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红颜说完之后,赫连城也陷入沉思。
“为什么是小池?”聂隐问。
红颜摇头:“我也不明白。”
赫连城倏尔出声:“景汤,你告诉小芸,这几天辛苦她一下,盯紧小池。”
“嗯。”景汤推门出去。
虽然不清楚原因,但景芸知道,一定是小池出了状况!所以,她直接搬去了小池的房间。
“……你做什么?”
小池看着正在打地铺的女孩。
景芸抬头朝他笑了笑,“最近我一个人睡害怕,所以想来找你做伴。”
小池皱眉:“你会害怕?”
除了怕考试不及格,他就没见过景芸怕过什么。表面一副胆小的模样,可她却能一只手捏起一条蛇,眼睛都不带眨一下!
所以,她会怕?
“会啊!”景芸猛点头,煞有其事道:“忠叔才刚刚出事,我一个小孩子,会怕也很正常啊!”
提到忠叔,小池也垂下目光。
见他没说话,景芸就知道他答应了,于是继续欢快地收拾东西。
景芸睡觉很不老实,经常从床上摔下来,所以也是从不睡沙发的,这次打地铺倒是刚好成全了她,一个人放肆地打横睡,再也不用担心会从床上摔下去了,睡得也是格外香。
听着女孩均匀的呼吸声,偶尔还伴着可爱的鼾声,小池睁开了眼睛,慢慢坐起来。
景芸睡得正香,好像梦到了有趣的事,咯咯笑了几声,迷迷糊糊说一句:“好吃~”
小池收回视线,突然出声:“是你吗?”
四周静悄悄的,不再任何人回话,可小池却继续说道:“……所以,你是因为我才害死了忠叔?”
深夜,男孩独自坐在床上,时而自言自语,回应他的,是睡在地上的女孩偶尔几声梦呓……
清早,景芸坐了起来,神清气爽地伸了个懒腰。
一睁眼就看到坐在床上的小池,这会正两眼直勾勾地盯着门口,顿时吓了一跳,“小池,你在看什么?”
顺着他的视线转过头,景芸看到了身着黑色长裙的女人,头上戴着同色薄纱,隐约能看到她凹陷的双颊,细尖的下巴,看起来显得十分刻薄。
景芸一骨碌爬起来,紧张地挡在小池前,“你是谁?”她没见过巫飘飘,大家在一起吃饭的时候,巫飘飘又是独自进食,所以一连三天都没打过照面。
巫飘飘无视她,犀利的视线始终盯住小池。
小池面无表情的,表现出了完全不属于他的沉着。望着这个女人,小池先是上下打量她,接着,用一种十分老成的口吻说:“你的资质太差,不配打我的主意。”
巫飘飘一愣,接着,警惕地眯起眼睛,嗓音也变得尖利:“鬼爷?”
小池没说话,只是点头。
“哈!”巫飘飘好像发现了什么了不得的事,眼神变亮,整个面部表情都变得丰富起来。
她迫切的又走进几步,景芸的眼神也变了,二话不说就从枕头下面摸出双节棍,展开来横在她跟前,“离他远点!”
这一次,巫飘飘终于将目光调向她,不屑地勾起唇角,手刚要扬起,小池便幽幽声:“你敢动她一下试试。”
他声音不大,细嫩的嗓音却透出一股不凡的气势,警告的背后,是座巫飘飘崇羡而又永远无法攀登的高山。
巫飘飘衡量再三,还是退后两步,拉开了与景芸的距离。景芸不敢放松,一直都警惕地盯着她!
“为什么不能是我?”巫飘飘执着地问:“我比这个孩子更适合!”
小池仍旧安静的与她面对面,好像她正在说的人与自己无关,“我说过,你没资质。”
这个答案,等于直接宣判死刑,甚至连申诉的机会都没有。
巫飘飘双手捏紧,因为不甘身体在微微发颤,“你有什么要求,我一定都会让你满意!”
小池懒得再跟她废话了,身子背过去,不再看她。
“你——”
巫飘飘下意识上前一步,景芸的棍子随即挥了过来,还好她反应够快又退回到门口,才没挨上这一记!
景芸的身手在同龄孩子中根本找不出第二个,虽然学习不大灵光,可是刀枪棍棒这些东西一上手就能玩得很溜。再加上有景汤这个亲哥哥,还有聂隐尚九等人没事就会指点她几下,她的实战能力已经越来越好了。
巫飘飘没想到这个小姑娘会这么厉害,之前倒是轻看她了。
她咬咬牙,尚且记得这里是人家的地盘,在这里闹出动静对她也没好处。
于是,巫飘飘说:“还有时间,我希望你能想清楚。”
小池一动不动,巫飘飘转身就走。
直到这时,景芸才放松下来,好奇地问:“小池,她是谁啊?怎么打扮那么奇怪?还有,你们刚才在说什么,我为什么都听不懂呢?”
“听不懂也好,懂得多了,是累赘。”
听他这么说,景芸更糊涂了。
不过,既然小池说听不懂也挺好,那她就不问了。
从景芸那里听说巫飘飘擅自跑去找小池的事,赫连城当时就怒了,即使她是红颜的师傅,他也没办法允许随时都有可能威胁到小池安危的人在身边!
红颜自是理解,别说是赫连城了,就连她都要始终警惕巫飘飘。
可就在这时,巫飘飘竟失踪了。
“她有手机之类的吗?”尚九问。
红颜摇头,“师傅联系我的时候,只写信。”
“还真是复古啊!”
她又问,“有消息吗?”
“自打那天早上她见过小池后,便出去了,直到现在都没有消息。”尚九望着红颜,知道她仍是有点担心,安慰她说,“我已经让人去找了,有消息后马上通知你。”
红颜点了点头,又叹了口气,“也许,没消息才应该是好消息。”
尚九什么也没说,只是揽住她的肩膀,将她搂进怀里。
晚饭时,花田时不时地抬起头,朝小池的方向偷偷瞥一眼,很快又低下头赶紧扒几口饭。可又不自由主的再次抬头看他……
直到小池一记眼神突然抵向他,吓得花田一慌神,筷子从手中滑落。
花田尴尬得低头去捡,这时,阿梅已经重新递过一双,“田叔,用干净的。”
“谢谢,谢谢……”
花田再也不敢去看小池,吃饭的时候头都不抬一下,快速往嘴里扒几口后就放下筷子,“我吃好了。”
直到躲得再也看不到那个小不点,花田才松口气,猛拍自己胸口。
吓死了!
突然,一个身影挡在身前,又吓了他一跳。
看清是谁,花田直跺脚,“小九,你吓死我了!”
尚九笑嘻嘻地走过去,“田叔,刚才怎么了?是不是有什么事啊?吃那么少,这可不像你了啊!”
花田立即警惕地朝四周看,然后拉着他就到一边,神秘兮兮道,“那个孩子……就是你们老板的侄子……”
“你说小池啊!他怎么了?”尚九仍在笑,可心下则不禁严肃起来。
“我跟你说!那孩子身上有其它‘东西’!”花田说得相当肯定,还对他意有所指地眨了眨眼。
“呃,其它东西?什么东西啊?”尚九直接装糊涂到底,哪怕是花田他也不会随便将小池的事告诉他。
“就是……”花田压低了声音,“他被人下了东西了!”
尚九反而好奇地打量他,“可是田叔,你怎么知道的还这么肯定呢?”
“也不看看你田叔家祖上是干嘛的!我告诉你啊,妖魔鬼怪什么的那是封建迷信,咱不信那个!但巫蛊术可不一样,那是民间科学!像我们笱澜一族,就是其中的这个!”他挑起大拇指,一脸骄傲。
“不过呢,也是奇怪……”花田又喃喃自语道,“他身上的那东西,感觉为什么会那么熟悉呢?就好像……好像我也盅过似的……这感觉实在是太熟悉了!”
尚九只是保持着不失礼貌的微笑,究其原因,还不是因为这是他们自家的东西!
突然,花田一拍大腿,“我怎么没想到呢!”
他又是激动又是紧张地抓住尚九,“小九,我说这话可没别的意思!那个……那个孩子身上的东西,极有可能是……鬼爷。”
见尚九只是挑下眉,表情十分丰富,花田慢慢反应过来了,“你们早就知道了?”
尚九抬手拍了拍他的肩膀,“现在已经经过官方证实了。”
花田也是难以置信,“为什么会是小孩子呢?这怎么可能呢?”
“有什么不可能的?事实已经发生了。”
花田直摇头,“你不知道,这鬼爷的毒性霸道得很,可不是小孩子那样的身体能承受的。而鬼爷也是个喜欢恃强凌弱的,按常理,它应该挑选这幢宅子里最强悍的那一个!”
尚九似笑非笑的反问一句,“那个最强悍的为什么不能是小池呢?”
花田一愣,“你开什么玩笑?他那么小,就算是最强也得十几年以后……”
突然,花田也不说话了。
尚九笑着朝他挑挑眉,又拍了拍他的肩,哼着小曲越过他。
花田仍站在原地,表情略有几分震撼。
十几年以后,说不定那个孩子就是最强者……
下午,花田在收拾东西准备离开。
红颜跟袭月两人来到他的房间,“田叔,怎么突然决定要走了呢?”
花田笑眯眯道,“也该走了,小花她妈一个人在家我不放心,这会又刚好是秋收,她一个人忙不过来。”
看他一脸轻松的样子,袭月不禁又靠近些左右打量,“田叔,是有什么好事吗?”
花田嘿嘿一笑,坐了下来,“倒是有件好事!”
袭月赶紧促他,“快说来听听,让我们也跟着高兴高兴!”
“以后啊,有关猛鬼的事再也不用我们花家人跟着操心了!你说,这是不是好事啊?”他越说越乐,还哼了两句小曲儿。
红颜不解,“为什么?不是说,要把它带回到魍魉山上才行吗?”
花田直摆手,乐呵呵道,“之前的确是这样!但是现在不用了,鬼爷重新又找了个主人,以后啊,就跟花家跟咱们笱澜族就没什么关系了!”
红颜心里咯噔一下,田叔又是怎么知道这件事的?
袭月问出了她的疑惑,“田叔,我不懂,你怎么知道鬼爷重新找了个主人呢?”
花田笑的得意,勾了勾手指示意她靠近些,这才说,“因为,我的身体里留着花家的血!这就叫得天独厚,别人学都学不来哦!”
“不是啊,”袭月坦然道,“我也能感知到蛊毒的存在,从而向身边的人发出预警。只是……”她不好意思地笑了笑,“在鬼爷面前,我的这一能力就不灵了。”
花田先是啧啧称奇,还真是大千世界无奇不有啊!谁能想到身边这么个柔弱乖巧的姑娘,居然也能对蛊毒发出预警!这宅子里到底都是些什么能人啊!
可是,他也解释道,鬼爷做为蛊王,自然可以很好的掩藏自己。
据说,鬼爷是可以掩藏实体的,事实到底怎样没人见识过。做为花家的后人,花田早就没了祖辈的野心,就想守着那块土地尽好本分,过着自己的小日子,那就别无所求了。所以,哪怕他感觉到了鬼爷应该就在那个小男孩身上,但他也是止步于此,多一步都不再探寻!
“既然如此,田叔,你有没有什么办法便它跟小池分离开来呢?”这才是红颜最关心的。
鬼爷在小池身上会带给他怎样的变化,不得而知。就目前来说,只有皮肤上出现了暗纹,其它一切正常,可保不齐今后会有其它变化!想想阿忠,红颜不敢有侥幸心理。
“呃……分离开是不可能了。”花田说,“这个宿主与主人,是有很大区别的。阿忠是让鬼爷复苏的宿主,那么,那孩子就是足以引导它的主人。它对待宿主可以毫不留情,但对主人那可比忠犬还要忠犬啊!”
可花田又说,“只是有一点我还没搞清楚,鬼爷只会认一个主人的,也就是花暮招。即便他不在了,也不会轻易‘变心’才对啊!怎么就突然认了那么个小不点呢?”
红颜也是百思不得其解,小池跟花暮招那是八竿子也搭不到的关系,一丝丝联系都不可能产生!
花田想不通干脆不想了,他又转过身继续收拾,“不管是一个主人还是两个,鬼爷从此以后一定会乖乖的,不会再兴风作浪了!我的责任也就尽到了,回去以后也好向老祖宗们交待了!”
看得出,他是真的挺高兴。
“哦对了,这个送你了。”花田将自己那把黑笛塞到红颜手里。
“这怎么行!”红颜受宠若惊,“这个太贵重了,而且还是你们花家的宝贝,我不能要!”
“什么宝贝啊!只有人才是最宝贝的!这些东西都是身外之物,送给珍惜它的人,那是缘分!”
花田强行将黑笛塞给她,又乐呵呵地说,“随时欢迎你们再去我那做客!”
红颜望着手中的黑笛,心底里说不出的暖,抬起头笑着对花田应声,“一定会再去的。”
得知花田要离开,陶姐赶紧让人准备了好些特产,多到花田都拿不了。陶姐倒也痛快,直接让人送他回滇越村。临走时,花田又拜托红颜关照一下小花,毕竟年纪还小,又是第一次来到村子外头的世界,难免会挂念。
红颜笑道,“田叔你就放心好了,小花如今在海岛上过得别提有多滋润了!她若是想回家,他们也会随时安排她回去,你尽管把心放肚子里!”
“好……那不好!这我就放心了……”花田喃喃自语,眼圈有点发红,由衷道,“能遇到你们,真是我们一家子的福气啊!不,是整个笱澜的福气!”
“田叔,言重了。”
几人将花田送上了车,努力朝他挥手。
红颜握紧手中的笛子,冰冷的手感似在宣示它的高贵……
赫连城推开门,来到小池的房间。
小池这会正坐在床上,眼睛微微阖着,感觉到身边有人坐下,他这才懒洋洋地睁开双眼。
赫连城的视线抵过,嘴角微微扯了下,不紧不慢道,“不愧是我的侄子,连盅蛊都跟别人不一样。人家是被动的,你是自己找上门的,而且,还是个有正规血统的。”
小池垂下目光,缓缓道,“我也还在适应。”
赫连城挑眉,由此可见他跟身体里这位不速之客相处得还算融洽,这就让人大呼不解了。
赫连城直接躺在他的床上,一手撑着脑袋看他,倏尔问,“鬼爷到底是什么?”
小池摇头,“不知道。”
他没见过,只知道它在自己的身体里。
“它真的有跟你说话?”
小池认真想了想,说,“我也不清楚那个声音是怎么钻进我的脑袋里的,有点像在做梦,只是清醒时候做的梦罢了。不过,可以跟自己脑海里的声音对话,这种感觉挺有趣。”
赫连城明白了,“无声无形……”
看看小池,又问,“你是怎么决定的?”他慢慢坐直了身体,歪头看他,“只要你说一句想要解决它,我保证能让它离你远远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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