紧握着手枪的手指无意识的弯曲着,眼眸中的光芒逐渐涣散,最后,他不甘心的在冰冷中失去了生息。
雷煜卿随手放下手里的镜子,将手枪塞入腰间,抬脚走进了卧房,刺鼻的血腥味在空气里弥漫开来,深沉幽冷的目光缓缓转向房门后的窄小空间。
大手轻轻握住门框,他沉声道:“已经没事了……”
危机解除,支撑着万珂的力量仿佛也在这一刻被抽空,她整个人软绵绵地靠着墙瘫坐在地板上,浑身发抖,直到这一刻她才知道自己究竟有多害怕,她不想死,从没有这么清楚的知道这个事实。
雷煜卿微微抿住嘴唇,手臂突兀的举起,似是想要去抱她,却又停止在空中。
就在他犹豫不绝时,万珂忽然撞入他的胸口,发抖的手臂紧紧地搂住他健硕的腰肢,力道重得像是要把他融入自己的骨血里,不安、恐惧、害怕,这一刻在这个温暖的怀抱里通通变成了泪水,源源不绝的滑出了她的眼眶,她哭得无声,即使眼泪早已打透了雷煜卿的外套,可是她却没有发出哪怕一丝的哽咽与啜泣。
还是那么要强啊……
雷煜卿冷峻的眉眼不知想到了什么,竟放柔了些许,温暖的手掌轻拍着她的肩头,反手将她揽入怀抱,近乎贪婪地吸着她身上多日不见的熟悉香味。
他们俩在这满屋子血腥的气息中,紧紧相拥,那些困扰着他们的痛苦与伤害,仿佛也在这一刻消失,只剩下听从爱的本能。
等到万珂逐渐平静下来,她才尴尬的推开雷煜卿的身体,退出了他的怀抱,手背粗鲁的擦拭掉脸上的泪渍,“抱歉,我失态了……”
她不愿去理会心里的悸动,更不愿去细想内心的动容与喜悦。
她逼迫自己用着冷淡的态度去面对他,像是一只刺猬,竖起了最坚的堡垒,将自己的真实隐藏在那一根根利刺下。
雷煜卿眸光一暗,垂头轻轻扫了一眼胸口的衣衫,薄唇紧抿着,些许冷漠的弧线。
“你为什么会来?”万珂顶着一双红肿的眼睛,轻声问道。
“我出现在哪里,需要向你报备吗?”他冷冷地挑起眉梢,讥诮的反问了一句。
方才温馨的气氛就像是午夜的昙花,只有一现。
“蹬蹬蹬。”打破这僵持气氛的,是走廊上由远及近的密集脚步声,万珂蓦地转头,透过窗户看向屋外的小院子,院子里正围坐在篝火旁的男女,如今已变成了冰冷的尸体,倒落一地。
她脸色顿时大变,“还有同伴?”
“过来。”雷煜卿狠声说道,紧紧握住她的手腕,将人拽入自己怀中,左脚一勾,房门哐当一声关上,他利落地从里面将门反锁,身体紧紧的抵在门后,试图抵挡住外面那帮敌人。
“怎么办?”万珂强压着心里的恐慌,轻声问道。
这个房间除了大门,根本没有别的路可以离开,一旁的窗户小得只能供两三岁的孩子通过,四周是厚实的砖墙,她不安的咬紧牙关,下意识抬头,看向雷煜卿,仿佛在向他寻求着帮助。
“你找地方躲起来。”雷煜卿拔出腰间的手枪,冷声命令道。
事到如今,除了战斗,他们没有别的办法。
“砰砰!”房门被人从外大力的撞击着,木门摇摇欲坠,看上去随时有倒塌的可能。
“可是你……”万珂有些不太情愿,让她一个人躲起来,却把他留下来和这帮人拼命,她怎么可能答应?
“你留在这里是我的累赘,快去。”雷煜卿急切地低吼道,口气一如既往的强势,甚至透着一股决绝的意味。
对上他不容置疑的狠厉目光,万珂心尖一紧,所有的矜持,所有的隐忍,这一刻通通灰飞烟灭,她紧握着拳头,走到一旁的大榻上,从Kimi身侧捡起了他掉落的手枪,“我留下来帮你。”
“你这个女人!”雷煜卿为她不识好歹的做法暗暗恼火,她究竟知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别拿我的孩子开玩笑!”
“我相信宝宝不会愿意看到他的爹地孤军奋战。”万珂咔嚓一声将手枪的保险栓打开,双手紧握住枪柄,一字一字狠声说道,态度出乎意料的坚决。
在生死关头,她已经顾不得去计较他们之间的纠结关系,她只知道,她不会让他一个人留下来面对,而自己则躲在一边,眼睁睁看着他去送死。
如果今天注定难逃一劫,能和他死在一起,也许也未尝不是一件好事。
这么想着,她眼眸中的倔强被柔柔的情意取代,手掌轻轻抚着凸起的肚子,感受着肚子里那正在跳动的小生命,她相信,她的宝宝也会和她一样,做出这个决定。
雷煜卿将她的固执看在眼里,心里突然间涌入一股暖,似欣慰,似释然。
他深吸口气,朝万珂做了一个手势,示意她和自己一左一右守在门后,听口令准备伏击屋外的敌人。
万珂紧了紧手里的枪柄,她能够感觉到掌心的粘稠,能够感觉到在巨大的恐惧与不安下,她的心跳有多快。
可是她没有选择!
下颚微微一抬,冲雷煜卿做出OK的手势,无声地告诉着他,她已经准备就绪。
手指缓缓竖起,一、二、三!
大手蓦地握上门把,房门在一瞬间打开,正在疯狂拍门的歹徒从外面跌入房中,万珂立即对准他的脑袋,一枪直接命中,穿了他的眉心。
雷煜卿顺势从门后闪身而出,连开三枪,枪枪命中,袭击的目标,无一不是敌人的要害,心脏、脖颈、脑袋。
一秒的时间,两人配合得天衣无缝,消灭了三个敌人。
“GOGOGO!”眼见同伴惨死,剩下的三名男人怒红了双眼,他们疯狂地朝两人扑了上来,枪声不停的在房间里响动,万珂和雷煜卿一边躲闪,一边进行反击,两人死死守住门口,身体借由木门和墙壁作为掩护,瞅准时机从门后伸出手臂,开枪还击。
手枪后座的巨大击力,让万珂有种肩膀被粉碎的错觉,她咬着牙,没有吭过一声,而是不停扣着扳机,试图在一阵乱射中,射中那仅剩的三个敌人。
“咔。”最后一颗子弹飞出后,空壳的细碎声音从枪里传出,万珂微微一愣,正准备弯腰,从地上男人的手里再捡一把手枪,谁料,她的手臂刚刚撑住地板,余光就瞥见一束银光朝她笔直地刺来。
“小心!”雷煜卿略带惊慌的呼唤声近在咫尺,万珂甚至来不及回神,等到她反应过来时,人已经落入了一个温暖的怀抱中。
他紧紧地搂着她,在地上滚了数圈,受伤的手臂吃力的抬起,在旋转中再度开枪,一枪打中敌人的膝盖,一枪打中敌人的手腕,最后一枪则是刺穿对方的心脏。
“啊--”受伤的三人发出痛苦的惨叫,淋淋的鲜血不断地从他们身上的伤口里渗出,滴落在地板上。
“你受伤了!”万珂敏锐的嗅到了从他身上散发出的血腥味,她挣扎着从雷煜卿的怀里脱身,双手慌乱的在他的身上摸着,找着。
“这点伤不碍事。”雷煜卿握住她的手腕,阻止了她的动作。
“骗人!你到底什么地方受了伤?快让我看看。”刚才她明明看见有人趁着她捡枪的空档从门外用刀顶替子弹,试图刺伤她,如果不是雷煜卿眼疾手快抱着她躲开,现在受伤的,或许就是她了……
雷煜卿看着她面露担忧的模样,冷峻的脸廓忽然间浮现了一丝零碎的笑意,他刚想出声说些什么,忽然,余光瞥见膝盖中枪的男人挣扎着站起,手里举着一把短刀,朝万珂的后背刺来,墨色的眸子蓦地一紧,手臂用力将她搂住,身体一翻。
“噗哧--”
刀尖没入皮肉的清脆声响,如同惊雷,轰然炸响在万珂的耳边。
“喂!雷煜卿!”她双目圆瞪,目光惊滞的看着身上护着她的男人,浑身的血液仿佛在这一刻急速倒流,那从骨子里腾升出来的凉意,让她无意识的开始瑟瑟发抖。
“砰!”动手的男人被人从后以过肩摔的姿势摔落在地板上,一只脚狠狠地踩踏住他的胸口,另一名残留着一口气的男人则被人同时制服,两个刚刚抵达客栈的男人,擒获住手里的歹徒,尔后担忧的看着房间里半跪在地上,紧紧相拥的一男一女。
篝火斑驳的光晕从窗户外投射进来,万珂怔怔的抬起手,从雷煜卿背部举起的手掌粘稠,纹路的掌心,密密麻麻一片斑驳的血色,那刺眼的红,让她呼吸一滞,整个人发了疯似的摇晃着脑袋:“不!不可能!”
他怎么会受伤?
怎么敢在她的面前又一次受伤?
“为什么……”嘴唇一张一合,无意识的喃喃着。
她不明白,为什么他要费尽心机地救她,他们不是已经离婚了吗?他不是和别的女人在一起了吗?那么,又为什么要保护她?
雷煜卿冷嘶了一口气,他能够感觉到体内大量的鲜血正从背上源源不断地渗出,丝丝凉意顺着血液滑过全身,他喘着粗气,静静靠在万珂的怀里,脸上的血色在刹那间消失得一干二净,整张脸白得犹如一张纸,凉薄的嘴唇微微翘起,弧度清浅,美若悬月:“我怎么知道……不过是……来不及反应……就这么做了……”
心像是被一记大锤狠狠的击中,万珂机械的眨了眨眼睛,心里既感动又自责,她猛地搂住雷煜卿的肩膀,大声叫嚷道:“救护车--快叫救护车--”
声嘶力竭的嘶吼让被眼前这一幕惊呆了的李玮杰和雷慕枫立即回神,他们俩拨通了警局和医院的电话,然后,在房间里找到绳索,将两名受伤的歹徒捆绑起来,扔到一旁。
雷煜卿的呼吸愈发薄弱,那双深冷的眼眸,蒙上了一层淡淡的灰色,神志随着血液的快速流逝变得涣散。
万珂害怕得浑身发抖,她只能用手掌拼命的想要去堵住他后背上被刀刺穿的伤口,阻止那些刺眼的血液流淌出来。
“停下来啊,给我停下来啊。”她几乎麻木、机械的叫着,但却完全没有办法阻止那些血液从伤口里涌出,干涩的眼眶里,溢满了晶莹的泪花,小脸已是一片惨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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