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内本是寂静的。
季九爷眼底的墨色急促翻涌,他从没觉得这般不知所措过。
乔绾张了张嘴,已经吓的哭了出来。
她紧紧咬着唇,双手护住肚子,整个人都在发抖。
“孩子,世延…孩子。”
季九爷眼睑颤了颤,喉间滚动,薄唇抿成条直线。
他强作镇定,将乔绾轻轻搁在床榻上,大手捧住她面颊,俯首吻她眉眼,声线沉稳低促。
“别怕,绾绾不怕,坚强些。”
乔绾死死咬着唇,视线已经模糊了,一脸的茫然无措。
季九爷只觉得心口苦涩,他深喘了口,逼迫自己稳下心神,垂首与乔绾抵额,一字一句认真交代。
“你的身体有极限,两个孩子会提前出生,这没什么不对,双生子都是这样的。”
“你能做到的,爷答应你,你们一定会母子平安,绾宝贝,振作起来,你是个母亲了。”
乔绾胡乱点着头,忍着哭声强迫自己平静下来。
季九爷闭了闭眼,遮掩住眸底的猩红,哑声道。
“爷陪着你,乖。”
他说完,回头冲着门外喊了一声。
“来人!”
最近两个月,明秋和东风都是亲自守夜的,季九爷的声音一传出来,东风便推开门匆匆进了屋。
他站在里屋门外回话。
“九爷。”
季九爷眉眼冷峻,一手揽着乔绾安抚,一边沉声道。
“夫人要生了,快去安排,让人都过来。”
东风心下一咯噔,连忙应声,转身匆匆跑了出去。
不过十分钟,整座东南楼灯火通明。
众人像是训练有素,不一会儿就在乔绾的床边准备好了一切。
傅氏收到消息赶过来时,已经是一刻钟后。
她进门,没看到季九爷身影,沉着脸看向门口的东风。
“老九呢?他媳妇儿要生了,他人呢?”
东风一脸严肃,闻言连忙回道。
“九爷守着夫人呢。”
傅氏默了默,转身走进里屋。
屋里两个接生婆,四个丫鬟,外加秦燕璃,明秋和听楼,人头已经够多了。
这会儿乔绾刚刚开始阵痛,季九爷就坐在床边的围椅上,握着她手,一动不动守着她。
季家其他人也闻声纷纷赶来,很快外室内就挤得水泄不通。
四夫人跟在傅氏身后,看清屋里的场面,顿时撇了撇嘴,小声道。
“夫人,这女子生产本是血光秽气,老九不该在屋里。他一个大男人,现今季家的梁子就扛在他肩上,怎么这么不讲究。”
傅氏自然也知道,季九爷不该待在产房里。
可她心里更明白,乔绾这胎有多珍贵,生产的风险有多大。
若是母子三个任何一个出点事,老九只怕会悲痛一生。
于是,她蹙了蹙眉,没去管他。
而是扶着嬷嬷的手,转身往外室走,淡淡斥了四夫人一句。
“人命关天的时候,哪来那么多讲究,你少添点儿乱。”
四夫人被怼,顿时脸色不好看了。
她当初生季呈耀,四爷可是连门槛儿都没让迈进来。
哦,这换成老九媳妇,就什么规矩都没了?凭什么!
她气归气,心里也知道,这会儿没人顾得上听她说什么,只能愤愤的忍下这口气。
大帅夫人开了口,旁人自然什么都不敢再说。
季九爷的头一个嫡出子嗣就要降生了,这也是季家头一个嫡孙。
就算是大帅在,这节骨眼儿上,就是天要塌了,也得等着乔绾生完了再塌。
谁还敢去
找不自在。
屋里的人,自然也没功夫去想屋外的人们如何。
所有人都提着心,注意力都在乔绾身上。
接生婆一来,先查看了乔绾母子的情况。
秦燕璃又给乔绾喂下两碗药。
换了平日,乔绾定然娇气的不肯喝,可眼下别说是对她生产有益处的,就算是再给她灌几碗,她也要喝得下。
看她喝完,秦燕璃眉眼淡定,温婉一笑,轻声安抚她。
“我一会儿给你施针,趁你力气足,尽量助你尽快生下第一个孩子,第二个就快了。别担心,接生婆都是宁安城最有经验的,你们一定会平安。”
她的话,对乔绾来说,素来是最有说服力的。
肚子隐隐作痛,乔绾蹙着眉吸了口气,点点头。
秦燕璃见状,柔声引导她。
“痛的时候就深吸一口气,慢慢呼出来。”
“别总想着要生,想些别的,转移下注意,就没那么疼了。”
乔绾‘嗯’了一声,照着她说的深呼吸,被季九爷握着的手,无意识的紧紧扣住。
感觉到手掌的力道,季九爷双手捧住她的手,轻轻揉捏手心。
他面色沉静,凤眸里的墨色熏染开,浓重而压抑,额头已经出了汗,整个人都绷紧了。
乔绾的神情太难过,他心揪的厉害,转头看秦燕璃和接生婆,沉声问道。
“需要多久,能不能不让她这么疼。”
两个接生婆对视一眼:“…”
生孩子谁不疼?不疼怎么生?
秦燕璃神情镇静,一边施针,一边缓声安抚他。
“这事儿急不得,等药效起作用,她的身体会很快准备好,我施针便是为了减轻她的疼痛,一会儿能生的时候,我会运用手法,推动孩子尽快出来。”
季九爷面露不耐,“需要多久!”
秦燕璃抿了抿唇,低声道。
“大约两刻钟。”
季九爷整个人都暴躁了。
“两刻钟!她要疼两刻钟?想办法让她不疼!”
这下,秦燕璃都无语了。
乔绾握紧季九爷的手,忍着痛训斥他。
“你能不能别捣乱!现在是疼不疼的事儿吗?”
季九爷神情一顿,抿着唇没再吭声,只是眼眶微微猩红。
乔绾顾不得理他,只眼巴巴望着秦燕璃,泪水和汗水混在一起。
“璃姐姐…,孩子早生一个月,他们会平安的,是不是?”
秦燕璃喉间咽了咽,拿着帕子替她擦汗,柔声道。
“会的,我会尽全力,你放心。”
乔绾哭着点点头。
明秋在床尾看的束手无措,只知道用力捏帕子。
倒是听楼比别人都要镇定的多,温声安慰乔绾。
“夫人放宽心,现在最重要的是尽力将孩子生出来,傅夫人的医术精湛,一定没问题的。”
乔绾‘嗯’了一声,深呼吸了几口,平稳自己的情绪,
然后她侧头看季九爷,又不自觉地扁起嘴。
“你出去吧,我不想让你看着。”
这画面,也太令人难堪了。
季九爷摇摇头,抬手替她捋顺湿润的鬓发,声线沉柔。
“我不看,我只陪着你,别撵我走。”
他说完这句话,尾音带了几分微不可闻的颤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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