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年的除夕家宴,皇上显得格外高兴。
许是今年多了两位格格一位公主,看起来人多了不少,热热闹闹的。
宜贵人也把五阿哥抱了来,让奶嬷嬷抱着跟在身边。
其他的阿哥则排在嫔妃们之下,端坐在座位之上。
除了五公主以外,其他三个女孩子是第一次参加宫里的除夕家宴,显得十分拘谨。
陈文心时不时朝下首望去,给两位格格递去安心的眼神。
她在家宴之前已经叮嘱过两位格格注意的事宜,也告诉了她们这只是家宴,放宽了心便是。
两个格格也总是望着她,似乎看着她就有主心骨似的。
皇上举起了酒杯,道:“今夜除夕,辞旧迎新。朕特举家宴,希望皇室之家,太平安康。”
众人都跟着举起酒杯,待皇上饮后,也饮下杯中的酒。
白雪白霏各自跟在两个格格身后,小声提醒道:“格格喝一口就是了,不必饮尽。”
等到阿哥们轮流起身给皇上祝贺新年,她们又提醒两位格格,“一会儿五公主说完了,大格格就站起来说。大格格说完了,二格格就站起来说。不必害怕,慢慢说。”
倒是温宜公主这边有些着急,她想问自己身后跟着的宫人,又有些不好意思。
只好时不时看着两个格格这边白雪和白霏的口型,这才安下心来。
等孩子们的新年贺词都说完了,皇上吩咐李德全把红包赏下去,看起来每个红包都鼓鼓囊囊的。
嫔妃们也赏了一些金银锞子给阿哥公主们,作为新年的红包。
其中惠妃的赏赐尤其丰厚一些,她穿着一身玫红色宫装,头上戴着一整套赤金的头面。
惠妃甚少打扮得这样华丽,看来今儿的夜宴,她很是放在心上。
也是,惠妃虽然没有晋封,可压在她头上的佟妃倒了。
她如今是后妃中第一尊贵的人,自然要打扮得华丽一些。
荣嫔少不得称赞惠妃,“惠妃姐姐今日真是明艳照人,光彩夺目啊。”
惠妃闻言,不禁用手抚了抚自己的脸,笑道:“本宫老了,哪里能和妹妹们相比。”
陈文心细细观察,发现惠妃的肌肤,似乎比从前润泽了许多。
再配上她这一身艳丽的色彩,倒显得年轻了好几岁。
难道惠妃悄悄用了什么养颜的秘方么?
惠妃这样一谦让,一众嫔妃都恭维了起来。
“哪里,娘娘这样青春貌美,说出来是二十出头也有人信呢。”
“正是,惠妃娘娘气度雍容,风华绝代,嫔妾等望尘莫及。”
……
惠妃听到这些话,不禁喜笑,又看向皇上的方向。
皇上笑道:“惠妃近来的确滋润了许多,想来是朕让勤嫔给你分忧,让你偷闲保养了。”
惠妃装作没听懂似的,含羞低头,“多谢皇上厚爱,让勤嫔妹妹辛苦了。”
“臣妾不敢当。”
陈文心微微笑着,轻描淡写地回应。
惠妃的性子的确好,但绝不至于听不懂皇上这话的深意。
皇上的意思,是陈文心这个协理后宫的,做得比她这个主理的还多。
这话惠妃也应承下来,岂不是肯定了她做得比陈文心少吗?
虽然事实的确如此。
惠妃并不是一个不想掌权的人,皇上把更多的事务交给陈文心来处理,是合宫都看在眼里的。
惠妃如果真的愿意把权力让出来,早就主动向皇上提出转移凤印了。
可她从来没有提过。
那她假装没听懂,又是为什么呢?
陈文心再度看向下首,大阿哥过年就十二岁了,生的又高大又结实。
十二岁。
皇上便是十二岁登基的。
陈文心恍惚着,对上了大阿哥看向她的微笑。
她隐约觉得,佟妃的降位,让惠妃身上产生了某种变化。
她说不清,可就是有那种难以说清道明的感觉……
“哇,哇——”
宜贵人的坐席上传出哭声,原来是小小的五阿哥发出的。
他也领到了一个皇上给的红包,正拿在手上玩呢,一不小心就掉到了地上。
五阿哥够不到,就哇哇大哭了起来。
佟妃投去了一个厌恶的眼神,想开口,又生生忍住了。
众人方才都捧着惠妃夸,她早就不舒服了。
她一向敬重惠妃德高望重,前提是惠妃居于她之下。
现在她居于惠妃之下,再看她,就觉得怎么看怎么讨厌。
一个一把年纪的老女人,还穿红着绿的,真是不要脸。
正好五阿哥哭了,她想拿五阿哥撒撒气,恶心一下宜贵人。
想了想又作罢了,皇上现在已经很不喜欢她了,她还是老老实实地待着吧。
只听章贵人笑道:“五阿哥的哭声可真是洪亮呢,简直能震破屋顶。”
奶嬷嬷正抱着五阿哥费劲地哄着,没想到五阿哥还是一直哭。
她听见章贵人这话,越发着急了起来,拍着五阿哥的手也重了许多。
宜贵人立马从座位上站了起来,“好蠢的老货,这样重地拍阿哥!”
她虽被降位,威风还是丝毫不减。
那个奶嬷嬷被她骂得不敢抬头,缩在后头一直道“奴婢该死,奴婢该死。”
宜贵人自己抱着五阿哥,五阿哥还是哭个不停,丝毫不给她这个亲娘面子。
陈文心皱紧了眉头,她坐在对面都看见了,五阿哥是因为掉了红包才哭的。
宜贵人看似关心五阿哥,实际上并不用心,否则怎么会连五阿哥为什么哭都不知道。
“五阿哥怎么哭个不停?你这个额娘是怎么当的!”
皇上斥责着宜贵人,好好的除夕夜宴,都叫她破坏了。
宜贵人还是机械地拍着五阿哥的背,不知所措。
五阿哥出生后就一直是奶嬷嬷带着的,她自己根本没有亲自照顾过,又怎么会知道如何哄他呢?
陈文心实在看不下去了,开口道:“白露,你去把地上那个红包捡起来给五阿哥。”
众人诧异地看着白露走上前,从地上捡起了一个红包,放在手上拍了拍灰。
五阿哥的哭声小了下来,他的小眼睛含着泪水,滴溜溜地盯着白露的手。
白露把那封红包拍干净,然后小心地塞到五阿哥粉嫩嫩的小手里。
五阿哥咯咯笑着,清脆的笑声在殿中回荡着。
别看他年纪小,哭起来犹如魔音入耳,笑起来倒格外好听。
像五阿哥这样未满一周岁的孩子,是最可爱的了。
只是若由宜贵人教养长大,日后还不知道是什么模样。
宜贵人看着怀里忽然就笑了起来的五阿哥,不可思议地看向陈文心,“勤嫔娘娘是怎么知道五阿哥要这个的?”
陈文心不想理会她,一个当额娘的这样粗心,还好意思问人。
可这是在大殿之上,众人也都好奇地看着她呢,她还是要答。
“本宫这里位置好,正好瞧见五阿哥这处。他方才一哭,我就瞧见那个红包甩在地上了。本宫母家的弟弟小时候也是如此,手上玩的东西掉了就哭。”
众人这才明白过来,都说陈文心细心,心里不齿宜贵人。
自己的儿子就坐在身边,竟然连他玩掉了什么东西都不知道!
小孩子嘛,可不就是东西掉了就哭起来了。
皇上微微蹙眉,“朕看宜贵人,是照顾不好五阿哥,不如换个人来照顾罢。”
宜贵人一听此言,脸色骤然变得煞白。
“皇上……”
“皇上,”一直没有开口的佟妃这时忽然道:“按照祖制,贵人之位是不能居一宫主殿的,也不能抚养一个阿哥。”
宜贵人没想到佟妃会在这时候补刀,吓得身子软了下去。
“皇上,五阿哥是臣妾亲生的,臣妾不能离开他啊。”
坐在对面陈文心上一位的德嫔放下了茶盏,淡淡地提醒宜贵人。
“宜贵人如今的身份,应该自称嫔妾才对。”
连陈文心都有些吃惊,一贯不多话的德嫔,为何在这个时候刺激宜贵人呢?
她想了想,皇上说要给五阿哥换个人来照顾,又有祖制贵人及以下位分不能抚养阿哥。
那这宫里嫔位以上的位分,无所出的,似乎只有……
只有她陈文心一个!
难道皇上的意思是,让她来抚养五阿哥吗?
这可比协理后宫的权力和职责,大得多了……
佟妃见德嫔帮腔,忽然意识到了不好。
她只想着趁机踩宜贵人一脚,没想到皇上很有可能会把五阿哥交给陈文心来抚养。
和踩一个已经无法翻身的宜贵人相比,还是阻挡陈文心得到这白来的好处要紧。
陈文心现在在宫里气焰如日中天,再让她得到一个子嗣,岂不是如虎添翼么?
佟妃正要开口,已经来不及了。
皇上的声音自上首传来,带着无法否定的威严。
“宜贵人教子不善,朕怜惜五阿哥年幼,决定将五阿哥送去翊坤宫。由勤嫔为五阿哥养母,代为悉心照拂。”
方才是陈文心让五阿哥破涕为笑的,她的位分又高,皇上把五阿哥给她抚养众人都觉得理所应当。
只有宜贵人不可思议地看向陈文心,眼中带着熊熊怒火。
她的孩子,她这辈子唯一的孩子。
竟然就要交到她的对头手上,认她做养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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