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说时间终将会流淌过去。
任何人都觉得时光不会倒流。可是现在,元汐不得不承认眼前这令人迷幻的一切了。
她心里是自然不愿意离开的。可是这有什么办法呢。
人总是要学着长大。
这个打击会不会对他有些过于惭愧了呢。
元汐不觉已经泪流满面。
一阵冷风吹来,吹皱了她脸上的泪痕,元汐从来不记得自己是个这般脆弱的人。怎么最近以来这么能哭呢。
元汐也不敢告诉元衡,还是就这样静悄悄地离开吧。大限将至。元汐明显感觉到了自己的力不从心。
天地那么大,那她最终要走到哪里去呢。她从前的归宿就是这里不是吗。来到这世上一遭,她很开心,能遇到爱的人,她也很开心。
可是能不能再贪心一些,告诉她们,我要留在这里。
我的归宿就不能在这里吗。
元汐第一次想要求神问道,竟然是为了自己的性命?
从前有传说,有个人求仙问道,获取了千岁的能力,连皱纹也消失不见,仿佛获得了新生。
这个故事从前听起来荒诞无比。现在却也成为了元汐的心中所想。好想就那样幸福下去呢。
她也好想要找到那个人,然后接着活下去吧。
要说这是为的什么,其实什么也不为,又是什么也为了。
她这样活着不是为了想要害人,人人都有自己珍惜的事物,而那个人为什么就有这种特权,能够延续自己的性命呢。
难道那些人就没有同她一样的想法吗。
这样想着元汐的脸上就挂上了一丝忧愁。既然已决定要离开,箭在弦上,不得不发的时机,她却犹犹豫豫,唯唯诺诺,畏畏缩缩。
好像从前那个许愿的人不是她一样了。是她确实有些贪恋这里的美好了。
其实回想起来。她这一生过得十分有规律,又很顺畅。
除了寿命短一点之外,几乎没有什么挫折了。
果然仙女都是下凡来渡劫的吧?她能不能还在凡间再历劫一次呢。就当自己是个仙女罢了。
如果真的有那样的机会。那么她一定会珍惜。
一定不要让爱她的人再这样的失望了。
元汐眼眶酸酸的。带着红肿。要以这样的样子,去见阎王爷么?
元汐正这样想着。
有人推门进来了。
“小姐。地下风大,小心着凉了。”来人是个小侍女,带着一点撒娇的意味。年纪不大,人却很机灵,做事也十分的勤恳。最难能可贵的是,小姑娘对元汐忠心耿耿。说起来这也有些渊源。
这其实是一个很久远的故事了,当时小姑娘一家为元汐所救。元汐少年意气,还替他们一家找了些营生。小姑娘就这样跟在元汐的身边了。
说起来已经是很久以前的事情了。元衡也默认了这个小姑娘照顾元汐,这样他也能放心一些。只是他不知道的是,元汐并没有吃下那药。
元汐沉浸在自己的情绪里,还没有察觉到有人推门而入。
而她的大限将至,想必会让他伤心欲绝。
元汐赶忙将自己的情绪隐藏起来,唯恐这小妮子看出了端倪。
她可不能再让身边的人为她再担心了。就叫她安安静静的离开吧。
怎么样来,就怎么样地离开。这是元汐最初的想法。
元汐是个很固执的人,她这样想着,就想要做到这些事情。
这段旅程就到此为止了。天气又阴暗会起来了,冷风吹进来,呜呜的响,像极了元汐内心的声音。
小侍女灵活的将门窗全都拴好,又替元汐倒了热茶,这才仔细地看起自己姑娘来。
元汐没有像往常那样开口说话,小侍女只看她的眼色。
元汐脸色脸上的神情也有掩盖不住的悲伤。
小侍女欲言又止,她不知道小姐突然之间这是怎么了。
可是她知道的是这件事情一定与姑爷有关。那个人,一定对小姐很重要。
姑爷刚刚离开,莫不是小姐有些想念他了。
小侍女心里还是十分赞同叶珏的,虽然是别的国家的人,不过对自己小姐可真是好啊,细心体贴,还那般的温柔。临走之前,还替小姐安排好了一切。
吃穿出行,都被安排好了。喜欢一个人就是这样的感觉吗。
元汐的心是悲凉的。与这天气无关,与旁人也无关,这是她自己的一个想法罢了。
“小姐。许是担心姑爷。”
“什么。没有的事情。不用担心我。”
“厨房该有事吧。”
“园子里的花要开了吗。”
“你去忙吧。”
“暖和的天气就要来了呢。”
元汐显然有些慌张,说话毫无逻辑可言。不过有一句话是对的,元汐是真的喜欢暖和的天气。这样睡在地下就不会寒冷了,就会很舒适吧。
来年说不定就会开花了呢。
要是这样也不错,要是自己能开出一树桃花就好了,就这样静静地守护着她爱的人就好了。
元汐不善于掩饰这一切,唯恐这小妮子看出来了去。她绝不能影响了叶珏。
国难当前,儿女情长又算得了什么呢?
这个时候她不能再影响他一次了,毕竟因为他的事情已经耽误了这么长时间。
国内这如此混乱,国家正是需要他的时候。
她不能再给他添后腿了。
小侍女看见了元汐那微弱的笑容里暗藏着的凄凉。
小侍女不戳破。心里如明镜一般亮堂堂。
小姐总是这样,为别人着想,可是谁又为她来着想呢?这些事情不说出来,又有谁会知道呢。
元汐想把自己所有的话都写在信里面,等到他回来了,也许只能看到自己那火化后的尘土了,要给他留些念想。
元汐好难受。她觉得十分对不起那个温柔的人。
“小姐,脸色为什么这么不对。”小侍女实在慌张,小姐以前从来没有这样的神色,今天是怎么了呢。
元汐虽然喜欢冬天。可是还是喜欢生活在春天,就像人们常说的。
春天总是有希望的。
这样的话,她来世就会很有希望了。冬天,往来不方便,兴许能让她的死的消息传得慢一些。
“怀里踹一个汤婆子吧。”小侍女这样说着,已经把汤婆子塞到了她的手里。
元汐垂下眸子,低低地说了一声:“谢谢。”声音沙沙哑哑,带着一丝不容察觉到意味。
元汐今天特意换上了一套崭新的袍子,是白色的,很纯净。元汐低下身子,垂首看着自己怀里的汤婆子。
☆
叶珏半束着发,披着一件披风。衣服的边边是用金丝绣的,看起来奢华却低调。
叶珏负着手,站在屋子里小心翼翼地拆着一封信。
叶珏刚刚从训练场上下来。衣服都没来得及换。这是元汐写给他的信。叶珏眼底渗透着温柔。
她在家里,还好吗。也不知道那边天气怎么样了呢。叶珏想着,白皙的脸上已经带了些许的笑意。
战场上确实危险,他不得不考虑这些事情。
在靖国,只有平安,他才能放心。
元汐在那边一定笑着吧。
叶珏莞尔,褪下披风,坐在椅子上,仔细地读着元汐的信:
见字如晤。
你那边天气怎么样呢。
这边的天气可真冷啊。
叶珏读到这里的时候,想起了元汐那样的笑声。那边一定是像一只小猫的令人心痒痒地抓着。
好像元汐的声音就在身边了。
“这小丫头。”
叶珏最享受这段时光,这一段独享的时光让他有久违的幸福。那些枯燥的事情,那些任务好像就与他无关了。他只有在这里可以暂时放下身上的担子,可以专心地想着那个不在身边的人了。
元汐在写这一段的时候,其实是流着泪写的。
她连续写了该有大半年的信,这样应该足够冲淡她离开的消息了吧。
元汐按照那些时间,写了一封又一封,只要到时候让人按时送出去就好了。
就这样吧,元汐抱歉地想着。
叶珏很快就将信看完了,可是就是不肯放下来。仿佛那信都沾染了远方的爱人的信息。叶珏看了一遍又一遍,想着这下一封什么时候才会来。
原来思念入骨是这样的感觉。叶珏想起原来那个自己,不由地就笑了。
最后还是喜欢上一个傻姑娘了。
这世上最傻的姑娘。
叶珏现在还不会知道元汐就要离他而去。也不会知道元汐已经生了重病,也许,一开始就没打算让他知道。不想让他有任何的心理负担。
叶珏眷恋地将信纸合起来,锁在了箱子里。
最迟到秋天,一定要给她一个安稳的家。叶珏言出必行,这个小姑娘一定要等着他啊。
叶珏从前是为了黎明百姓,现在想着。为了自己家的幸福,原来才更有意义。
一旁的管家也感叹叶珏的反常。
从前对钱财不屑一顾的少年郎,现在竟然也要斤斤计较了。
叶珏常常回以他为白眼:等你有了家室就知道了。
有了家就是这样的感觉。
叶珏想看着世界上最珍贵的事物一般,最后看了那信一眼。终于还是锁起来了。
一眼万年。
终于还是有了离别。
☆
你说得却是有些问题,好吗。阎王爷。
不是说死亡是通往幸福的路吗,我怎么这般痛苦。元汐苦笑不得。
死亡怎么都是这样的滋味呢。
元汐的胃里好像被塞满了什么,口鼻都不能呼吸。有一种深深的无力感。她上辈子难道造了什么孽吗。怎么连死亡的路都这样艰难。
元汐努力想要睁开眼睛,却发现自己好像没有一点力气。
周身全是一片冰凉,这是什么样的一种体验。她此时此刻有些不能理解了。
人死为鬼,鬼死为聻,聻死为希,希死为夷。
难不成她现在要做一只死鬼了。
元汐还是想美美地活下去的,这样对她有些过于残酷了。鬼实在有些可怕,这样会让她连飘去自己的喜欢的人身边的勇气都没有。
可怕可怕。她还以为自己死了能变成天上的星星呢。
大抵是不可能了。这样想想,她原来已经没有退路了。
正当元汐以为自己像一只鱼一般在水里游来游去的时候。她却听到了岸边有人的声音。
咦,怎么还有人的声音,难道这里不是阴曹地府。自己也不是水鬼咯?
元汐好不容易感觉恢复了一点力气,便朝着方才有声音的地方走去。
哗啦一声,元汐竟发现自己能喘过气了。
“鬼啊!”
看吧,看吧,果然自己就是鬼咯。
元汐还是认命一般地想着要不要继续沉没下去的时候,却猛地发现。现在不正是白天吗,又怎么会看见鬼呢。
而且,更奇怪的是。她见到太阳并没有丝毫的不舒适,反而有一些享受。
这种感觉就很奇怪了。元汐不得不重新审视一下自己了。
既然不是鬼,她为什么在水里。她不是应该在梦里吗。
元汐是在梦里离开的,她有那种感觉,不是凭空捏造的,她的身体她自己再清楚不过了。能坚持到将那些信写完她已经十分感天谢地了。
“鬼啊。”
还有人不住地叫喊着。元汐只觉得这些人烦。于是想也没想便脱口而出:“够了,烦死了。”
“说话了!说话了!鬼说话了。”
“你不是个哑巴吗。”
“你才是哑巴!”元汐心情十分不爽快。这刚刚醒来也不知道自己现在是个什么情况,不仅没有人过来搀扶她一把,反而在一边冷嘲热讽。一开口还咒骂她是个哑巴。这叫她如何不生气。
元汐要不是没有多余的力气,早就一个巴掌抡过去了。岂有此理,欺负到姑奶奶的头上来了。
“见鬼了真的。”
不一会,却有几个家仆模样的人扑通扑通一个接着一个地跳下了水,像是要来救助元汐的样子。
可是。元汐一个都不认识。
“苍天有眼,请告诉我这只是一场梦罢了。”元汐看着那几个傻乎乎的人来接她,她倒不如借助自己的力量爬上去了。事实上,元汐也这样做了。
她自己爬了上去。带着一身的狼狈。
还真是见了鬼了。
她身上的这是个什么服饰。粉粉嫩嫩的,完全不似她的风格。什么鬼畜的梦境。
元汐使劲拍了拍自己的脸颊,又猛烈地甩了几次头。
再次定睛细看,发现没有什么变化的时候。
整张脸只能用一个难看来形容。
苍天啊,不带这么玩的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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