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涟漪坐在马车中,心思沉淀后,她轻掀开了车帘,寒风和雪扑上脸,她只觉得脸颊冻得有些疼了,声音几番出不来,好不容易才对就在车前不远骑着骏马的季颜青开了口。
“驸马,本宫想和你说说话,你能到车里来吗?”
“你有什么话就直接说。”季颜青头也没回。
“那便罢了!”李涟漪原本仍有些惧怕与他相处,只是出于为了两方的考虑才想要与他商议,既然他不领情,她也无计。她收回手放下车帘,又坐回了原来的位置。
进了宫,被宫人领到宴会举办的大殿之上,引到了他们二人的位置前。如莲心的前言,李涟漪头一次做到了最前方的位置,靠近上位皇帝和皇后,对面是太子。
因为宴上是宫内的宫人服侍,莲心等人将李涟漪送到就离开了,而后趁着落座后四下无人,李涟漪低声对身侧的季颜青说到,“你真不觉得我们应该谈谈吗?”
“不觉得。”季颜青回答得很快,李涟漪估计他就根本没过过脑。
李涟漪不禁笑了一声,“你家里人一定为你操碎了心。”和她谈话又不会死?难道他还以为她能把他怎样不成?真正该害怕的分明是受过他威胁的她。李涟漪都不禁怀疑他这份独断和过直到底怎么打仗得胜当上中郎将的?
“你什么意思?”季颜青终于扭头看了她一眼。
李涟漪没有回视他,她很想回他个没意思,但她还没来得及说出来。
“颜青、十妹。”三皇子李筠远隔着招呼并越过来往的宫人大步走来。
“见过三皇兄。”季颜青起身行礼。
李涟漪也跟着起了身,面带微笑称呼道,“三哥。”因为之前的两次交集,所以她此刻对他的笑容含了几分真。
李筠点了点头,先看了看季颜青,拍了拍他的肩,而后看向李涟漪,和颜悦色道,“十妹,看起来你这段时间过得还算好,你终于会笑了。”
“三哥说得好像涟漪以前是石头雕的,永远板着脸似的。”
“看,现在都会说笑了。”李筠笑了起来,“以往你在宫里可不会这么对我说话!”李筠看着李涟漪,眼中满是真挚的手足之情。
李涟漪有些不好受,因为她对李筠其实没多深刻的感情,不自觉低头避开了与李筠对视。不过李涟漪也觉得奇怪,李筠在这皇宫是如何保持这样如莲出淤泥的品格的?就只因为他母亲受宠,还是人与人真会不同?
见李涟漪低头,李筠似乎以为她害羞,便道,“看来颜青还是有听我这个朋友的话!外面的流言蜚语你不用理会,很快就会过去!”
李涟漪大概明白他说的什么,抢在季颜青可能开口前说到,“他任职军中,理应为国忙碌,何况夫妻之间,也并非一定要朝朝暮暮。”
“你们才新婚,他不该如此冷落你!”李筠瞪向面无表情的季颜青,忽沉声道,“颜青,你还记得我跟你说的话吧!”
季颜青嗤道,“三皇子,你提笔写诗画画是都比我强,但论武你恐怕连我的佩剑都拿不起,还是别乱想了!”
李筠笑了,轻声细语道,“你也别放心太早!正面比武我是肯定不如你一根手指,不过我暗地里下点绊子还是能摔你几个跟头的!”
“那我拭目以待!”
李筠忽笑了,季颜青也跟着大笑出声,连李涟漪都不禁被感染了!李筠和季颜青怎么成为朋友的她不知道,但是她挺羡慕他们,只是她又想到君臣权衡,心底一下子沉了,笑也就没了。
“三皇兄,你和季中郎将聊什么,这么开心?”李廷带着两名宫人含笑缓缓走来。
“涟漪见过四皇兄。”李涟漪平平常常地称呼道。李涟漪想起李廷上回从他匕首,他当时是提点了她会有人要害她,但最近这段时间日子仍旧平常,是李廷胡说,还是他弄错了?
“下官见过四皇子。”季颜青恭敬地称呼道。
“相比以往在宫里,其实十妹倒是精神了不少。”李廷美目瞥了眼李涟漪,很快转向季颜青,“季少将军就是军务再繁忙,也得关心一下家中事才是。常言道:修身齐家治国平天下,齐家在国之前。”
“四皇子所言,下官会谨记于心。”
季颜青和李筠说话就不显尊卑,而与李廷言谈就显出了上下,所以很明显看得了差别。
几人相对沉默了,忽李廷莞尔一笑,“太子要到了,我先告辞。”
四皇子李廷离开后,三皇子李筠也离开回去自己位置了,而很快,太子就前呼后拥地来了。
当今太子其实是当今皇上的第二子,长子为前任皇后所生,一出生便入主东宫,却未满周岁便早夭,前皇后也因为悲伤过度一年后郁郁而终。之后数年,后宫所出皆为公主,而后便是时为德妃的皇后生下一子李继获封为皇后,李继便顺理成章获封太子。
李涟漪和太子李继之间是鲜明对比,一个是无人在意的灰暗公主,一个是万人簇拥的光鲜太子,自然也没什么交集可言。在宫内时候,李涟漪只间或听闻太子刚勇,但自小有皇后亲养而略有骄纵,但他尊为太子,将来是九五之尊,这点问题也并非大问题。
太子李继径直走到李涟漪和季颜青对面的位置落座,身旁是姣美端庄的太子妃。
李涟漪见太子直接坐下了,没来招呼,她反而松了一口气,但她敏锐地感觉到旁边有些不对。
李涟漪回头,看到季颜青低着头,看不到表情,但她明显感觉有一股冷气从他身上出来。
“你怎么了?”李涟漪问。
“和你无关!”季颜青头也没抬。
李涟漪也不想再理会他了,正此时,皇帝与皇后并携而来,众人都起了身,李涟漪和季颜青自然也同样办了……
说是家宴,其实也不过是吾皇万岁的君臣宴,只不过臣下都换成了多少和君王有亲的这批人而已,除了进献殷勤、歌功颂德以外,一场宴下来也没什么别的事。但也好在这场宴会没比往年多加别的事,李涟漪默默地按部就班忍耐到了结束。
帝后两人离席后,余下人也各自自主行事了,李涟漪和季颜青同时起身离开……
李涟漪忍耐了一晚,有些闷了,所以走得有些急,但季颜青走得更快,李涟漪追他追得没留神踩到了什么。
“抱歉!”李涟漪连忙停下来。
“没事。”
李涟漪听到稚嫩的声音,低头看到一张孩子气的天真面庞,心头一下子更虚了。
“抱歉,我不是有意的!”李涟漪再度道歉道。
“皇姐,我没没事,你走吧!”那孩子仍旧坐在位上,仰面望着他笑。
能出席皇家家宴的自然是皇族相关的人,而且看穿着打扮李涟漪也能猜出这个孩子是皇族显贵,但他这一开口,李涟漪反而迷惑了。叫她皇姐那就说明是皇子,可未成年的皇子都该在宫里,只要是宫里的她都认识,可眼前这个她却偏偏没有印象。
“你是……”
“我是父皇的第十二个儿子,我叫李涵。”那孩子以一张笑脸迎向她,“我今天午时才赶到的。”
“我叫李涟漪,公主里排行第十!确实算你的姐姐。”她想起了了,有唯一一个未成年便被送出皇宫的皇子,因为他母妃疯了,他出于孝心求请离开皇宫照顾他的母亲,因为他母妃的疯,他也被视为不祥,所以皇帝便同意了,将他分封到了离长安相当远的一座小城。
“对啊,我知道是皇姐。皇姐急着回家吗?”
“是啊。”
“那皇姐就走吧,我没事。你只是踩到了我的衣角而已。”
“宴席已经结束了,你还不走吗?”李涟漪看他孤零零地坐在最末尾的位置,看起来有些像以前的她,在一个默默无人知晓的位置形单影只。
“我在等人来接我。我……很少来皇宫,所以怕走错路!”
“有人来接你我就放心了。那我先走了,希望接你的人能早些来!”
“嗯!”李涵重重地点头,笑颜,“皇姐慢走!”
李涟漪没再逗留,急着离开了,但仍已来不及追上季颜青的脚步,根本找不到他的影踪。
追了一段后,李涟漪确定是追不上了也就放弃了,独自徐步往宫门去,今朝等人还在那儿等着,而季颜青竟然也还在。
“公主——”
“磨磨蹭蹭干什么了?”季颜青早已上了马,高头大马之上,居高临下,颇不耐烦地说到。
“你可以不用等我!”李涟漪也颇没好气地哼了一声,由着今朝扶上了马车。
车马驶出了皇宫,眼见将军府已近,李涟漪听到车外马儿嘶鸣,她心头一惊,立刻拉开了马车窗帘,正看到季颜青扯缰绳掉转马头。
“季颜青,你去哪儿?”
“和你无关!”
“连这种时候你也不回家吗?公公和婆婆……”
季颜青根本没回应她,已策马疾奔而去。
团圆之时也不归家,就因为她?他有必要避她到这种地步?听她说完话会死吗?而且他喜欢的桑柔,桑柔还在府上他都不愿意回去,是因为她在将军府,所以他要做到如此地步吗?
“公主?”今朝探头进来看她。
李涟漪已放下窗帘,很平静地说到,“没事,走吧!”
“哦!”今朝迟疑着放下了门帘。
今朝的身影消失于帘后,李涟漪瞬间险些没忍住眼泪,她双手握紧膝上的裙摆,很深地吸了一口气,强逼自己将到眼眶的泪水压住不让眼泪有机会滚出。
她在宫里不被重视,连嫁了人也不被夫君所中意,他连看她一眼多听她说句话都不能忍……这就是她的命吗?她不甘心!好不甘心!
够了!她告诉自己,这是最后一次为季颜青伤心,以后不会再有了!她不会为他掉眼泪,一滴也不会,因为不值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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