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车沿着街道缓缓前行,由于潇然事先以神识之法探查了全城布局,故而大致确定了那座四通馆的位置,一路行去也无过多波折,似乎很快就要到了。
临近四通馆之前,马车先行路过了一座酒楼。走出一段距离之后,张欣楠忽然勒紧缰绳,让马儿驻足,而剑客身后的马车也在潇然的掌控下随之停住。
张欣楠翻身下马,走到那座酒楼之前,静气凝神地向楼中看去。
走下马车的张麟轩紧随其后,在楼前静默而立,可少年的双手却不知在何时竟是攥成了拳头。
下一刻,察觉到异样的潇然立刻以天地元气构建了一座能够遮风避雨的“屋舍”,用以护着马车的两名女子。潇然同时以心声提醒求凰,让她打起精神。
求凰不知发生了什么,但也十分敏锐地感觉到了周围气息的变化,于是便悄悄将右手负于身后,凭空握住了一把尚未展开的赤金折扇。而坐在求凰身边的圆脸小姑娘竟是主动握笔,开始临摹起了一副字帖。李子这次所用的笔墨纸张都极为讲究,被誉为书家绝唱的南海孤岛之墨,造纸一脉如今仅存不足百余张的玄墨纸,以及一支算作小姑娘自己本命物的毛笔。至于临摹字帖,自然是张欣楠当初以剑气写就的那副字帖。对此,今日的李子于剑,气,意三字,极有当初剑客之神韵。
求凰主动以心声向潇然询问外面的状况,可后者也并不清楚,只对她说了一句话。
“张先生很有可能拔剑。”
求凰蹙了蹙眉,手指轻握,眼中不由得闪过一道纯粹的金色。
李子鬼使神差地转过头来,眉眼间有些疑惑。
求凰捏了捏她圆润的脸颊,然后轻声微笑道:“与你一样,略尽些绵薄之力而已。”
马车之外是潇然构建的“屋舍”,屋舍内风平浪静,可外面却是惊涛骇浪。
张欣楠将佩剑立于身前,剑未出鞘,却已然剑气倾泻如瀑。站在一旁的张麟轩,竟是在不知不觉间,得了些许剑道裨益。
在剑客的身后,浮现出一个身背铁剑的孩子,正是那位灵主大人。今日的他,落在张麟轩眼中竟是有了些许正常人的模样,但这并不意味着少年于剑道之上有任何长进,而是因为身前剑客有意倾泻剑气的缘故,以至于将灵主身上的某种玄机冲淡了些许,就如同一层薄膜,被利刃划去了某些部位一样。
张欣楠沉声道:“用铁剑帮我压阵就好,其余的,不要多管闲事。”
灵主大人没好气道:“知道了,知道了,求人帮忙还这个态度。”
“多谢。”
“矫情。赶紧的吧,我还忙着回去跟那五个小家伙一起打牌呢。”灵主大人此刻的嘴角,竟是多一抹不易察觉的弧度,微微向上扬起。
剑客又对张麟轩说道:“小轩,不要藏掖手段,尽量想办法护住自己,一会儿打起来我可能没功夫照看你。”
“师父放心,徒儿这点小事儿还是能做到的,毕竟那趟荒原之行,也不全是凭着那点剑道修为走下来的,一些保命的手段,徒弟还是有的。”少年微笑道。
突然间,少年的心湖中传来一句言语。
张欣楠立即打断了这份心神牵引,沉声道:“那四人暂且不要用,免得麻烦。”
“是。”
张欣楠不再废话,提起佩剑,径直走入楼中。
本想紧随其后的张麟轩则被灵主大人给拉了回来,后者一脸嫌弃地看着他说道:“就你这点本事,就别跟着给人添乱了。有这功夫,倒不如坐下来好好看看剑谱,想办法提高点自己的修为,免得日后再碰上了这种事,依旧只能在一旁傻乎乎地看着。”
“你谁呀?”张麟轩皱眉问道。
“哎呀,你个臭小子!合着那次见面,你真把老子当空气了啊!还是说你问张欣楠,他懒得理你,没告诉你我的身份?”
正所谓语不惊人死不休,少年接着说道:“嗯?咱们以前见过?”
灵主大人捂着额头,心中气得不行,合着当初那次见面你小子真拿我当空气了。
“小心!”张麟轩突然一把将他扯到自己身后,随即一拳递出,狠狠砸在一道黑影之上。那黑影由于少年的拳罡不得不向后掠去,暂避锋芒。
由于张麟轩突然用力,导致本就没有站稳的灵主大人不由得摔倒在地,然后更是向前滑行了一段。
“臭小子!臭小子!本灵主……”
未等灵主大人说完话,张麟轩便将其打断,一脸认真地说道:“别闹了。你看这周围,原本的行人早就不见了,如今更是异常诡异,你我还是都尽量小心些为好。”
灵主大人有些哭笑不得,好家伙,小鬼,你这是在教我怎么做事吗?方才不过区区一只怨气煞而已,本大人一只手就解决了,用得着这么大惊小怪吗。
“臭小子,看在你放才想要护着本大人的份上,接下来本大人就给你露一手,好好看看,好好学!本大人虽说神通造诣不高,但也够你学一辈子了!”
只见这位灵主大人双手合十,然后手掌慢慢张开,可指尖却依旧合在一起。随着掌心之间的缝隙越来越大,一颗无比明亮的珠子骤然浮现,表面上更是隐隐闪烁着雷光。左右手掌突然分离,珠子随右手缓缓升高,最终又随之猛然砸落于地。
万道惊雷骤然起于大地,竟是朝着苍穹而去。
灵主大人喃喃道:“世人都说,万物起源于天,方为正道,殊不知修行本就是逆天而为,所以说,哪里有什么正道歪道,无非就是世人矫情而已。”
雷法精髓,大道至简,正邪之分,岂是都蕴含其中,只可惜如今的少年既看不真切,又看不明白,只是这一幕却深深地印在了脑海中。
南山城外,一席青衫随风飘荡,看着城内起于大地之上的惊雷,这位教书先生神色微动,然后轻声笑道:“见惯了其实也就不觉得如何了。”
“见惯了此类风景是一回事,初见之时的那份感受就又是另一回事了。”一位道士装扮的人忽然出现,笑望着这位教书先生。
一席青衫的教书先生作揖见礼。
道士打了个稽首,与他还礼。
起身后,教书先生说道:“师弟惭愧,未能如约完成师兄的嘱托。”
道士摇了摇头,道:“既然你我身在河流之中,顺流而下是必然,短暂的逆水行舟已然是万幸,又怎可继续奢求更多呢。至于这声师兄,我可不敢答应,方才字中不经意间流露出的神意以被我打散,落不进书生之耳,道人之心。若是以后有机会再见,我定然痛痛快快地应下。”
“师弟知晓了。”
“那三人原本的选择既然已经被你更改,那就看看日后到底会如何发展吧,届时再做选择也不迟。那一节长生木没必要这么早拿走,留给他们或许会更好也说不定。要知道你我毕竟只是观棋之人,而非下棋之人。观棋不语,才是真君子。指指点点,说些废话,只会扰人思绪,乱了原本的布局安排。”
教书先生点点头,默默将之记在心中。
道士忽然笑问道:“此番回来,无论是当下的你,还是先前的白衣黑衣,故人长辈想必都已见过,可为何独独不去见那位先生呢?”
“心中有愧,不敢相见。”教书先生不禁苦笑一声。
“说不定,他见到如今的你,会更加欣慰呢?”道士继续笑问道。
“先生期许,半数未能完成,实在是无颜相见。”
“也罢,这件事就留给你自己处理吧。不过最好还是见上一面,毕竟在我的记忆中,他剩下的日子可不多了。”
青衫默然。
道人摇了摇头,对此没有再说什么。道士看向城内,不由得笑道:“这座南山城还真是热闹啊。不过话又说回来,咱们这位北境藩王当真是心宽,这般手段在北境一而再再而三地出现,他竟然都能一笑置之,胸中气魄,当真不凡。”
“规矩之内,随意而为。本来各方相安无事,谁承想咱们大师兄来了。这般搅局,就算师兄无心去做什么,可只要他站在这里,那些人就无法心安,然后便是一些稀奇古怪的糟心手段。虽说成不了气候,可难免有些恶心人了。”教书先生笑道。
道士笑道:“天生就是不安分的命,走到哪都会搞的一团糟。话说,那场天外之战,如果真打上了,你更希望谁赢呢?”
“您就别与我玩笑了,别人不知道,您还不清楚吗,这种事何必一定要有个结果呢。本就是不是深仇大恨,非要打生打死,理念之争,争得无非就是合适二字。谁的办法更合适,那么便是谁赢。”教书先生笑道。既然无法称呼师兄二字,那便称呼您好了。
“当局者迷,旁观者更迷。世间清醒之人,唯吾两人而已”道士轻笑道。
“您说我们像不像偷了考卷,再去作答的学子?”
“正是此理。”道士爽朗大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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