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格物文学 > 夫人别打我祝从之池穗 > 91
 
夜幕中的草原像野兽张开的漆黑的大嘴。

阿萝带着池穗来到营帐最外侧,

她指着拴在树桩上的马匹说

:“骑上马, 快走,离开这。”她停顿了一会, 轻声说, “和你一起被抓来的那个人,我一直没有得到他的消息, 不过这几日没有什么人死掉, 他应该还活着。”

池穗嗯了一声,心里已经有了计较,她向前走了几步,犹豫着回头问:“巫医会受到牵连吗?”

听到这话, 阿萝的眉眼彻底冷淡下来:“和你无关。”其实她向来是温吞的样子, 可如今巫医生死不明, 她眼中半点都没有往日的笑意。

池穗看了看她,又看向燃着篝火的匈奴王帐, 轻声说:“承诺他的事情,我会做到的。”

她向前走了几步, 走到了那匹战马边上,就在她准备上马的时候才发现自己穿的是女裙。她微微皱了皱眉,毫不在意的拔出匕首,把女裙划开,用布条缠好, 半点犹豫也没有。

而后,她一夹马腹, 战马立刻跑了起来。

很快就消失在了茫茫夜色之中。阿萝站在原地,看向黑暗深处,很久很久都没有说话。

而后她快步向自己的营帐走去,把身上的男装换下来,头发还没有梳好,就听见一阵杂乱的脚步声传来。

门帘被撩起来,阿萝下意识回头看去,竟然是赫连祁。

“三王子……”阿萝扶着桌子缓缓站了起来。

“带走!”赫连祁没有半分怜香惜玉的想法,他一挥手,立刻有三五人围上来,两个人摁住阿萝的手,把她向外面拉去。阿萝踉跄着走了很远,一直走到营帐正中的空地上。

她猛的看见,巫医站在空地正中,他的脸色很难看,只是一身衣袍上面还洒着清清冷冷的月光。

“我恨她入骨,怎能甘愿让她就此死去,她的尸体被我扔到密林中,曝尸荒野了。”他说的很慢,一字一句,可眼神却格外冷凝,“我向长生天发誓。”

阿萝捂着嘴,眼睛里面蓄满了泪。

她不知道为什么,这一次巫医这样坚持,他的眼睛里像大海一样平静:“如果我撒谎,我将接受长生天的惩罚,众叛亲离,不得善终。”

赫连城死死的盯着他,突然指着阿萝说:“我让你拿她起誓。”

巫医转过身,静静地看着阿萝。

他突然从地上捡起了一把弯刀,向赫连城走去,立刻有武士把赫连城护在身后。

巫医啪的一下,把弯刀扔在他面前:“你杀了我吧。”他的眉眼冷冷的,“我不屑于用女人发誓。”

赫连城死死的盯着他看了好一会,突然笑着拍了拍手:“好,好,果然是个有骨气的人,这次我信你,也要你记住你自己的誓言。”

说完,他给了赫连祁一个眼色,赫连祁让人松开了阿萝。阿萝脱离了桎梏,立刻向巫医跑去,盯着他看了一会,哽咽:“巫……你。”

巫医倏而对她一笑,抬手拨了拨她的头发,他的眼睛安静而深邃,像是带着满天的星星:“我们回去吧。”

他垂下手,拉住了阿萝的手。

没人拦住他们,他们二人向自己营帐走去。

“该做的都做完了?”巫医轻声问。

“嗯,她已经走了。”

“那就好。”巫医又走了两步,他摸了摸阿萝的脸。他的指尖也是冷冷的,过了很久,他轻声说:“是我没能护住你。”

阿萝是他一直带在身边的,匈奴王重视巫术,可自他病亡后,巫医的地位江河日下。赫连城不看重巫术,巫医存在的意义越发的小了。

阿萝知道巫医说的是什么。她犹豫了一下,才说:“我从来没有怪过你。”正因为巫医的地位尴尬微妙,连带着阿萝也开始不受重视起来。

军中的粗人不光对她言语调侃,更有甚者动手动脚,无人能为他们撑腰。

甚至,在有一次阿萝替巫医送药的时候,有人见四下无人,竟……

阿萝仰起脸,一眨不眨的看着巫医:“你嫌我脏,是不是?”

巫医握着她手微微收紧,阿萝自顾的说:“所以你再也不愿意拉着我,也不愿意亲近我,是不是?”

“不……”巫医有些痛苦地微微摇了摇头,他拉着阿萝,他张了张嘴,似乎想说什么,而后又把话咽了回去,“你要记得,我向来没有嫌弃过你,你是我一手带大的,我如何会为……这样的事嫌弃你?”

阿萝笑了笑,没有说话,两个人拉着手,迎着凛冽的朔风,向连绵的白色营帐深处走去。

*

定北军的这次大获全胜,无疑是给全军吃了一颗定心丸,这次胜利歼灭了敌人的大部分主力,如此一来,只怕就连战事进程都要加快几分。

众人看着坐在大椅上的祝从之,眼神里面都多了几分说不清道不明的东西。

池将军死了,可是军师还在,军师是个文弱书生,却运筹帷幄之中,决胜千里之外。军中的这些粗人都是讲究着用实力说话,谁能带他们打胜仗,他们就信服谁。

“这一次我们确实大获全胜,多亏了诸位全力以赴,我祝某定然要为各位请功。只是此刻不宜大肆庆贺,还请各位约束自己的部下,抓紧防守,小心敌人趁机反攻……”

其中一个武将已经忍不住了:“军师您放心!俺就听你的!你说啥俺都按您说的办!”

众人纷纷附和,祝从之浅浅的笑了起来。

正在这时候,有人犹豫地说:“那池将军的丧事……”

听到这话,众人都沉默了起来。方才还喜上眉梢的脸上,一个个都像霜打茄子。

祝从之的眼睛像雪山之巅般冰凉,他微微垂下眼:“活要见人,死要见尸,明明都没见到,哪能轻易治丧呢?”

如果不治丧,朝廷那边也不会轻易拍其他武将过来,虽然有祝从之指挥战斗,可全军到底不能没了主将。

“军师和将军情同兄弟,你的心情我们大家都能理解,只是……也应该以大局为重,”张案犹豫了一下,低声说,他向来是以个人利益为重的,说出这样的话来也并不会让人觉得奇怪,“军中也能借此机会提拔一批有才学之士,还请军师大人三思。”

祝从之猛的抬起眼看向他,突然抬手把桌子上的茶盏丢在地上,碎瓷片四散开来,茶水流了一地:“混账!池将军生死不知,你满脑子都是升官发财,若全军上行下效,岂不是个个保命最要紧?”

众人从没见过军师发火,一个个都噤若寒蝉,祝从之深深吐气,摆了摆手:“我冲动了,抱歉。”他对着众人拱了拱手,“你们都回去布置吧,我再考量考量。”

等众人一个个都走了出去,他缓缓站起身,绕过桌案,弯下腰去剪瓷片,手指收紧,一片一片锋利的瓷片把他的掌心划破。

血珠子滴在地上,像是蜡烛红色的烛泪。

池穗,池穗,池穗。你他娘的在哪啊?

祝从之咬住嘴唇,呜咽着跪坐在地上。

如今战事初歇,全军都洋溢着胜利的喜悦,亲戚或余悲,他人亦已歌,真正为池穗悲痛的人,又有几个呢?

大战结束,紧绷着的那根弦,啪的断了。

当夜,祝从之就开始发起了高热,医生来看了好几回,竟然连药都喂不进去了。

成壁像是热锅上的蚂蚁,池将军不在了,若连军师都出事了,那岂不是全军都要乱了。他在祝从之的营帐里守了整整一夜,心乱如麻,这时候,突然听见营帐外面,有人大喝:“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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