戏唱完了,一旁的看官白梓尧正欲动身上马车,发现衣角被人扯住,顺眼看去,正是他那不想承认的好友,随即冷着一张脸道:“程绿颐,你给我放手!”
“不放,这秦穆楚这么凶,我不放心你和他同乘一辆马车,尧尧,和我坐嘛?”程绿颐死不放手,越拽越紧。
他着一声尧尧可是极有灵魂,这一出戏比刚才的剑拔弩张更有意思。
这戏一场接着一场,众人看的更觉有趣。
白梓尧咬牙切齿道:“你到底放不放!”
程绿颐使出吃奶的劲扯着,哼了一声,脸移向一边,任性道:“不放不放,打死不放!”
只见白梓尧气急了,径直给了他一腿,一个鲤鱼打挺,钻进了马车里。
程绿颐气得直跺脚。
一旁的李苑简直看愣了,啧啧啧,没想到啊,没想到!程绿颐不仅衣服颜色别具一格,这胃口也极具特色。
戏唱罢,她也该上马车了。
方掀开帘子,耳畔响起熟悉的悦耳声:“明歌,上来。”
李苑以为她幻听了,待走到前边那辆马车,掀开帘子。
马车里,男子着一身白衫端坐,马车里的狭窄也束不住他周身的光华。
俊逸非凡的相貌,清雅绝俗的气质,除了顾辞还能是谁?
骨节分明,纤长的手向李苑伸来,他扬了扬唇角,薄唇轻启:“还不上来吗?”
声音依旧如玉石般清脆动听。
李苑随众人闻声看去,是一位身高八尺,穿紫色锦衣,羽冠高束的男子,模样长得还算周正,可脸上的神情十分欠揍,他身后跟着一众小厮,看样子家世不错。
那人大摇大摆的走到李苑面前,推搡她一把:“本公子先来!”
旋即站到李苑面前,将手中籍册摔到桌上,对老夫子道:“老子姓秦,名穆楚,江宁本地人,你这老头快做登记!”
明目张胆的插队不说,还如此猖狂,无半点羞愧之意,当真是厚颜无耻第一人。
不过众人一听名字,心中顿时了然,也难怪他作态如此蛮横,毕竟是太守之子,大家伙儿的火气也渐渐消散。
要说这太守之子,虽是江宁人氏,真想入仕,倒也不难,不用和一大堆文人墨客来争禹王府谋士的路子。
只因这秦穆楚年少气盛时失手打死过人,虽有太守父亲帮衬,到底抵不过新朝律法,判了几年刑,也绝了他科举入仕的路子。
如今想要做官,也只能从王爷身边的小幕僚开始做起。
那老夫子年纪大了,气性早已消磨,且都是江宁人,哪里不知道秦穆楚的德行,招惹他没有好事,便也没出来主持公正,只照例开始做登记。
李苑也是从小娇生惯养,被百般呵护长大的公子哥儿,被人插队这还是从她娘胎落地头一回哩!
虽不服气,却不是傻子,身后排着的人没一个敢站出来说话,便断定这个秦穆楚不是个好惹的货色,倒也没吭声。
不过李苑肯忍,身后的少年却不能,眼瞅着一只脚就要向秦穆楚踹来。
李苑及时握住他的肩膀,阻拦道:“你不是想飞黄腾达?如今机会摆在眼前,真要因为一时之气毁了?你若是打了他,他一报复你,想想你自己可承受得住!”
李苑好言相劝,全当还了这少年带路的情分,他听不听就是另一回事了。
少年脸上愤愤不平,心里却清楚李苑说的是实话,他是江宁人,比李苑更明白秦穆楚此人,睚眦必报,若非如此,怎会不及十二就当街打死一人,是个狠角儿。
他们这里的人,想要出头难。
自己这种贫苦人家出生的更是难上加难。若真为一时之气动手,且不说今儿还能否顺利参加谋士招选,明儿他这条小命保不保得住还另说!
秦穆楚不是聋子,自然听见身后两人的窃窃私语。
拿过老夫子递来的牌子,转过身瞅了李苑一眼,颇为赞许:“还是这位明白事理。”
又剜了一眼怒气写满脸上的少年,冷哼一声:“没本事的人就得忍,出生贫民之家的穷人还妄想飞黄腾达,真他娘的自不量力!”
说罢,踩着洋洋得意的步伐,带着身后的随从大摇大摆的上了高台。
一个穷字,像是一块沉重的巨石压在少年的心上,少年双拳紧握,怒气难忍,秦穆楚的话就像是咒语一般盘旋耳边。
是啊,穷人生来不就是为了被人欺辱的么,他还恬不知耻的做着遥不可及的美梦。
自卑心像是泉水一般涌了上来,堵住他的心房。
忽然肩膀上传来轻轻地温热,少年抬头,眼眶略见湿润,李苑柔声道:“忍一时风平浪静,有志者,事竟成,若有一日你的身份越过了他,他便只能任你肆意妄为。”
“我真有哪一日么?”少年青涩的脸庞露出了不确定。
李苑清秀斯文的脸上,扬起一抹笑意:“不试试怎么知道?”
三月春光怕是也及不上眼前这抹笑容明媚,少年看得痴了,旋即想起面前的人是个男人,恼得给了自己一个巴掌,这才平静了心神。
李苑不再管他,将籍册递上,老夫子颤颤巍巍的手接了过来,翻开一看:“李明歌,云城人士。”
李明歌?顾辞果然说到做到,李苑微微一笑,却冷不丁被身后的人用力一撞,那人得意道:“原来你叫李明歌啊,这名字和你一样,女兮兮的。”不过还怪好听的。
李苑一个白眼甩给他,这人嘴巴还真难听,刚才就不该提醒他,让他被那个姓秦的打一顿才知道好歹。
接过老夫子递来的木牌,李苑长袍一甩,头也不回的上了高台。
身后老夫子道:“尹樾,江宁人士。”
高台是临时搭建,地阔却极其宽敞。
李苑粗略一看,少不得设了百十个坐席。
“牌子,拿来。”突兀地一句话吓了李苑一跳,左右环视一圈却并没看见人。
某官差满头黑线,他虽然长得黑,也不能这么夸张啊,无奈的一只黑黢黢的手伸向面前的清秀少年。
李苑惊讶的发现她身旁竟一直站着个人。
倒也不能怪她,毕竟这官差长得乌漆嘛黑,穿的又是一身黑底暗红条纹的服饰,就是站在太阳底下,让人看也绝对会被认成一根壮实的柱子。
李苑心头暗暗发笑,面上却一丝不苟,将牌子递给了他。
那官差看了一眼,指着高台右侧末尾的位置道:“侬就坐哪儿晓得了伐,桌案上有题的哇,侬把答案就写在那张白纸上,写完就走那条通道交给上边儿坐着的两位大人,晓得了伐?”
面前的人操着一口不知哪个旮沓的方言,黑的几乎瞧不见五官的脸上一口大白牙张张合合,李苑僵硬的点了点头,朝着黑官差说的位置走了过去。
身后刚进来的尹樾,正东找西看,不是说这里边有人指派位置的么?
人呢?咋不在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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