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咱们到底还干不干了?”,“强叔受伤了,我不想在这儿干了”,“这的活儿没干完,包富贵能给钱吗?”病房里三个半大小子围着床上的张强嘀咕着。
张强在青石峪度假村打工,早上干活时突然从山坡上滚下来,摔得右臂骨折,身体多处挫伤。同村三个小伙子跟着张强来打暑期工,正在商量是不是还要接着干下去。
“我听出来了,你们出来打工出了点事儿,怕现在辞工老板不给钱是吧?不光该给工钱,连看病的钱也该给,你们这是工伤。”一个人躺在最里边的病床上说,稍停一下又说:“不过,你们打这种零工肯定没有正式劳动合同,再说了,这种活儿一般都是包工头垫资,估计能给你们结了工钱就不错了。”
张强几个人扭头看看靠窗口床上的那个年轻人,三十大几岁的样子,左脚掌缠着绷带,露着黑黢黢的脚后跟,右小腿上打了石膏平放在床边,阳光从窗口斜照过来,白皙的脸上显得棱角分明,却很平静,看不出有什么表情。
“您说得对,贵姓?哪里人?”张强忍着痛问话。
“免贵姓吴,口天吴,吴青,川西县的。”中年人回一句。
“川西县,喔,好远呀!吴老弟您是有文化的人,俺们应该咋办呢?能不能给出个主意呀?”张强又问。
“这事儿不好说,现在各个工地都是这样层层转包,包工头儿拿自己的钱垫着,年底还不知能要回来多少,让他们出钱,困难!我一个外地人也没什么好招儿。你们在哪儿干活?不行就找找上级领导?”吴青回答。
“俺们在青石峪度假村干活,度假村刚开工还没几个月哪,就是把山沟里开条好走点的道儿,种上些花、草、树,盖点房子就能卖票挣钱了。本来想着比建筑工地活儿轻,没想到摔着了,大意了,唉!”张强叹口气,末了说:“领导?上哪儿找去,都是私人老板,一个比一个心黑。”
“青石峪度假村!不是说挖出古墓了吗,都挖出什么东西了?”吴青好像对古墓有点兴趣。
“东西多了去了,一个大棺材,里边有堆死人骨头,还有不少箭头、刀、剑,考古队挖时俺在边上看着来,不知道值钱不?”一个身体壮实的小伙子说。
“有没有带字的东西,有字的值钱。”吴青有意套话。
“没有。啊!有,抬出来一块石碑,这么大,有字!”说着在病床上划一下,意思显然是有小半个床大小。
吴青像是在回答小伙儿话又像是在自言自语:“这样的石碑埋在墓里,应该是墓志铭。随葬兵器多,应该是座将军墓。没有书简,没什么价值。”
吴青,号青山道人,已经快五十了,因为常年习练道家功法,显得面貌年轻,精力充沛,却心性淡薄。
道教门派众多,大宗有正一、全真、闾山,还有龙门、净明、茅山等,更有隐而不显于世的宗派,师徒秘传,俗世不知其名。还有不能计数的散修者无门无派,或隐于高山幽谷,或藏于市井小肆,专心修道。
吴青情况特别,属于一个有组织的散修团体,叫做大道庄。他们组织松散,来去自由,没有严格的门规,也不遵守道教戒律,他们中甚至有人不承认自己是道教徒。吴青游玩到附近,因为听说青石峪挖出古墓,来这里看看有没有出土道经、医书之类的简册文章,对什么金银玉器这样的财宝倒是不感兴趣,不巧在路上出了车祸,伤了腿脚。
包富贵走进病房的时候,张强正在病床上输液,三个半大小子站在床边,里面靠窗的床上躺着吴青。
包富贵来到张强床前,放下一袋苹果,摸了摸他右臂上的石膏,又看看他脸上的几块淤青说:“哎呀,怎么这么不小心!瞅瞅这伤的,啧啧,都伤哪了?大夫怎么说?”
“这坡上净是碎石头,脚下打个滑,滚下来了。”张强咧着嘴小声回一句。
“右胳膊骨折,身上脸上多处软组织挫伤,这是诊断报告单。”旁边一半大小子说着把报告单递过去。
包富贵瞥一眼,也不接,说:“这硬伤好恢复,咱这县医院治这种伤也还行。我认识个正骨的,手艺不赖,你要是在这儿不舒心,咱们去他那儿?”看看张强不搭理他就又说:“在这儿治也行,地儿宽绰、干净、正规。哦……老张啊,你摔成这样儿也干不了活了,就好好养着吧。你在我这儿干了二十七天,说好的一天八十块,一共两千一百六,就按干了一个月三十天算,给你两千四啊,拿着吧。我还有事,先走了。”包富贵把一叠钱塞进张强手里,这是要撇清责任,撒手不管的架势。
“你们三个今天不算工啊,没事儿早点回去,还有十几里路呢。”临走,包富贵斜了三个小伙子一眼,就要出去。
“您就是包富贵吧?能听我几句吗?”吴青看着包富贵。
包富贵转过身,狐疑的看看吴青。
吴青见包富贵站住,说道:“吴兄你不觉得奇怪?你工地刚开工,先是挖出人家的祖坟,又有工人受伤。是不是这几天老出什么事儿?”吴青有意突出意外事故,把考古发掘说成挖了人家祖坟。
“可不就是!前天老李叔把手割破了,昨天大壮在山顶迷了眼,也差点摔下来,还是我给他吹了吹。”拿着诊断单的瘦高个小伙说。
“老弟什么意思?这儿风水不好?你懂这个?”包富贵让吴青说的有点懵。
“我不懂那些,我们老家那里迷信,对什么神啊鬼啊的特别信。刚才听他们说的,工地上老出事,提醒你一下。”吴青停顿一下,接着说:“咱们把事情捋一下,你看啊,挖出坟来不是什么稀罕事,要是在我们那儿得请道士念经移坟,这事儿考古队肯定没做吧!你们后面又割破手,又迷了眼的,这是不是神明在警告你们呀?前面那些事儿都没重视,最后把老张摔了。你也是见过世面的人,怎么这就没想到呢?要是犯了那个山里的什么忌讳,这后面还不知道出什么事呢!”吴青把几个事儿串起来,说的玄玄乎乎,怪吓人的。
张强也说:“是怪邪乎的,好好地没地震没刮风,怎么脚底下那石子就往下滚?俺们村里信教的多,回去得好好请人祷告祷告。”
“对对,我妈信佛,大鹏妈信洋教,回去都给强叔祷告祷告吧!”瘦高的小子指着身体最壮实的小子说。
“啊?那该咋办?”包富贵吃惊的问,“今天遇到高人了,求您指点指点。”
吴青说:“我不是什么高人,您别高抬我。我觉得吧,你得把先前的事儿处理好,再做场法事,禳解禳解。”
“有道理,我觉得也是,多谢指点,多谢。”包富贵点头哈腰,冲吴青拱拱手走了。
吴青对三个小伙说:“你们要工钱赶紧去,别拖时间长了。”
三个小伙儿商量一下,留下一个人伺候张强,两个人回去要工钱了。
原来三个人都是高中学生,留下的张常明在三个人里最小。张常明原名叫常明,自小没了父亲,随母亲远远的改嫁到张家庄后才改叫张常明。身体最壮实的那个叫张友鹏,外号大鹏,另外一个瘦高的叫张弛。原计划是张弛到暑假开学时就回去继续上学,张常明和张友鹏不愿上学,看情况再决定干什么,现在只好都先回村去。
张强和吴青有一搭没一搭得聊了会儿天,各自的情况都有了些了解,张强不打算多住,身上好点儿就要回去,吴青明天也要出院。
吴青看着身材不高,话不多,一脸稚嫩的张常明,正苦于出院时无人接送,就提议让张常明送他回去,跟工地上一样按天算工钱,回来时还给他路费。张强和张常明商量一下,觉得吴青可以信赖,两人都同意了。张常明拿张强的手机给妈妈打了电话,说了一下情况,妈妈也同意了他去南方一趟,嘱咐凡事小心,路上别出事。
天黑下来时,张常明推着吴青让他买的轮椅走进病房,见张友鹏和张弛正兴奋的比划着说包富贵下午做的事儿。包富贵怕再出事故,回到工地就立即停了工,不知从哪儿请的大仙,摆了供桌恭恭敬敬的给山神爷敬了酒,大仙又唱又跳的好一阵子,工人们都当看了出戏。
张友鹏高兴的拿出一摞钱给张强,包富贵不光没克扣他们工钱,还多给了五百,说是补给张强的营养费。
张强也挺高兴,一边夸吴青有本事,一边把钱分给张友鹏和张弛,却只给了张常明二百,对他说:“你送老吴回去也用不着什么钱,拿点零花儿就行,剩下的我给你妈捎回去吧?”
张常明点点头,心想反正一路花费有吴青,回来时还能挣点。
张强把张常明送吴青的事给张友鹏和张弛解释一下,张友鹏羡慕的瞅着张常明嘀咕:“你能去南方玩一趟了!我还没坐过火车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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