观礼完毕,北染本是跟着人群回去各自的住所,但见霁长空未动,于是叫他道:“妖怪都已经烧成灰了,先生为何还不回去。”
霁长空道:“就回了,你先走吧,我和道长还有事商量。”
北染道:“哦。”刚要离开,转头瞥见一旁的景吾,想了想,又折了回来,去到两人身边。踌躇了一下,才开口,问景吾道:“半仙,你方才使的那个长得像小老虎一样的东西,是什么宝贝?”
景吾见她对自己的法宝感兴趣,一脸崇拜的样子,一股自豪感油然而生,便道:“你说的没错,确实是宝贝。见你这么喜欢,给你看看也无妨。”
他将小虎从袖中掏出,就着它的一些功能,给北染演示了一番,引得北染连连叫好。
这个小玩意,虽然不足半个巴掌大,但用处却是颇多。
正如景吾方才用的那样,可喷烈火,灼烧世间万物。拧动一下开关,火量调到适中,一次性烤熟十个红薯不成问题。
在它的口中还藏了一根万年玄铁铸的细丝,轻易不会断,能吊起千斤重的事物。
除了能做法器与战、能做工具帮工,就是拿着什么也不做,拉伸一下它的四肢关节,它还可以变换形态,变得比之前大上一倍,就做个家中摆件用来观赏,也是相当不错的。
要是问起名字,景吾将它命名为“跳跳虎”,在以前,霁长空初听到这个名字时,吐槽他:你可以想个再俗气点的名字吗?
景吾则认为:叫这个名字多可爱啊,你看我一拍它的脑袋,它就一跳一跳的,叫“跳跳虎”不是正好。
对于这个东西叫什么名字,北染是毫不在意,但这个东西的用处之多,设计之精妙,北染却是实实在在看在了眼里,放在了心上。
隔天,霁长空在案几上专心批改北染交来的试卷,北染虽安分的趴在一旁为他研墨,却是身在曹营心在汉,脑子里尽想着昨日里景吾用过的那个法宝。
感慨到:“先生,你说昨日那个叶半仙用的那个东西,怎么那么神奇啊,若是我也有一个,那我以后做什么事就都方便多了。”
霁长空一边用笔在纸上标注错处,一边道:“你既说他是半仙,之前还称他妖道,那为何还想着他的东西。”
北染解释道:“人不怎么样,但东西是好的呀。我之前还真没看出来那半仙竟还有这么可爱的东西,你说他宝贝是不是挺多的?”
跟她处得久了,霁长空对她已经了解到了,她一伸手就知道她要摘什么花了的地步。此时她那满脸憧憬又向往的神色,像极了她曾经强抢猛夺他的小金鱼的样子。于是白了她一眼,道:“你平时拿我的东西就算了,别人的东西你还是不要去惦记了。”
那跳跳虎虽景吾真正用的时候确实不多,但那可是景吾最喜欢的器物之一。
犹记少年时,一日景吾带着它去他宫中玩耍,走时忘了带走,第二日一大早便火急火燎的跑过来找。最后花了两天时间,几乎把他的苍梧宫给翻了个底朝天,才在床底下找着。自那以后,他便更加宝贝他那东西了,走哪都带着从不离身。别的还好说,那个东西,想要拿过来,怕是难。
北染耷拉着眼皮,叹了口气,既然先生都这么说了,那就只得作罢。
片刻后,霁长空将手里的试卷交给她:“上面标注的错误,你拿去多看几遍,最好是抄写一下,这样会记得比较牢,我之后再抽查。”
北染接过试卷,怏怏道:“哦。”然后将下巴放在书堆上,举起试卷漫不经心的看着。
晚间,霁长空提着一壶酒到景吾房里去找他,见他不在,便坐在桌前等他。
许久之后,景吾才推门进来,手里也拿着一只酒壶,见他,喜道:“哟,我没看错吧,你这是在等我?”
霁长空道:“对,找你喝酒。”
景吾摇身一晃,转瞬间就坐到了他对面,看见桌上的酒,忙拿起来揭开壶塞嗅了一下,称赞道:“不错不错,比我的要好。”说着,就把原本自己带进来的那壶丢去一旁,将这壶就着桌上的杯子,给两人各倒了一杯。
待到喝得心满意足,景吾擦了擦嘴角,同他说起今日他去山下游荡遇到的好玩的事情。说这人间确比天宫热闹有趣得多,以后若是得空,他也要常来。
霁长空听着景吾讲了好半天,等他激动的心平静下来,才附和到,避开那些阴险狡诈的庙堂之高的地方,这些处在江湖之远的幽僻山村,的确十分恬静可爱。
两人又聊了许多嫌弃天宫的话题后,霁长空问他:“你那个跳跳虎还在吧,我觉得你平时应该也不太用得着。然而北染见了你那东西甚是喜爱,不如你就做个人情,将它送给她吧。”
景吾听罢脸色大变,马上侧过身来,双手死死捂住怀里,好像生怕下一刻,霁长空就会扑过来硬抢。道:“不行!我就这么一个,虽然用得不多,但我也还是要用的,绝对不行。”
霁长空抚了抚袖子,道:“好,我就猜到你不会给,不给也行。只是……如此的话,北染便会很不开心,她一不开心,就会整天跑到我跟前来念叨吵闹,她一闹,我就静不下心来,还容易手抖。”
“我心一慌,恐怕就不能保证你嘱托我帮你绘的那幅诸神庆典图正确与否,或者是我手一抖,那图会不会就少个人多个木头之类的。到时你拿着那图去与怀越交差,众神见了,以你的身份,自然是无人敢当众批评笑话你,可是这背后怎么说的……应该就很有趣了。”
毕竟相识了几万年,知景吾者莫若长空。他一向知道,景吾平生最爱两样东西:法宝与面子。此刻非硬逼着让他在面子和法宝之间选一样,着实不知道他会怎么选。
唉,说到底,若不是北染看上他那东西了,他又怎会这样去逼他自己的好友。其实看着景吾那纠结又难以取舍的可怜模样,他的心里也是难受的,但是,谁叫他自己不好好收着,非要拿出来显摆呢?对,怪他自己!
景吾用一种像是吃了臭鸡蛋的古怪表情盯着他看了好一会儿,才道:“好你个霁长空,好歹我们也是一起打过架、偷过仙草、看过老鹰捉小鸟的交情,你就是这么对我的?”
说到这些事情,难免又要想起多年以前在神界的时候,霁长空替他收拾过的那些烂摊子,多到简直可以写成一本书。书名就叫《替人善后的一百种方法》或者《景吾上神的无聊日常之拉着好友下水篇》。
每每想到这些,霁长空便要在心里默念千千万万遍:交友不慎!交友不慎!交友不慎……
他辩驳道:“架是你逼我跟你打的。仙草是你拉我去偷的。你让你养的老鹰去啄㑩颂的绶带鸟,把那鸟啄的浑身是伤,最后还是我去替你赔礼道歉,送了他一套珍稀琴谱,他方才罢休。”
景吾神情傲慢,许是觉得此般不值一提,捂着衣服道:“那又如何。”
霁长空道:“所以,上神你看……你是选择把跳跳虎给我呢,还是不给呢?”
看着霁长空此刻嚣张的嘴脸,景吾想起初来寨子那天,在寨门口,北染同他说:“多在此处逗留有害无益”,现在看来真真是应了那句话。
见景吾似在思忖,霁长空补充道:“你若是给我呢,你就可安安心心的拿着那诸神庆典图去交差;若是不给呢,我在被北染打扰的情况下绘出来的图,可能就会让你在众神面前失了脸面;或者是,东西你不给,心一横,自己亲自动手绘一幅图,倒也是个两全其美的主意。”
他这么一说,景吾似有动摇,之前紧捂着自己衣服的手攥得不再那么紧,最后一咬牙,把手放了下来,想必心中已有决定。
他在身上到处摸索了半天,愤愤道:“行,反正我是打,打不过你;骂,骂不过她,就只能由着你们两个合起伙来欺负我。”
霁长空见他在怀里腰间翻找了半天,也没摸出那个东西来,眼角余光扫了他一眼,提醒道:“在袖子里。”
景吾磨磨唧唧着不想把东西给他,于是假装在身上四处找寻不到,想这样蒙混过关就说东西不见了。结果他这点小心思早就被霁长空看穿,心里更是恨得牙痒痒。从袖子里将东西一把抓出来,拍在桌子上,道:“流川君拿了东西就走吧,本妖道要休息了。”
然后便一溜烟跑到床上去躺着,将被子拉过头顶,把自己蒙得严严实实。
他们初识的时候,景吾还是一位心高气傲的少年,喜爱和别人斗法,收集世间稀奇珍贵的法宝器物。从天上神将们口中听说霁长空的丰功伟绩之后,他便寻着别人指的方向,找到了霁长空的苍梧宫,天天来到他的宫门前守着,执意要和他一较高下。
霁长空被他磨得不行,终是答应了与他对战切磋,但次次都是他落败,而每次一败,他就气恼的窝回他的寝宫去睡觉,几天都不出房门。直到宫里仙使们无奈去求霁长空,霁长空亲自登门去叫他,他方才肯出来。
待到气过了,养精蓄锐够了,他又带着他的法器上门去挑战,然后又回来睡上几天,如此往复过了八千年。这样的日子最终以几万年前那次霁长空故意放水输给他之后方才结束,两人才能如其他神官一样正常的交往,不必像之前那样一月一小打,三月一大打。
可这么多年过去了,他又和以前一样耍起了小脾气,霁长空觉得好笑,道:“既如此,那我就不打扰上神休息了。”将东西收好之后就准备走人。
被窝里传出景吾气呼呼的声音,“走吧走吧,这几天你们谁都不要来烦我,吃饭也别叫我。”
霁长空笑道:“放心吧,没有人会来叫你的。反正我不会,北染应该也不会。”
听到这话,景吾更生气了,说不叫还真不叫!真是狼心狗肺,丧尽天良!哼了一声之后,用脚猛踢了一下床板,然后翻了个身,把脸转去了另一边。
次日,北染照例去霁长空房里上课,刚在案前坐下,就看到桌上的那个跳跳虎,她将它拿起来,左右看了看,喜道:“先生,这不是半仙的那个法宝吗?怎么会在这里?”
霁长空继续着手上的事情,头也不抬,道:“哦,那个他说他不要了,送你。”
北染惊喜道:“是吗,真好。”
霁长空道:“既然人家给了你,你就得谢谢人家,以后对待他得尊重一点,不要总是大呼小叫。”
北染小心翼翼的捧着跳跳虎,小鸡啄米似的使劲点了点头,道:“嗯嗯,我知道了。”
见北染那爱不释手的模样,霁长空会心一笑,又道:“这两日,我会与道长一起去城中办事,你就在寨中待着,不要乱跑。”
北染道:“我可以和你们一起去。”
霁长空正色道:“不行,这次你就留在寨中,哪都不要去。”
北染讶异道:“什么事情?为什么不能带上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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