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现在是叫你秦乐还是萧姝绾?”谢衍看着秦乐,认真的问道。
“还是叫我原名吧。”秦乐说罢,率先走下了阶梯,这官衙的院子四四方方的将天空围出一个形状。
李苑闻声寻来,便到了顾辞的院子。
白衣男子坐在石桌旁,手持长笛,目光望着明月,悠远绵长。
从那白玉笛子跳跃出一串动人心弦的音符,漠然中带着一丝浅藏的哀怨,好似那谪仙一样的人也经历了红尘俗事的苦痛一般。
忽然,笛声戛然而止。
“李公子有事?”
如玉石般悦耳的声音在耳畔响起,李苑这才知道原来顾辞已经发现她了,突然就有种偷窥别人被逮住的窘迫感。
李苑支支吾吾道:“我正准备……睡下,就听见笛声响起,所以……”
顾辞回过身,异常俊美的面容在月色的衬托下更是惊为天人。
他看向李苑站住的地方,忽然绽放出一个浅浅的微笑:“如此,是我打扰李公子的清梦了。”
“还好,还好。”李苑有些脸热,不知道为何从前她见了那么多人,都不曾出现过这样的情况,可一见着顾辞她就是控制不住脸红语塞。
顾辞看着李苑,见她一动不动的站在原地,不像是要走的样子,便道:“李公子要一起小酌几杯?”
李苑其实是想要拒绝的,可一开口却是答应了:“那就恭敬不如从命。”
李苑就近坐在顾辞对面的石凳上,石桌上摆着酒壶,杯盏,除此之外还有一盘黄澄澄的大闸蟹,和一旁食蟹用的工具。
李苑就看着那几只肥大的螃蟹,忍不住咽了口水,云城偏北,地处内陆,像这种海河里出来的美食,就算她是承业侯府的嫡子的时候也仅吃过几回。
顾辞看着李苑贪食的样子,温和道:“你吃吧。”
李苑红了脸,暗道自己不争气,一盘大闸蟹竟然馋着自己眼睛都不眨,还被顾辞看出来了。
像是察觉出了李苑的羞涩,顾辞道:“我一个人吃不了这么多,你帮着用一些吧。”说罢,他露出一抹微笑。
顾辞不像是喜欢笑的人,可他笑起来的时候,便温和的宛如三月的暖春,又带着不俗的气息,让人很难不沉醉在他的笑容之中。
见李苑盯着自己出神,顾辞别扭的咳嗽了一声,李苑这才羞愧的收回了自己的目光。
李苑不敢再看,生怕自己又盯着他入了神,“那就多谢顾公子了。”
她垂着头看向盛在银盘里的大闸蟹,伸手拿过一只。
照着记忆里的方法,她将食蟹的工具一件一件拿起,用金剪将蟹腿剪掉,又拿工具将蟹壳打开,一步一步有条不紊的,她做这些的时候极有耐心。
顾辞就在一旁饮酒看着他,他生得白净,一双眉要比寻常男子细窄一些,又因生一双柔和的桃花眼,显出女相,若非知道面前的人是个男子,顾辞都快被识不清面前的人是男是女了。
“好了!”李苑兴奋道,将盛着莹白蟹肉的瓷碗递向顾辞:“顾公子也吃一点吧。”
顾辞看着那一碗莹白蟹肉,又看了一眼诚挚的李苑,拾起筷著夹了些许,放入口中,赞道:“确实不错。”只不过他的手心却在微微泛寒。
李苑自然不知,又尝了一筷子蟹肉,心中雀跃起来,这螃蟹当真美味。
“蟹肉性凉,不宜多食。”顾辞提醒了一句,李苑点了点头。
有人陪着一起食蟹饮酒,这中秋之夜彷佛也没起初那般难熬了。
“方才听顾兄的笛声,有些凄凉,你也是在想家人了么?”
李苑不知这话怎么就脱口而出了,许是她饮了些酒水,有了醉意,便连自己说什么话也不清楚了。
一听到家人二字,顾辞平静的眸子里有了一点波澜,沉默了许久,他并没有回答。
也是,问一个前朝遗孤是否在想家人,着实有些讽刺。改朝换代,如今独孤家就剩他一个人了,问他在想家人又有何用,想,能如何,不想,又能如何?
若是李苑明日酒醒,记起,想必也是很后悔问出这样一句话吧。
“那你呢,是在想家?”顾辞反问,而对面坐着的李苑两颊酡红,呼出的气息都带着微醺,显然是没听见顾辞的问题。
可不知为何,她又开始小声啜泣,渐渐地哭声大了起来。
无论顾辞怎么叫她,她也不作声,就一个劲儿的哭。
后来,还是被吵醒的干宝跑到李苑住的院子叫醒越吟,让越吟将她扶回去的。
这夜,李苑做了一个梦。
梦中是她五岁的时候,那个时候母亲刚刚去世,她跑到书房里找父亲,父亲一看见自己,就匆忙的用衣袖抹了脸,以前她不懂父亲在做什么,如今梦中那儒雅男人脸上的泪痕却异常明显。
之后,父亲待她比之前更好了,除了不能让她在外暴露自己的女子身份,父亲对她当真是极尽爱护,她想要的东西,都会在翌日的清晨摆在她的桌案前。
她想学鸟儿在天空飞翔,父亲便将她扛在肩头,从里屋跑到院外,来回折腾,也不顾忌他的侯爷身份做这种孩童的事被下人看去耻笑。
她想骑马,父亲就带着她到草原驰骋。
她想看书,父亲就将云城里最大的书画斋买下来。
她想怎样,父亲就如她所愿。
可如今她什么都不要,她只想父亲安好,只想他好好活着,再叫她一声明歌,明歌是她的字,父亲亲自给她取的。
一幕幕温馨的场面在梦中显现,这本该是一场美梦。
睡梦中原本笑着的李苑却眉头紧蹙,此时的场景是父亲冰冷的没有一丝体温的尸体躺在棺材里,苍白的吓人。
她整个人都吓傻了。
下人说父亲是在去河阳收债的路上被草寇所害,父亲身上的刀伤也证实了下人的话,她也就没有怀疑那个装的纯良的毒妇。
有人一旁接着道:“是啊,当初侯爷蒙难,是小侯爷一个人扛起了承业侯府,在艰难困苦的时刻都不忘记我们这些平头百姓。这么好的人,老天也不放过真是瞎了眼!”
崔氏颤颤巍巍道:“我这个做母亲的当真无用至极,十多日了还没抓住放火的歹徒。可怜那歹徒为盗取瑶石坠害我儿惨死,当真是可恶至极,可恶至极,若不活剐了他,我还怎配做阿苑的母亲啊,怎配啊!”
只见崔氏哀痛至极,一个气没喘上来,腿一蹬竟昏死过去,众人吓一大跳,幸得夫人身边的老妈子及时接住,大家这才道是虚惊一场,否则侯府又是一场白事了。
“夫人没事吧!”
“夫人怎么了?”
抱着崔氏的张妈妈看向众人,摆了摆手,解释道:“大家莫太过担心,夫人只是这些日子为大少爷守灵整宿不睡,劳累过度了才晕厥过去,歇息会儿就好了。未免误了抬棺下葬的时辰,还望大家上过香后,就自请离开吧,多谢了!”
说罢,扶着崔氏下去了。
前来吊唁的百姓自然以为崔氏仁义,皆称赞其一声善良仁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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