宅院中的古树落尽最后一片落叶,趴在桌案上苦苦等待的江莞面容枯槁。曾一度以为自己会毫不留情地奔向禹王府,事实告诉江莞,她有时并不能完全了解自己。连续几天几夜的不吃不喝,像一个死人一样等在这里,一次次退让,一次次细致地想好每个人的理由。
最终都在这一片片落叶的飘落间,消失殆尽。
在江莞身后的一角,独孤万千一直在注视着这一切。他时常在心中自言自语,即便曾经是不可一世的将军,也终究会栽倒在全天下的女人都过不去的坎上。
昏睡间,依旧噩梦连连,身上时冷时热,并未起身行动却已疲惫无比。
如果不是门忽然被人推开,她真不知道自己还会在这里等到多久。
来的人不是冯廷,希望再一次落空了,但她不会再失望了。
“现在你愿意跟我走了吗?”
禹王的声音就这样毫无防备地落在江莞耳朵里,可她现在连动一下的力气都没有,喉咙更是一阵阵刺痛。
“你究竟知道多少东西。这一切就像是在按照你的计划发展的一样?”简短的几句话仿佛耗尽了她全身的力气。
“院外埋伏了我自己的黑影。”他只是这样解释,极尽简单的回答却包含着再也不愿意多说一句的语气。
禹王深深地皱着眉头,亲自打横抱起她,大步向外走去。身后的独孤万千眼神幽幽地望着这一切,喃喃道:“你说你现在到底是宋景呢,还是江莞呢?”
禹王府内,一众下人们目瞪口呆地看着一向冷漠疏离的禹王抱回来一个女子,若不是陌衍过来遣散了他们,这喋喋不休的讨论不知要到几时。
身下是一片柔软温暖,屋内生起了五六个火炉,一众人在忙出忙外,她全身冷得像冰块一样瑟瑟发抖。
折腾到天色渐暗时,她的情况才终于稳定下来。
夜半时分,江莞忽然感到全身烧的像火炉一样。渐渐感到一双手覆在自己手背上,这双手的触感很是熟悉。她努力地想要睁开双眼,却一点办法也没有,第一次,会有这样不能控制自己的感觉。
我这是怎么了,就连想要开口询问一下都做不到。
虽然这一切都不受自己掌控,但此刻却莫名的心安,偶尔心会忽忽直跳,但却安静的像只小猫一样。
她忽然猛地咳嗽了几声,一只手轻轻地拍抚着她的脊背,甚至捋了捋她鬓间的碎发。此刻的她根本没有任何力气,只能顺着那人的心意。
许久,那人似乎终于忍不住了,淡粉的双唇先是印在她的额头上,随后衔住她的耳垂,最后试一次彻底的而缠绵不休的接吻。
她仅能凭着间隙微弱的呼吸。
不知过了多久,那人把她的手从自己的手心处拿起,放回锦被里。随着床的一阵轻微震荡,身旁的人似乎就这么离开了。
天色破晓时,她脑海中只剩下零零散散的记忆,虚假的就像一场梦。
她彻底清醒了,主动要求见一见禹王,正式答应了他的条件。禹王安排自己做了府里的掌事姑姑,她平日里除了泡茶什么也不做。
而且一天之中,他只需泡一次茶。
初冬的寒风凛冽,府中廊下的盆栽中却绽放着朵朵花苞,姹紫嫣红,明艳无比。
今天禹王回府比往常的任何时候都早,她手中的茶才泡了一半,人已经走到大厅了。
瞅见正在忙活的江莞,禹王倒没有生气,反而颇有兴致地坐在一旁,看的出身。
半响,禹王道:“今日庆春楼有个宴席,你可愿随我一同前去?”
江莞本欲拒绝,禹王好像早就猜到她的想法似的,补充道:“据我所知,冯廷也会去。”
她手中的的动作慕然顿住,怔愣在原地不知所措。
半响听不到她答话,禹王多年的暴脾气又发作了,她一把圈主江莞的手腕,将她丢给府里的姑姑,“给她换件得体的衣裳”
如果不是禹王的专制,也许江莞真的不知道自己是否会来,她发现自己越来越不了解自己了,变得越来越犹豫。
她像个木头般任由姑姑们打扮,折腾了好一会才罢休。上了马车时,她的心还是颤颤巍巍的,真的要去见冯廷了,她等了那么久。当初毫无防备就分开,现在毫无关联就要见面,这一切都是那么荒谬。
听闻此次是獠王来访,会在觐见恒嘉帝前与恒氏王朝的众臣们先宴饮一番,这个传统虽然江莞一直有所耳闻,但是到了轩辕王朝时,便不怎么再盛行了,基本上无论谁来都是直接觐见弘禛帝。
在众人的簇拥下,禹王带着江莞进入庆春楼。杯盏相撞,嘈杂应付之声瞬时戛然而止,所有人的目光都齐刷刷地向禹王身上看去。
不愧是盛名在外的禹王,今日一见果然与众不同。
自方才进入,江莞的目光便一直有意无意地搜寻着,内心也总是隐隐约约地有些忐忑不安。她到底,还是期待着的,这一次她承认,此刻的她真的很想再见冯廷一面。
终于,一道熟悉的身影出现。
她僵立在原地不知所措,是他身边的穆云率先作出反应。穆云最先看到自己,不顾一切地冲到江莞身边。
“你……你来了”
这样冒冒失失的举动也只有穆云才干的出来,显然他这一惊一乍已然引起了冯廷的注意。
江莞注意得到疏忽而至的穆云,目光却依旧紧紧锁定在冯廷身上,期待着他看见自己能有些什么反应。
不料,冯廷面上的表情没有任何变化,那双依旧美丽的眼睛看到自己却不为所动。他表现得那么平静,就像从来没有认识过自己一样。
他淡淡的走来,路过自己身边,倒是客客气气地跟禹王行了个礼。
一番交谈后,他侧眼撇了撇自己身边的穆云,就这么带着人离开了。
江莞的目光彻底黯然下来,许是心中的情绪波荡太过激烈,他先是猛地咳嗽了几口,随后竟然呕出鲜血来。若不是禹王及时搀扶住她,恐怕她此刻都要跌倒在地了。
“我命人送你回去。”
禹王这样说着招来了几个侍从,再三吩咐后,她坐着禹王的马车离开了。
烟灰色的天空悬浮在窗外,山下人清明给亲人上坟,纸烧灭了后便是这般颜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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