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点东西吧,二太太。”顾轻舟道。
二姨太回神,努力想挤出一个笑容,嘴角牵动了下,有点僵硬,最终还是没有笑出来。
她舀着甜汤吃,吃着吃着,大颗的眼泪就啪嗒啪嗒掉在碗里。
她将头埋在碗里,一边舀甜汤,一边在默默流眼泪。
“……我不太懂大人的事,但是你可以跟我倾诉。”顾轻舟道,“我不告诉任何人!”
二姨太吃在嘴里的甜汤,实在咽不下去,全部吐在碗里了。
她哽咽着,跟顾轻舟倾诉了起来。
二姨太告诉顾轻舟说:“我从未对不起他,他若是还有半点良心,想想我吃过的苦头,也不该为了钱再来害我!可见,他是零星的良心也没有的!”
顾轻舟关上了房门,防止有人偷听。
她和二姨太说话,声音并不大,二姨太也忍住了哭泣。
二姨太跟顾轻舟说起了往事。
这些往事,就是她作为戏子的往昔,并不光彩。
二姨太到了顾家,知晓女人间的战火不起硝烟,所以从来不交底,她的事没人知晓。
今天,顾轻舟帮了她,要不然顾圭璋真的会误会,从而会活活打死她。
二姨太将顾轻舟视为恩人,她告诉顾轻舟说:“我们戏班全是孤儿,而且都是男的,女人家不吃这碗饭,别说小生,就是青衣花旦,也是要男人唱。
师父不愿意养女戏子。苦心培养一个女戏子十年,刚唱红了,不是被这个军阀看上,就是被那个权贵瞧上,还没有回本,人就被抢走了。
师父破例收我,只因我在戏班门口赖了半年,嗓子又好,中了师父的心意。我从小就混在一群小子堆里,大师兄起的头,他们都偏袒我,被师父打了也护着我。
小凉月是三师兄,师父说他走步比我妩媚、嗓子比我袅娜,扮相比我惊艳,将来戏班的旦角,他唱青衣,我唱花旦。当然,若是他过不了‘倒呛’这关,青衣仍是我的。”
唱戏这一行,男扮青衣,倒呛这一关很关键,就是男孩子的变声期。
“……他唱得好,人们说起他,都说他的旦角媚而不妖,将来可以成名角的。他扮青衣小姐,我扮花旦丫鬟,一来二去自然是比其他同门感情深些。
师父原说过,出了师就不管我们的,若是小凉月求着要我,师父就出面保个媒,我那时候也觉得此生便是如此了,不曾想他去一户人家祝寿,却看中了人家的小姐。
明明答应师父要娶我的,结果他跟人家小姐私奔了。于是,我在戏班接替了他,唱了青衣,可戏班少了青衣名角,从此就一蹶不振,我的青衣没红起来,师父说他砸了全戏班的饭碗。
他们私奔之后,那小姐花销大手大脚,他供不起了,偷偷问我借钱。我心中一软,就把多年的积蓄都填补了他们,后来那小姐还是回家认错,听说嫁到英国去了。
他人财两空,跟着那小姐学会了喝酒、抽鸦片,把嗓子折腾坏了,再也唱不了。我积蓄全没,戏班撑不下去之后散了,我就跟了老爷做妾。
仔细想来,我从未亏欠过他。在戏班的时候,若是我风华正茂的那几年唱青衣,也许我就成了名角,但是我给他了。
若是我存了钱,不为生计所迫,嫁人的时候也能有个挑选,何至于后来……”
何至于后来那么急迫勾搭顾圭璋?
二姨太不觉得自己是好人,但是她对三师兄小凉月,是绝无亏欠的,甚至恩大于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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