先后被装进棺材夹层里的两人,安静的躺在一起。
正值九月,天气仍是高热,尸体腐烂的味道伴随着夹层里的血腥味一股涌入两人的鼻尖。
腥臭的味道熏得秦乐眉头紧皱起来,差一点就要将午时在春晖楼里用的珍馐佳肴给通通吐出来。
上官鸿倒是反应不大,反而还有闲心说话,两人挤在一处,紧密的几乎没了间隔,他附在秦乐的耳边轻声道:“刚才我差点被……被那个的事你不许说出去啊,不然我!”
“那那……个?”秦乐略微反应了一下,忽的咧开嘴微微一笑,若非上官鸿自己提起,她怕是还想不到呢。
眉眼一斜,她倨傲着说道:“不然你怎样?你又能怎样,嗯?”
她自不怕上官鸿威胁的,毕竟那招擒拿手对于上官鸿来说可是屡试不爽。
“你!”上官鸿被她这么一呛红了脸,打又打不过,又不能亮明身份仗势欺人,想了半晌,也不知该如何治得了秦言,便也只能自己咬紧了牙关,暗自愤懑不乐。
他被堵的气着肾疼,秦乐却是笑得正开心,忽一滴浓稠的液体滴落在她的眉间。
下意识地秦乐感到十分不妙,旋即恶心的尸臭味儿铺天盖地的袭来,原来那一滴浓稠的液体是从夹层上方死尸身体里流出来的。
她喉头一哽,胃里犹如翻江倒海一般,上官鸿手疾眼快的将两只手压在秦乐的嘴巴上。
秦乐还没来得及反应,被上官鸿用手捂住,胃里的污秽自然吐不出来,甚至……此等恶心人的字眼还是莫要描述出来了。
上官鸿促狭一笑,威胁道:“你只要答应我不说刚才李四差点亲到我的事,我就让你吐。”
想到自己如此与人为乐,慷慨大方,上官鸿对自己莫名佩服起来。
毕竟棺材里尸臭加上血腥味儿本就臭气熏天,再加上呕吐的污秽,怕是真的别活了。
还在沾沾自喜的时候,一如刀刃般的冷光射来。
上官鸿背心一凉,覆在秦乐唇上的手不由自主的就松了开来。
随着那只凉凉的骨指纤长的手掌从嘴上移开,秦乐冷笑一声,道:“晚了。”
“什么意思?”
秦乐指了指嘴巴,虽然夹层里漆黑模糊的什么都看不见,但她不管,只是很平静的说道:“已经吞了。”
“这个……嗯……”上官鸿此刻也不知该说什么好,他觉得有点犯恶心是怎么回事?
“味道还可以吧。”冷不丁说了一句,话一出口他就后悔了。
秦乐脸颊一僵,半晌,幽幽的说道:“其实你可以自己试试的。”
上官鸿突然脑补出一个场景,秦言压着他到潲水桶然后……
这场景过于生猛,倒人胃口,他登时一个激灵,双手在空中交叠挥舞,急道:“不用不用,我口味淡,不太适合。”
也不知是否因他挥手抗拒时碰到了棺柩,被抬棺的人察觉,棺材突然就被人放了下来,不轻的落在了地上。
因设有夹层,底部便薄了几分,棺桲突地被搁置在地,背脊朝底部狠狠一撞,两人倒都是硬撑着,没哼出声来。
两人正想着如果被歹人发现他们突然醒来,该如何学平常女子做出应对的策略时,就听外头一阵窸窸窣窣的声音,是有人在说话。
刘麻子弓着身子,朝守城的官兵哀求道:“官爷,劳烦通融通融吧,为了在九月十九子时三刻这个吉时下葬,家中长辈的尸身已放置灵堂多日,可不得误了这样的好时辰,否则是极损阴德的啊!”
雍城人最在意的就是死人的身后事,大约从一百年前雍城开始有了这样一个传说。
据说人死后灵魂可以上到天堂,在天堂每时每刻都可以享受到在凡间最美妙的时刻,且可以获得另外一种形式的永生。
可上天堂的灵魂太多,所以神会依据一个人在凡间一生做出的善恶事作为评判一个灵魂是否可以入天堂。
而除了善恶事以外,还有一个最重要的凭据就是死人在凡间留下的躯壳,只有在极阴,极佳的时辰下葬,这样躯壳才会变得干净,就算身前做了过恶事,也有几分机会可上天堂。
而毁人丧葬良时,断人入天堂之路,是会被已故之人世代恶咒,亦是不得再升天堂。
所以雍城才会人人都如此在意丧事。
果然,那守卫的官兵被刘麻子这么一说,胸腔里的心脏也开始扑腾起来,一颗心七上八下的。
失踪案频发,城中戒严的时间提早了三刻,上头有了令他不敢违抗,可又实在不想受到死人的恶咒断了自己升天堂的路。
遂咬了咬牙道:“行,你速速出城,莫要耽搁。”他眼泛精光,对着刘麻子小声说道:“要知道我这算是给了你通融,等你给家中长辈下葬时,记得念叨我的几分好处,懂吗?”
刘麻子笑笑咧咧的说道:“自是有数的,官爷高尚,身后必定入得天堂。”
“我看是下得地狱吧。”棺材里的两人异口同声的轻言细语道。
惊讶于对方竟和自己如此默契,两人在黑暗中对看一眼,又想起刚才那些糟心事,遂嫌弃的移开目光。
“行了,还不快走,等被发现了,我没好果子吃,你也跑不了!”那官兵催促道。
刘麻子正吆喝着人一同使力将棺抬起,就听有人厉声一声:“等等!”
守在城边的一队不起眼的人朝城门走来。
月色下见向此走来的二十来人皆穿太守衙役的服饰,刘麻子心中似有擂鼓声声,一双罗圈腿也颤抖的十分厉害。
“怎么了,官爷?”刘麻子皮笑肉不笑的问道。
领头的衙役,正是张天,“如今城中少女失踪案频发不断,保不齐就有人“夹带私货”特别是这一个厚厚的棺桲装下一个妙龄少女怕是不难吧?”
张天目光炯炯,这一问更是来者不善。
若非棺桲设有夹层,刘麻子此刻怕是早已吓得屁滚尿流,落荒而逃了。
“夹带私货万是不敢的,大人不信就亲自开棺查验。”刘麻子手直指一旁的棺桲,他料定张天不可能开棺查验,就算真的查他也不怕,夹层做的极其保密,不是火眼金睛可真瞧不出其中的关窍。
可火眼金睛,开天辟地不过也只有唐时那只跟着玄奘取经的孙猴子罢了。
“开棺”张天这么一喊,刘麻子到底心颤了几颤,却听张天又接着道:“自是不必的,看你这模样也不是骗人的主儿,走吧。”
张天痛快说罢,顺道拍了一把刘麻子的臀部,这一拍可是打得他立刻回神。
刘麻子从出生以来头一次被人这么说,说他长得不像骗人的,天呐!
他真的差一点就感激的要哭了出来。
那小眼含泪的刘麻子贼眉鼠眼,佝偻背罗圈腿,说话的语调亦是尖酸,那黑溜溜的眼珠子一转一转儿的,就这样的人不像骗人的主?在场之人无不是叹息一声,张长吏得是有多瞎才能昧着良心说这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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