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时候发现的?”
“三天前就有点反应,当时我们都以为没什么大事,就在家附近的一个小药店买了点药回去吃,结果非但没好转,咳嗽还越来越厉害,到了昨天下午就开始下吐下泻的,人也没了精神,我吓得不行,今天一早就立马带他赶来你这了。”
医馆后堂的病房里,一个身强体壮的男子像没了骨架支撑的帐篷般瘫在床上一动不动,眉眼深阖,精气神全无,张嘴的力气都快没有。他的妻子守在床边,愁容满面的跟霁长空讲述丈夫的病况。
“之前吃的药呢,带了吗?”
“哦哦,带了。”那妇人赶紧从随身携带的包袱里翻出一个小药包来递给霁长空,“大夫你看,就是这个。”
霁长空接过药来细细查看,妇人在一旁有些不安,问道:“大夫,该不会是这药有什么问题吧?”
霁长空自己也想过这个问题,但其实不然。里面也就是一些生津止咳、清热解毒的草药,且这些药在用量搭配上均无任何不妥,乃是一剂对症的良药。可听家属描述,病患吃过反而情况愈加严重,这实在不应该。
“跟药没关系。”
随即用手探了探他的额头,此人额间滚烫,如似火烧,正发着高烧。综合他的各种症状,霁长空眉头微微皱起,心下有了一个想法。问道:“他这几天可出过门,可接触过其他人?”
妇人道:“我们本是计划要去走亲戚的,但他突然发病,也就没去成,这几天一直躺在家里,床都下不了。”
又问:“家中有几口人?”
“就我们夫妻两个。”
霁长空点头:“那就好。这些天你们先在这住下吧,待病痊愈再走。”
旁边的北染和子晖皆是一愣,住下?相互对视一眼后,心中也紧张起来。
以往,就算再难治的疑难杂症,霁长空看过后也是面不改色的开出药方来,病人吃过他的药不出三日就会好,这也是他为何短短时间内就能在桐城声名鹊起的原因之一。但如今,他却什么也不说,面上布了愁云,还主动要求病人留下来接受治疗,凡此种种,都在说明这个病万不是表面看到的发烧咳嗽这么简单。
而那妇人没有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听霁长空这么说,露出了看到希望的欣慰:“那就有劳大夫了。”
霁长空莞尔:“不必客气,你们安心住下,这里吃住都方便,有事找我们就是。”随后又对一旁的二人道:“小北,子晖,你们跟我来……”
“——什么!传染!!!”
听完霁长空的说法,两人更是目瞪口呆,在他们短暂的二十年生命里,还是第一次听见这个词。
“不错,我已经多次确认过了,他的病与百十年前曾在多地发生过的瘟疫类似,发烧、咳嗽、四肢乏力、头晕头疼、且久治不愈,但又不完全一致,他这病来得更为古怪,病症也多出了好几种,恐怕更难对付。”
“总之,遵循以往的病例可知,他这病是会传染的,传播方式尚不明确,为了安全起见,即日起你们都要以纱掩面,尤其是在与他夫妻二人接触交流时要格外注意,谨防受疫病感染。”
二人傻傻点头:“知道了。”
霁长空又吩咐起子晖:“疫类的病成因复杂,对症的药一时半会做不出来,你先熬一些清热的药给他送去,剂量下猛一点,每日五副,先把烧降下来,以免体内温度太高烧坏内脏;再用些滋补类的药给他补补身体,体质虚了抵抗力也会下降,这样很难熬得过去;饭就先别吃,以免吃了又吐。”
想了想,又道:“还有那位夫人,也要留意她的情况,她是病患的密切接触者,若是此种疫病的传染性强,现下她极大可能已经染病,只是处于早期症状还未显露出来。”
北染忙问:“那该如何是好?”
第一次见这种病,霁长空也没有万全之法,只得道:“先观察吧,她若有任何不适,即刻向我汇报。”
子晖立刻道:“是,师父!”
临走,霁长空又提醒他:“记得面纱。”
“放心吧,没忘。”
子晖忙着去煎药,霁长空看着屋内北染收拾好的大小包裹,有些愧疚,“小北,与你回青藤山一事,恐怕得缓缓了。”
北染完全理解他作为医者的仁心:“没关系,救人要紧。”
“稍后我送你出城,你先自己回去,待我处理好这边的事情就去找你。”
这话北染却是不同意了,“不,我才不要一个人走,我要留在这里和你一起,说不定还能帮上你的忙。”
那种无期等待的日子实在是太难熬了,前面的几个月她天天度日如年,如今好不容易见到他,她再也不要离他而去,势必与他共进退。
霁长空又是担心又是为难:“可是……”
“放心吧,我会照顾好自己的,至于我娘那边,我写信跟她解释。”
拗不过她,霁长空终于点头:“那好吧,一切当心!”
每日五剂去热的药,喝了三天,病人的高烧略降了些,但意识还是模糊不清,身体状况也未见好转。霁长空每日将自己关在药房里钻研解药,一步不出,看得北染很是难受。
“先生,过来吃点东西吧。”北染将刚熬好的粥放到桌上,唤一边的霁长空。
“等等就来。”霁长空将手中医书翻了一页,随口道。
他这么说,北染便乖乖坐在桌边趴着脑袋看他。从这个角度,正好看到他那棱角分明的侧脸,在扑闪扑闪的烛光下忽明忽暗,明时映得佳人如凝脂,暗时隐却光华现气质。如此天上人间独一份的珍宝落在了她手里,北染不禁捂嘴偷偷窃喜。
等了片刻,他仍是没来,北染从砂锅里盛了一小碗粥去到他身边,将他手中的书拿过折页合上,道:“你都看一整天了,休息下吧,来,尝尝我刚学的粥。”
霁长空看了看案上那碗热气腾腾的粥,色香俱全,貌似很可口,但他却看回北染无动于衷。
北染有些许的惊慌:“怎么,看着没有食欲?”
他摇摇头:“不是,你都说我看书看一整天了,我这手拿书拿了一整天,现在累了抬不起来。”
“你!……”北染瞬间了然,原来是要喂他吃。也罢,男人真麻烦!
无奈,她端碗舀了一勺,放在嘴边吹了吹,然后喂给他:“啊……”
霁长空满意的笑笑,低头去够那粥,却是还未及勺边,他又忽然转道向上而去,在北染毫无防备之下,在她唇上轻啄了一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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