容琛闯门进来的时候,陆沂成正好画完最后一笔,把画笔放进水里的一瞬间,手里的调料盘整个被打翻,不少颜料沾在白色衬衫上。
王溪意惊叫一声,“你有病啊?”
历涛和叶璟随后进来,看到这一幕也是愣住了,容琛从来对陆沂成都是敬重有加,像这种上来就动手的情况他们也没见过。
反倒是陆沂成很平静,仰头看着容琛,嗅到他一身酒味,不由得拧眉,“你喝醉了。”
“二哥……”
容琛俯下身,一只手搭在他的轮椅背上,“我是喝醉了,但是我这十几年也跟喝醉了没什么区别,我被你耍得团团转不是吗?”
陆沂成眉宇拧得更深,近距离看着容琛的眼睛,瞳孔里映着他的影子,浓重的墨色像是要将他揉碎一般。
“你在胡说什么?”
“我在胡说吗?你还是想瞒着我是吗?”
容琛唇边勾着自嘲的笑,眼前这个男人,是他最敬重的人,是他亏欠最多的人,是他掏心掏肺对的人,结果……
这一切大概在陆沂成看来不过是愚蠢和无知。
“二哥,你是不是很享受这种把别人玩弄于鼓掌之间的感觉?你是不是觉得自己特别有成就感?这么多年了,你是不是每天都在笑话我?”
今晚的容琛,像极了闹脾气小孩。
陆沂成越是沉默,越是让他抓狂。
容琛揪住他的领口,眼神狠厉,“你怎么不回答我的问题?你说话啊!”
“你心里不是已经知道答案了吗?”
陆沂成眼里无波无澜,犹如深潭,连声音都平静得不像话,“既然你有答案了,还需要我给你什么答案?”
“你!”
容琛狠狠地收紧双手,甚至能听到他磨得牙齿咯吱响的声音,瞬间紧缩的瞳孔里,覆上太多纷杂的情愫,像经历了一场地震,所有情绪都是破碎的。
王溪意见情况不对,转头朝着历涛示意,用眼神要求他过来拉开容琛。
这是他们兄弟两人的事情,连容琛为什么会这样,他都不知道,完全是无从下手,这让他怎么上去劝人?他无能为力啊。
这时,容琛突然松开了手,一拳砸在画板上,生生将木板砸穿,倒在地上发出巨响。
他周身气场涌动,冰冷得可怕,站在那低头不动,就像是一座幽深的山脉,毫无温度。
明显有动作的,只是那双垂在身侧的手,在不断地攥紧,手背上青筋暴起,指骨发白。
陆沂成知道,落在画板上的那一拳头是给他的,比起直接给他,容琛这种突然的不忍,更让他内心煎熬。
“我知道我对不起你和大哥,这么多年,我无时不刻都在向大哥忏悔,是我一时……”
“闭嘴。”
这两个字从牙缝中挤出来,冷冰冰的警告和恨意。
“你不配提起大哥。”
容琛松开双手,掌心里全是嵌着血迹的印子,“陆沂成,你也不配做我二哥。”
闻言,陆沂成脸上终于有了一丝波动,“你想跟我划清关系?”
容琛没有回答,直接转身朝着门口走去,每一步都带着绝然,如同踏在陆沂成的心上一般,毫不留情。
情况转变得太快,历涛和叶璟都有些反应不过来,容琛绕过他们跟前走出房间地时候,两人面面相觑,都是满脸的疑惑。
历涛率先跟出去,叶璟站在门口看了看陆沂成,也不知道该说什么好,就只是朝着他微微颔首后,转身离开。
不一会儿,楼下响起汽车引擎启动的声音,在沉寂的夜里,渐行渐远。
王溪意走过去,蹲下身将调料盘捡起来,仰头看着陆沂成,想要从他眼睛里找到答案,却发现无迹可寻。
他很冷静,仿佛是个局外人。
“他是怎么回事?”
“没什么。”
陆沂成尝试着弯腰,伸出手去拿画架,还是有些距离,视线落到画板上,画纸上一个窟窿,正好是天使的头部,只剩下一个残缺的身体和翅膀。
原本画的,是一张哭泣的脸。
现在没有了,反倒显得这幅画更苍凉、更可悲了。
王溪意绕过去把画纸取下来,颜料还没干透就已经废了,“这画都成这样了,要不我帮你扔了吧?”
“不用。”
陆沂成拿过画纸铺在腿上,低着头久久凝视,“你知道亚伯和该隐的故事吗?”
“嗯,该隐嫉妒亚伯,亲手杀了他。”
王溪意不以为然地解释完,随即反应过来,“你也做了同样的事?”
“算是吧。”
陆沂成低着眉,看不清掩在阴影里的眼神,语气平缓得像在说一件生活小事。
“其实我真正嫉妒的人是容琛,他拥有太多东西,每一样我都想要,都争不过他。我没办法,我只能毁掉。我以为会很痛快,却没想到会背负一生。”
“可那又怎么样?”
陆沂成抬眸看向王溪意,眼神已然跟刚才截然不同,有那么一瞬,王溪意在他的眼里看到欲望的魔鬼。
这样的陆沂成太陌生,她下意识地想要后退,却是被他抓住肩膀。
“你也想逃?”
“不是……我只是想去……”
“我是不是很可怕?”
陆沂成的手顺着肩膀一路抵达脖颈间,指尖贴着动脉,“我就那么让人讨厌?连一个理解的机会都不给吗?”
王溪意咽了下口水,笑着说:“你怎么会让人讨厌?我喜欢你都来不及……”
“你脏。”
“你!”
王溪意气结,想要打开他的手,反被他扣住手腕,整个人从地上拽起来跌坐到他的大腿上,同时,脖子捏在他的手心。
她被迫仰着脑袋,“你……你想干嘛?”
“为什么没人能理解我?”
陆沂成贴近王溪意的耳边,“该隐会杀死亚伯,难道全是该隐的错吗?”
“你冷静点。”
王溪意抬起手覆在他的手背上,轻声哄着:“沂成,有些事情并不是你想那么做,而是现实逼迫你那么做,他们不理解你没关系,我能理解你……”
“是吗?”
陆沂成的呼吸近在毫厘,没有丝毫情欲的味道,更像是红着眼睛的吸血鬼,在觊觎她的脖子和血液。
饶是见过那么多血腥场面的她,也被这随心所欲的杀意给震慑得不知所措,当下想要挣脱的动作,都显得笨拙。
陆沂成力气不大,但是会使用巧劲,单手就能扣住她的双手,稍稍用力,就能卸了她的力气。
王溪意笑得极为妩媚,眼睛微微垂下,“就算你罪无可赦,我也会在你身边,陪你一起堕入地狱。”
“地狱?”
陆沂成抬眸凝着她,眸底沾了水一般晕开,“你给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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