虚弱的尾音落下，阮老太太还在为这句话失语时，只见许长敏已经一个箭步冲到窗边，将遮光的窗帘唰的一下扯开，炽烈的阳光铺天盖地的投入房里，像炸裂的焰火令人目眩。
日光耀眼，许长敏就站在阳光里，泪流满面的叫道：“你不想活了，你一辈子都为了那个男人要死要活，你有没有想过我，你有没有为我活过一天？！”
屋子里默然无声，许欣礼的眼睛被乍然亮起的阳光刺得眯了起来。
日光下，床上躺着的那个老人皮肤苍白得几乎透明，她的瞳孔都似乎是灰白的，面容死寂，对于女儿凄凉的哭泣声似乎都充耳不闻。
许欣礼看看这边，又看看那边，有些惶惑。
他从来没想到过二老太太是这个样子的。
她离开的时候他还太小，而她离开之后许家再没有人提起她们母女，甚至从许老爷子的口中都不曾有过片语只字。
许长敏哭道：“自从听到老头子的死讯，你就想尽了办法，绝食，跳楼，服毒……如果不是佣人们24小时看着……我真的想问你，为什么？！明明你这辈子都毁在了那个男人手里，你还对他死心塌地！你可曾为我考虑过半分！你可曾想过这些年我过得有多难！你把我生下来，难道就是为了跟你爱的那个男人有一份毁不掉的血脉联系吗？！”
“不！”床上那个方才还死气沉沉的人，眼眸中突然爆出光彩，她像在回答她的质问，但又更像是自言自语，“他没有毁掉我，是我心甘情愿。我这辈子只想跟他在一起，如果不是因为你……”
她忽然住了口，眼睛里的光也黯淡了下去。
可许长敏明白她没说完的话了，她在怨她，当初如果不是她闹事，她们不会离开许家。
她从没有怪罪过那个花心薄情的男人，到头来她怪的是自己女儿。
“姑姑……”许欣礼下意识的朝着许长敏看去，只见她原本高傲精致的面容上泪痕遍布，整个人瞬间显出了老态。
心灰了，整个人没了神采。
但她很快就抬手抹了一把脸，整个人冷静了一些后，扫了一眼许欣礼和床边的老太太，冷冷道：“听好了，只要你们能让她活下去，我就把手里许昌的股份给你们。”
阮老太太转头与许欣礼对视了一眼，回过头来，她用力握了下那双枯瘦的手，道：“妹妹，我给你带了一份礼物，我相信你看完这份礼物，会想继续好好活着。”
床上的人没什么反应。
老太太朝许欣礼点头示意，许欣礼走过来，将手袋递给她。老太太打开，拿出了一张薄薄的纸。
她将纸张小心的抚平，然后摊开在二老太太手上，道：“你看看。”
二老太太被她郑重其事的态度吸引，虚弱无力的手捏着那张纸凑到了眼前，等看清楚纸上的字样，她的眼睛忽然瞪大了。
“这……这是……”
“这是我跟他的离婚证书，妹妹，从此以后，你就是他唯一合法的妻子，你是许家唯一的太太，他的遗产中属于妻子继承的那部分，全都属于你，包括许家那座大宅。”
阮老太太温声说道：“一切手续我都已经办妥，难道你不想回去再看看，以他正房太太的名义，住进你最喜欢的那个宅子，让世人都知道你的身份吗？”
二老太太的手颤抖了起来，几乎要拿不稳那张纸，她看着老太太：“姐姐，你……你怎么会……我并没有想过霸占你的位置的，你知道的，当年如此，今天亦然！”
“我知道，但我也知道，你心里最想要的是这个。从当年他上阮家提亲那时候，你就看上了他。之后种种造化弄人，我们都有太多无可奈何。他活着的时候，许太太的位置我不能让，但他走之前，我跟他商量定了，我们离婚，百年之后，他的唯一，是你。”
“你是说，你是说，这也是他认许的？”
“是。”
“他一直也记着我？”
“他记着，病重之后，他提出要把你接回来的，三房的人阻挠了，他病得重，没有力气过问那么多，所以消息也一直没到你这边来。”
床上苍白的面容上舒展出了笑容，有泪从满是皱纹的眼周浸润开。
“所以我现在是他唯一合法的太太？我是唯一的，许太太？”
“是。是。”
她的笑容扩大了，声线都高昂了几分，猛地转头朝窗边叫道：“敏敏！你听到了吗？我是，我是他唯一的太太了，你是，你是许家嫡嫡正正的大姐儿了！最最尊贵的，嫡长女！就像，就像姐姐……”
她回过头，用力握紧阮老太太的手，她的气息急促，脸颊开始出现奇特的红晕，她浑浊的眸子闪闪发光，她笑着大叫：“姐姐，我好快乐，我好快乐！”
笑声戛然而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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