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到她说国公府无甚可用之人,郑存晰一阵心疼。
一个未满十四岁的少女,经历了茫茫大海的孤独航行,又要面对错综复杂的局面,她能有章有法地应付到现在,已是大大的不易。
若自己都不能帮她,这个表哥也是白当了。
“你也太小瞧表哥了。你以为,生辰贺礼是白白送你的么?”
“表哥送的马车,当真是极好用,如今我用车不要惊动府里其他人,出入方便了许多。”
郑存晰微微一笑:“车固然好,人更厉害。”
“人?”陈木枝一愣。
难道说的郑初?
“郑初是观鱼先生的弟子。”
“观鱼先生!”陈木枝惊呼,“就是传说中,神龙见首不见尾的世外高人,观鱼先生?”
郑存晰望天:“这世上,没有人能逃过朝廷的‘鹰眼’,哪有什么世外高人,只有朝廷不想找的,没有朝廷找不到的。”
“那我爹呢?”
“……”
知晓了郑初的真实身份,陈木枝再回想他这些日子的一举一动,更觉得郑初的确是深藏不露,也感叹表哥果然对自己够情义。
二人说着话,出了林子,向前院走去。
前院倒来人了,是怡亲王世子卫绪派了人过来送请贴,让郑存晰赶紧过去接。
要是别的府上来人,陈木枝不便出现,但卫绪是郑家的常客,两家来往颇多,又与安国公府也有特殊关系,于是郑存晰也不避讳,拉了陈木枝一起去前厅。
没想到怡亲王府的人一见陈木枝,笑说自己这下省事了。
怡亲王府世子卫绪打算在郊外别院办一场赛马会,邀请郑家三兄妹同去。
原本来人还要再跑一趟安国公府,因为世子也邀请了安国公府二小姐,没想到在郑家见着了陈木枝,便省了他再跑一趟。
接了邀请,陈木枝一看,时间恰是四月初四。
是她生辰。
*
在郑家陪外祖母吃过饭,陈木枝又去了一趟秦家别宅。
据胡大壮说,这几日发现总觉得外头有人监视,但又没抓到什么人,故此对门户格外当心。
陈木枝想起,当初那个莫名其妙将自己引到五英街的那个中年男子。
已确定他并不是秦家的家仆,却又猜不透他意欲何为。
秦宜年的病情果然十分棘手,柳正谊潜心想了几种医治的法子,还把师傅袁牧野都请出了山。
天下医者高士,都有些痴心。
不是“妄想”的那种痴,是对于医术的执着。
袁牧野见到秦宜年这样数十年都未曾遇见过的病例,亦震惊于他强大的生命力。袁牧野破了从不在外留宿的先例,在秦家住了三日,与柳正谊确定了医治之法,又留下了他珍藏多年的数味极为珍贵的药材,这才告辞离去。
比较意外的是玉红。
据胡大壮说,玉红姑娘几乎一言不发,但照顾秦宜年却是一丝不苟,从不嫌弃脏臭。
她脸上的疤痕还是那样触目惊心。
柳正谊想顺手替她医治,却被她婉拒。一个年轻姑娘竟如此不珍惜自己的容貌,也让柳正谊感到意外。
这话让陈木枝听了,不免心里又是叹息。
回到国公府,已是日落西斜。陈木枝去了嘉实堂。
王氏知道陈木枝今日去了郑家。
“舒贞郡主可好?郑夫人可好?”王氏问。
“都好。外祖母和舅母也让女儿带话,问母亲好。”
寒暄过后,王氏入了正题。
“舒先生的束脩和给郑家的问安礼,我都备好了,你要不要看一看?”
一张礼单递了过来,的确是费心思准备了。
王氏难得这么尊重陈木枝的意思。
不过陈木枝却并不在意,摆手摇了摇,表示自己不用看。
“母亲备的礼,从来没有不妥当的,女儿何德何能,能再加意见。外祖母说,三弟随时都可以过去,母亲挑个日子?”
王氏点点头,命双彩拿了黄历过来。
前后一翻,王氏笑了:“居然明日就是好日子,再往后几日,都不合适。”
“那就明日呗。”
“会不会太仓促了,让郑家见怪?”
“不会的。好歹是自家外甥,早一天晚一天,怎么会见怪。”陈木枝故意说得轻松,“王家搬到巧思园,不也是说搬就搬了,自家人,哪里谈得上仓促二字,见外了吧。”
这话里话外的讽刺,王氏也只当没听见。
“王家正在看宅子。不会长住的。你也知道,京城多金贵的地方,今年又选了一批官员入京,眼下地价贵得很,都被这些新的京官们给炒高了,一时也难找到合适的宅子。”
陈木枝心中一动,脸上不动声色。
“王家在雾州生意做得好好的,母亲危难之时,放下雾州的生意过来帮您,这份情,陈家一定是记下的。但如母亲说的,眼下京城地价这么贵,不宜置业,强留人家倒是不好……”
王氏垂着眼睑,不看她。直到听到这里,幽幽地开了口。
“你的意思,用完了人家,叫人家滚蛋?”
“生意人家,哪这么好用。”
一张银票,轻轻地从桌上推了过来。
这张银票太眼熟,王氏心惊之下,便要伸手去接,却见陈木枝收一手,银票又收了回去。
“万事皆有价,王家也一样。有些话说破了可就不好看。母亲孤立无援的时候,得了他们的慰籍,这不假。但王家进京后得了多少好处,母亲心里也有数。陈家便是块肥肉,咬几口也该知足了。”
王氏聪明地绕过这个话题,道:“寻了宅子,自然搬出巧思园。至于他们是不是留在京城,我也做不了主。”
“我既有法子截下银票,自然也有法子让王家在京城做不了生意。就怕母亲不愿意。”
这话,王氏真不好回。
说她愿意吧,她心疼自家兄长。
说她不愿意吧,那张银票让她触目心惊,也不知道陈木枝到底掌握了多少。
正尴尬地沉默着,双绘进来,说华岚小姐来了。
陈木枝双眉一挑,来得巧啊,来得妙啊。
王华岚一进屋,见陈木枝也在,倒是意外。昨天两人刚刚在夹道里交过手,余怒还未消呢。
加上陈木枝可是正正经经的安国公府嫡女。王华岚想姓陈都想疯了。
“华岚姐姐来啦,正好,我和母亲说完事了,这就告辞,你们两好好亲热亲热吧。”
陈木枝起身,向王氏行了个礼。
可走到门口,她又转身。
“对了,母亲,怡亲王府送了请贴,请我去参加赛马会。我正好在郑家遇见了亲王府的人,便应了邀,特告知母亲。”
怡亲王府!
王华岚眼睛顿时亮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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