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呀！又掉下去了！”
懊恼地抖了抖鱼竿，乔晨曦已经有些熟练地将鱼线收回来重新上饵了。
老翁坐在旁边一边捋着花白的胡须一边笑，“年轻人啊，还是太浮躁了一点。”
他没准备动手，而是拿起旁边的酒壶喝了一口。
黝黑的皮肤因为酒气，瘦削的颧骨附近微微透着一股红，但看起来很健康。
乔晨曦被钓鱼完全吸引了注意力，甚至有些忘了她来这边是为了什么。
“钓鱼，要心静。你端得住竿的时候，鱼儿才不会害怕。这么浮躁怎么可以呢？就像这人生啊，也是不能毛毛躁躁的，一急，就容易出错。人啊，往往无法看清那些和自己利益攸关的事情。就和这水面一样，你能看到自己的倒影，却不知道底下藏着的，是大鱼还是小鱼，或者是只鳖呢？哈哈哈哈哈！”
老翁絮絮叨叨地讲着大道理，乔晨曦却很意外不觉得反感。
她无奈地回头对老翁说，“老人家，你自己钓的时候还让我不要大声说话呢，鱼都被你吓跑了！”
“罪过罪过，老汉我就不说了。”老翁很可爱地做了一个表情，老顽童一般。
乔晨曦这一钓，直接钓到了傍晚。
夕阳下的江面波光嶙峋，仿佛连接着另一个世界。
橘色的光线映在人的脸上，闪着微微的油光，却十分温暖。
“哗啦！”
江面忽然翻出水花，鱼竿一拉，跃动的鱼尾顷刻出现在夕阳下。
“哇！钓到了！”乔晨曦兴奋极了，这是她耐心蹲守了个把小时的成果。
鱼并不大，甚至可以说有点小，但同样令人愉悦。
老翁也为乔晨曦高兴，他开始教乔晨曦如何手竿，但将鱼脱钩后，老翁却把鱼重新投回江中。
乔晨曦呆住了，不解地望着老翁。
老翁笑着说道，“这鱼还是个孩子，是这条江未来的希望啊。”
乔晨曦听得似懂非懂，但也不介意，因为她享受的是钓起来那瞬间的喜悦。
老翁接过鱼竿，这次很快又有鱼上钩，是条大鱼。
老翁将这条鱼送给乔晨曦作为补偿，并用长辈的语气对乔晨曦说该回家了。
乔晨曦似乎此时才发觉时间确实有点晚，她感激地收下鱼，拎着就要从阶梯往上走。
老翁却突然喊住了她，乔晨曦上到一半回头。
“这鱼，蒸着吃，特别鲜。”老人笑得满脸堆满皱褶。
乔晨曦不禁也笑了，“谢谢了老人家，有缘我会再来找你钓鱼的！”
说完乔晨曦便加快脚步往上跑，她也不知道秦君意是否回酒店了，找不到她会担心的吧。
然而她刚踏上最后一级，眼角余光便瞥到不远处站着一个人，确切地说，还有一辆车。
“你手机呢？”
来人扬了扬自己的手机，傍晚的江风柔和了不少，却仍旧足够将整整齐齐的头发微微吹乱。
乔晨曦下意识去掏自己的衣兜，但里面空空如也。
乔晨曦怔住，她甚至没发现她手机丢了。
“居然丢了……”
“跑到这儿做什么？”
找到乔晨曦的人是纪云宸，秦君意给他打了一通电话，说乔晨曦的手机丢了不见人。
在这座城市里，纪云宸找人肯定比秦君意快得多。
本来纪云宸在开一个比较重要的会议，但知道后哪里还能继续。
他让秘书主持，自己出来找乔晨曦。
也许是心有灵犀，或者突发奇想，纪云宸只是抱着试一试的心态将车开到这里。
毕竟，他也不知道平时乔晨曦都会去哪些地方。
没想到，就碰上了。
“没什么，就，钓鱼。”乔晨曦十分尴尬，她手里还拎着一条刚钓上来，会活蹦乱跳的鱼。
这鱼有点大，使劲儿摆尾巴的时候，乔晨曦单手居然应付不过来。
纪云宸轻叹一口气，他大步向乔晨曦走去。
风儿将江畔的绿草吹往同一个方向，带着节律一般，发出愉悦的飒飒声。
很顺手地接过乔晨曦手上的鱼，纪云宸朝着堤岸下方的老翁喊了一句谢谢，老翁哈哈笑起来。
这搞得乔晨曦更加手足无措，鱼身上还带着些江水，鱼尾摆动的瞬间，溅湿在纪云宸昂贵的西裤上。
“看来挺有收获的。”纪云宸其实到了挺久的，他没有上前打扰，而是站在岸上静静地看着乔晨曦和老翁的互动。
乔晨曦似乎也意识到了这一点，闪烁着眼神问纪云宸，“你什么时候到的？”
“不久。”
“怎么找到这里的？”乔晨曦以为纪云宸是打不通她电话才找过来的。
纪云宸挑眉，“和你为什么来这里差不多的理由。”
乔晨曦立马不说话了，她窘迫地望了一眼车子，其实她并不想让纪云宸送她回去。
“这鱼，就送给你吧，给小鬼头吃，反正我那边没有可以料理它的地方，记住要清蒸。”
强行转移话题，乔晨曦此时十分感谢老翁给了她这条鱼。
纪云宸提了提有点分量的鱼，接了一句，“念念不喜欢吃鱼，但是你送的，他应该会整条都吃下去。”
“……”突然不知道该说什么，微凉的风让乔晨曦逐渐冷静下来。
但她一冷静下来，只要视线接触到纪云宸的脸，就会忍不住去回想沈凉然所讲的那个故事。
对纪知念，纪云宸真的做到了一个父亲所该做的全部，甚至已经满溢超出了。
也许真的如沈凉然所说，纪云宸是太爱那个“乔晨曦”，所以当纪知念是一种精神慰藉。
如此，乔晨曦好不容易排解的心情便又抑郁起来。
纪云宸注意到乔晨曦微微变化的表情，不过他没说什么，而是示意乔晨曦上车。
乔晨曦踌躇了一下，还是上了车。
坐在副驾驶席上，乔晨曦却莫名有种恍若隔世的错觉。
“肚子饿了吧？”将鱼丢后备箱后，纪云宸上车的时候松了松领带。
乔晨曦虽然在几个小时前吃过清汤面，但全神贯注的时候，体能消耗很快，她有点饿。
然而，她嘴上很硬。
“不饿。”
似乎这种时候，肚子每每都会唱反调，乔晨曦也一样。
话音未落，肚子便先咕咕叫了起来。
纪云宸当即发动车子，他没说要将乔晨曦送到哪儿，一路开着便回家。
乔晨曦心里有事，一路上都没说话。
事实上，坐在纪云宸的车里，她就会想，纪云宸此时看到的她，究竟是她，还是那个“她”。
这种念头一次一次跳出来，折磨着乔晨曦，以至于她都没发现前方并不是去酒店的路。
等她好不容易认出是去纪家的路时，乔晨曦骤然急了。
“要去你家？”
纪云宸并不觉得这有什么好惊讶的，顺口回道，“鱼新鲜着吃比较好。”
酒店那没有条件自己做，但是纪家可以做。
可乔晨曦却并不想去积极，她当即喊停车。
纪云宸倒是真的把车子停在了路边，远处的红绿灯在闪烁着，即使已近黄昏，路面还蒸腾着热气。
但纪云宸将车门锁着，乔晨曦无法打开。
“我自己打车回酒店，你把门打开。”乔晨曦咬着牙冲纪云宸说道。
纪云宸不知道乔晨曦突然发飙的原因是什么，但知道乔晨曦病情的他，似乎连同容忍度都上了一个档次。
现在的纪云宸，可以容忍乔晨曦任何一种胡搅蛮缠。
他微微蹙起眉头，但语调十分平静，“吃完鱼我就送你回酒店，还是你急着回去有什么一定要马上处理的事情吗？”
“有，有啊！”乔晨曦别开目光，用一种明眼人都能看出来的不安说着一点不可信的谎话。
纪云宸轻叹一声，“我早说过，你不适合说谎。”
“噫！”乔晨曦刷红脸，但她此时此刻的立场前所未有地坚定，索性直接说道，“纪总，我就是不想去纪家，这也不行吗？”
纪云宸不动声色，“为什么？”
“人都有喜好，并不是每种喜好都需要理由不是吗？”强行说着自己觉得很有道理的话，乔晨曦始终没有直视纪云宸。
眉间的皱褶更深了些，纪云宸不禁怀疑乔晨曦是否在记忆重组的过程中出了什么问题，或者应该说，构造出了对他很不利的二次记忆。
如果是这一点，纪云宸是必须搞清楚的。
他不给乔晨曦模棱两可的机会，直接说道，“你肯定有理由。”
被逼得越发烦躁，乔晨曦抿了抿嘴，想爆发，却又觉得是无理取闹。
她因为五年前那个乔晨曦的事情向纪云宸发火，不就等同于告诉纪云宸，她太在乎他了吗？
乔晨曦和沈凉然表达的立场不同，她不认识那个女人，也不熟悉他们的过去，凭什么她一出现就必须是替身？
这，不公平。
“那好，我就直说了。”
乔晨曦突然抬头，她望着远处的车辆好几秒，才转头看向纪云宸，语调都瞬间坚韧了许多。
“纪总，你说了好几次，我不是替身。但这不是很好笑吗，明明是事实却要一次又一次去否定，难道不是因为心里有鬼？”
乔晨曦此言一出，纪云宸的脸色微微变了。
“哈。”自嘲般笑了笑，乔晨曦的视线倏然无畏起来，“我是叫乔晨曦，但我不是那个乔晨曦。你生命中那位叫乔晨曦的女孩子，在五年前就已经彻底离开你了。纪先生，你再否认也无济于事，你就是把我当成了她的替身。”
“可是，我不愿做任何人的替身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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