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江潮水连海平,海上明月共潮生。滟滟随波千万里,何处春江无月明……江天一色无纤尘,皎皎空中孤月轮。江畔何人初见月?江月何年初照人?人生代代无究已,江月年年只相似。不知江月待何人,但见长江送流水。白云一片去悠悠,青枫浦上不胜愁……”
一曲春江花月夜。一个绝世无双人。
曲声幽幽,歌声婉转缠绵,众人听得心神俱醉,忽然她将箜篌背放身后,左腿轻抬,右腿微向后倾斜,右手一拨,一声反弹箜篌,穿云裂帛般直冲云霄!
云开雾散,眼前一片空静,明月、清风。
那清风忽而卷走了女子脸上的薄纱,月光轻盈地在她鼻尖跳过,她抬起头来,绝色的容颜顿时呈现在众人面前。
周遭忽然传来一阵倒帛气和酒杯摔破的声音,宫廷乐师也愣住了,呆滞了停下了演奏。
那女子的确是个极美的女子,绝俗冰艳,月下的她似乎清冷淡漠,唇畔带了分淡淡的笑。那笑容是那么的浅,几乎表现不出她一丝的美艳,但已足以教人神魂颠倒;那笑靥如此灿烂绚丽,任谁也抵挡不住这浅浅的一笑。
然而,真正让人吃惊的并不是她的美貌。
若论美貌,她虽然美,但是后妃之中美人大有人在,朝臣见过的美人也是数不胜数,她尚且谈不上倾国倾城胜莫愁,还不至于让人惊得失态了。
真正让人吃惊的,是她的容貌。
她的脸好像一个人--
杨默婉忽然想起什么,电光火石间突然想起寝宫之中的那副若兰的画像……
若兰!
是的,这个舞姬的容貌简直是和若兰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
她转过头去,看到有些年长的宫女太监人人吃惊得瞪大眼睛,德妃也是惊愕地望着那场上的舞姬。
而墨景麒--
她望向他,见他难掩震惊和冲击,手中的酒杯倾倒也不自觉。他的眸光一直定在那个舞姬身上。
杨默婉忽然感觉自己似乎要失去什么,心中一阵紧缩,望着那个舞姬,再也说不出话来。
那舞姬表演歌舞完了,似乎正要下场,却被墨景麒给叫住了:“站住!”
众人吃惊地望着皇帝,又望了望那个舞姬,那个貌似若兰的舞姬,窃窃私语起来。
“方才戴面纱的舞姬,到这边来。”他沉声说着。
那个舞姬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紧张地走了过来跪倒在君前:“皇上,是奴婢哪儿做的不好么?”
“抬起头来。”
那舞姬抬起头来,见墨景麒望着自己,一脸的震惊,周遭的妃子位也都拿奇怪的目光望着自己。
墨景麒不由握住了手中的酒杯,这才发现酒杯中的酒已经洒了。“你叫什么名字?”
“奴婢水云,叩见皇上,各位娘娘福寿安康。”她跪在地上不敢再抬头。
水云,若兰,连名字,都那么像呢。
杨默婉想着,忽然感到一种悲哀在心底慢慢爬升起来。无论她如何努力,他的心中始终还有若兰的影子对不对?就像此刻,见到这几乎是若兰重生了一般的容颜,他果然不能不在乎。
“真像,不是吗皇上?”她望着他,唇边忽然扬起了微笑,“恭喜皇上找到想找的人。”
他回眸望着她,没有说话,只是拿一双乌黑的眸子看着他,眸中闪过太多复杂的情绪。
他似乎挣扎犹豫起来,又欲言又止,想对她说些什么,可是最后他还是什么也没说。
其实很多人都在等着他怎么做。
不少曾经见过若兰的妃子,宫女,臣子都知道当年的一切。
可是,这叫水云的女子又是怎么回事?
她自然不可能是若兰的来世,毕竟若兰死不过两三年,这世界上巧合的事情偏有那么多,相似的人偏偏有那么多。
水云刚好和若兰相似。
还那么巧,也姓水,想想看,难不成是老天的安排。
水云一直跪着,因为墨景麒没有说话,整个大殿一片静悄悄。
许久之后他才忽然开口了:“卫全,将这位水云姑娘留在宫中。”他顿了顿:“安置在忆兰殿。”
忆兰殿,那是以前若兰的寝宫中。他居然要把这女子安置到忆兰殿去,他是、什么意思?
杨默婉在袖中握住了手心,细长的指甲刺入手掌心,也无法让她化去心头的窒闷。
众妃顿时窃窃私语起来,不少知情的臣子也暗暗讨论着。
没想到,天下间居然驸有一个这么像若兰的女子,更想不到的是,她居然还好巧不巧的出现在皇帝的寿诞上。
水云被人带走了,很快,又有舞姬上前表演,只是众人都再没有看歌舞的心情了。
她一直沉默着,什么都没有再说。
直到寿宴快要结束,她一脸平静地起身,淡淡道:“皇上,臣妾累了,就先离开了。”
他点了点头,没说什么。
她转过头,向前走去。
一步、两步、三步……
走一步,她和他之间就越远,等到她回到乾坤宫,她和他之间更已经隔了一重山。
不是现实的距离,而是心的距离越来越远了。
他收下了那个女子,当着所有的妃嫔宫人大臣的面,当着她的面,收下那名女子,将她安置在若兰的寝宫。
他狠狠地在众人面前用剑刺进她心里,看到她流了血,还视而不见,他的人虽然在她身边,只怕心早就飞到水云身边去了吧?
好讽刺的一幕。
老天爷,你是故意要这么做的吗?
为什么在他们好不容易走到了一起之后开了这么大的一个玩笑?
她的脚步有些不稳,雪晴担心地扶住她:“娘娘,您不舒服的话,奴婢扶您进去休息吧。”
她推开雪晴:“我很好,不要叫我来打扰我,都出去吧。”
雪晴欲言又止,她自然是认得若兰的,刚刚她也是惊诧不已,见到杨默婉这种强自坚强的模样不由得叹息起来:“娘娘您看得开点吧,我想皇上他一定还是想着您的。”
杨默婉没有回答她,走进大殿深处,找到了她藏起来的画匣子打开。
这副画本来是她打算用来给他做生日礼物的,现在看来似乎并不需要了。
他有了,更好的礼物,可望而不可求的礼物,一个酷似若兰的女子。
他曾说,她有时候像若兰,如果他对她的爱,只是移情的话,那么现在出现了一个更像若兰,面似,神似的女子,他和她之间还可以再走下去吗?
还走得下去吗?
她打开了画卷,看着上面的人,看着画卷上题的诗,忽然眼中一热,揭去了灯罩,把画放在火上点燃了,扔进火盆中。
火舌在画上舔舐着,纸张卷曲,焦黑,燃烧起来。
一点一点,忽而随着清风飘起一缕黑灰。
那长长的一卷纸缓慢地卷成了一团,燃烧,蜷曲,消失。
她看着那燃烧的画卷,心中像是被人给抽去了什么似的,忽然空空如也的。
“红颜未老恩先断,杨默婉,你怎能不明白呢?”她低喃着,忽然看到一双大手抽出了火盆中的画卷在地上踩了踩熄灭了火捡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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