
*
校园的背后的森林里,雪狼狂躁地奔跑着,以一种非平常动物能够企及的姿态。他一跃居然能够攀上大树的枝桠,鸟雀惊飞,他腾空而起,跳向另一棵树,绿色之中,银色穿梭着。
凯因此刻不能停下来。
他绝不能停下来。
因为一旦停下来,他的眼前就开始出现那殷红的唇和染血的舌尖,脑海里就会充盈起谢朗刚刚那不自知却浪//荡纯真的眼神。他的黑发散开在地面,明明如此污浊,明明已被击倒,神情却还是夹带着不可指控的高傲和倔强。最要命是眼眶旁的眼泪,叫人无法不生出绮丽遐想。
破坏。
击溃。
毁灭。
朱雀的机甲,镶钻的王座,全部都在这个人身上混杂融合。
而他居然无可抵抗地起了欲望。
于是他逃离。
人类果然是一切罪恶的源泉。凯因的利爪在树干上留下深而狠的印记。他此刻浑身沉重,没有再比现在还要沉重的时刻了。原来肩头王座的重量,比不过对一个男人渴求的欲望。
就差一点,就差一点他就要直直咬上他的脖颈,撕裂他,吞噬他,以最野性的姿态进//入和占有他。
只差一点。
呼。
凯因对于这差的一点,生出百分的庆幸,和百分多一无法说出的遗憾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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