卫所的都头一般都是两人一间小帐篷,但薛年易不同,他并没管辖新兵,而是一直跟在陈戚将军身边做事,所以为了方便,便一个人在陈戚将军的营帐后支了个小帐篷休息。
薛年易将上官鸿带回了帐篷,说是要单独惩罚他。
但一进帐内,放下帘帐。板着的脸的立刻变了颜色,他将桌旁的木凳擦了擦,一脸讨好道:“三殿下您请坐,快请坐。”
这变脸速度堪称一绝,毕竟知道了上官鸿的身份,若再对他做什么,以后要是被陛下知道,自己岂有活路?
他还有妻有女,可不得识时务一些。
上官鸿方一坐下,斜刺中又递来杯清水,他微微一笑:“不错啊,薛都头挺上道的。”
薛年易摆手推辞:“不敢不敢,刚才在外面总是要做做样子的,三殿下莫怪啊。”
清水入口,消减了口中的酒味儿,脑子也清醒了不少,上官鸿放下手中杯盏,说道:“我懂,只是都头直接叫我名字就行了。”
薛年易点点头,道:“是”
又过了一会儿,上官鸿见他还愣愣的站在一旁,便道:“都头不必拘谨,我既入了卫所便如其他新兵一般。都头能给我行方便亦是破格,你若站着,让我这个新兵坐着岂非上下颠倒?”
薛年易听他这般说,也不好拒绝。
况且为了逮他们这群人,自己也站了好些时辰,虽然身强体壮,但也是肉体凡胎,便不推拒,径直坐了下来:“多谢殿,不,是多谢上官鸿公子体谅了。”
时间慢慢流逝,外头演武场的脚步声也逐渐稀少。有几位跑得快的,已经跑完回去歇息了。
帐内两人对坐无言,薛年易倒是有点怕这个三皇子。
听陈将军说起过,三皇子绝非平庸之人。
但看上官鸿在卫所的表现,起初他还不信,后来陈将军给他说了上官鸿的往事。
薛年易便在心底畏惧上了这个看起来吊儿郎当,嬉皮笑脸的三皇子。
陈将军说他一生打了数百场战役,但最令人津津乐道的还数同小燕国的卉远之战和燕都之战。
卉远之战早于二十年前,燕都之战则是五年前大破小燕国的最后一场战役。
而燕都之战的副主帅便是当时年仅十四的三皇子独孤鸿。
燕都之战,燕帝举全国十二万军力对阵裕朝的七万军士。当时裕朝北边的赤江在边境河羽都闹事,朝廷拨了九万兵力支援,便再抽不出一成兵力来支援陈戚的军队。
燕都城池固若金汤,城内粮食充足,加之燕兵已是穷途末路,只有搏命一战,这仗十分难打。
可若七万兵攻不下燕都,进无援兵,退时极有可能在舟明河就被燕兵俘虏。
进退两难,便如陈戚这般打了数百场战役的老将对打赢这场仗亦并无信心。
可年仅十四岁且毫无战场经验的独孤鸿此时站了出来。
他悄入陈戚营帐,向陈戚提出:时值夏日,燕都城有火都之称,舟明河在城外,城内贵族世家必会寻其他乘凉之地。便让陈戚派探子于深夜时去打探,果然在燕都城东南角发现一个从城内通往城外密林的通道。
而后独孤鸿带着三千精兵于次日夜晚进入小道,在各大兵防基地点火,夏日环境干燥,火一点就着。
趁混乱之时,独孤鸿用刀挟持燕都大将侯燕,军中无首此为大忌,乘机又以三千人杀出一条血路成功将燕都城门打开,放入城外七万士兵。
这一仗成功为裕朝拿下了小燕国,历史上再无小燕国。
功成名就之时,独孤鸿却把以前功劳都推给了陈戚。
谁也没有疑问,毕竟一个十四岁的少年怎么可能有这样的盘算。
回到京城陈戚受封一品骠骑大将军,而三皇子独孤鸿跟随陈戚打赢了这场仗,也适当添了几百封地,黄金千钱。
但若是此功劳让独孤鸿受领,裕朝储君之位必是手到擒来。
陈戚事后问过为何独孤鸿要将功名让给自己。
独孤鸿却什么也没说,唯一的一句话就是别再让陈戚的女儿来烦自己了。
可惜陈戚有没做到,五年后骠骑将军的独女陈宣月在宫门前下跪,陛下正式下旨将陈萱月赐给三皇子独孤鸿。
薛年易想到这些心中就有些惋惜上官鸿,你说人三皇子五年前什么功劳都不要,就为了让将军的女儿离自己远一点。
可五年后,还是被逼无奈被皇帝下旨娶陈宣月。
真的是可怜啊~
上官鸿正有话想问薛年易,却见他一脸惋惜的看着自己,疑惑道:“薛都头你干嘛这么看我,刚才问你的话听见没有?”
“啊?您说了什么?”薛年易自然没听到。
“我问是谁向你告了密,别说没人。”上官鸿说着指了指地上的脚印:“这可骗不了人的。”
原来在薛年易想着上官鸿过去的光辉事迹之时,他就已经发现了地上的脚印。
这脚掌比薛年易的要小上一些,而自己又没走到那处,那么会是谁呢?
且若不是有人告密,薛年易怎么可能这么晚了还不歇息?
还守在他们必经之路来逮人,用脚指头想也晓得有人告密了。
薛年易大脸一僵,虽说他做新兵的时候也很讨厌有人打小报告。可现在他可是都头啊,这种打小报告的兵可是小宝贝。
“这么出卖别人不好吧?”薛年易还是想维护那个告密的人。
上官鸿没回话,只冷冷的盯着他。
没一会儿薛年易就泄气了,“好吧,是何成。”
上官鸿了然,也对,除了何成没有谁会这么讨嫌了。
那日在演武场射箭,两个人的赌约怕是让何成给记恨上了自己。上官鸿虽不怕他,却不想他会做这些小人行径。
今儿他可听赵虞说了,何成那一帐篷的人也是去过快活斋的。
若是何成没去告了密,也还可以谅解,可是他也去了,竟还好意思来薛都头这里告状?
果然,有些人真就是欠收拾的。上官鸿突然想到要是把这件事告诉给秦言那家伙,也不知他是会把何成的左手卸下来还是右手卸下来呢?
薛年易看着上官鸿嘴角含笑,有些不明白:“您不该生气的么,笑什么呢?”
“笑?”上官鸿这才意识到自己居然笑了,他有病吧?想到秦言那家伙干嘛笑?不对,他是想到了何成要被收拾才会笑的,对,只是想到了何成会被收拾,他幸灾乐祸而已。
演武场的脚步声完全没有了,想来都已经跑完了。
上官鸿便说要走,薛年易自然不会挽留,只在他走的时候说了句:“我看那个叫秦言的还不错,重义气,做兄弟该是不错的。”
“哦,兄弟?我可不需要”上官鸿说罢,打了帘子径直走出去。
薛年易也只是随口提了那么一嘴,他只是觉得秦言各方面都不错,若是真能和上官鸿处好了兄弟,那以后可不就是飞黄腾达了?
不过都与他无关,管好自己就是。
……
上官鸿没走一会儿,便到了他们的帐外,正要进去,就听里边一阵打斗声。
“我没告密。”
这声音有些陌生,上官鸿没认出来这是同帐的谁。
赵虞看着被围殴打的鼻青脸肿的人,嘲讽道:“我们全部都走了,帐里就只有你一个人,不是你告的密还能是谁?你问问谁信你的鬼话啊!”
捧着洗舆盆的秦言与上官鸿擦身而过径直走进帐篷,他朗声道:“我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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