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 兵动渝州
依成言吾意思,并不打算拘束陶臣末的,可陶臣末为避人口实,还是坚持要成言吾将自己收押起来,成言吾拗不过,只得同意。时至今日,陶臣末又何尝不知道自己的处境,他心中很是愧疚,多次叫来魏文忠和成言吾要他们把自己交给钟杰,免得害了无辜将士,可是这二人是打死也不同意,魏文忠还担心陶臣末寻短见,便让自己住在了陶臣末对面的牢房,而狱外之事都尽数交给成言吾,弄得陶臣末是哭笑不得。
被围困在南山狱后,陶臣末已明显感觉到事情有些不对劲了,虽然每日依旧有人送来一日三餐,可他却见魏文忠只是吃些干粮,到后来甚至什么都不吃了,想必定是出了状况,陶臣末暗自心酸,自己何德何能得他人如此照顾。
这一日晚,他实在沉不住了,便叫魏文忠来到牢门前,缓缓问道:“文忠,说吧,外面到底发生了什么?”
魏文忠笑道:“能有什么事,这不好好的吗?”
陶臣末面无表情,但眼色凌厉,继续问道:“你以为你不说我就不清楚了吗?你已有两餐未进,是不是渝州军围困了南山?”
魏文忠很少见到陶臣末这般严厉,但还是想编些什么借口,正嗫嚅着,却又发现陶臣末直勾勾的看着他,无奈,只得叹气道:“将军猜得不错,渝州监尉史钟杰已经接管了渝州,派重兵围困了南山,将士们,将士们断了伙食。”
陶臣末虽然已猜到几分,但听魏文忠说来还是难免心头一紧,良久,他才缓缓说道:“文忠,事已至此,你若不想两千将士无辜丧命,便把我交给钟杰,否则,如此下去,你们要如何收场?”
魏文忠突然打起了精神,斩钉截铁的说道:“我不管,我只知道如果陶将军你出了什么事,程将军不会原谅我,蒹葭夫人不会原谅我,云阳百姓更是不能原谅我,钟杰他要做什么尽管来,大不了拼个你死我活,他钟杰要做秦庸的走狗残害忠良,我便让他先人头落地。”
“你......”陶臣末有些气愤,可是还是压制住了,他知道魏文忠的良苦用心,缓了缓继续说“文忠,你可以拼命,可是这样做有意义吗?钟杰坐拥数万大军,你等区区两千人怎么跟人家拼?你能越过这刀山火海去杀了钟杰?我知道你们想保护我,可是这样做不仅保不住我,还会让两千将士无辜送命,这么浅显的道理你看不透吗?”
魏文忠嗫嚅道:“我知道,只是........这样吧,我先去和成言吾将军商量商量。”说罢也不等陶臣末答复便赶紧出去了,他怕再多待一会儿便会被陶臣末说服,其实他心里也清楚,如若钟杰硬闯,他们是很难有还手之力的,无非鱼死网破,然两千对数万,怕是这鱼死了,网却已然坚韧。
南纪门上,似乎一切照旧,士兵们有些倦怠,连续几日绷紧的神经已然变得麻木了,更可恨的是这梁宇竟然和丁康阳等人在城楼上大吃大喝,明明都灌不下了却还在喝,而此时的梁宇已经趴在桌上动都懒得动了,丁康阳见已是亥时,时辰差不多了,便有意拉了几个守城的士兵来一起喝,还让之前那两个手下再去叫了些热菜,这几个士兵一开始有些担忧,丁康阳笑着指了指趴在桌上的梁宇,这几人心一横,“喝!”,便也不再计较。
这样就好办了,既然要邀请士兵吃喝,总不能只顾着那几个,丁康阳便开始有意无意的招呼其他的人加入酒局,丁康阳手一挥,便有人陆续送来了丰盛的酒菜,这些个士兵还感叹道:“还是丁大人对我等好些,这些天跟着梁大人不能吃好的,更别说喝点儿小酒了,我就说嘛,原来丁大人当值的时候对我等就不薄,这次一对比,那更是明显了。”
丁康阳还假意为梁宇开脱,说是上面的意思,梁宇只是奉命行事而已,士兵们也不计较,反正有吃有喝就行,丁康阳见火候差不多了,向身边人递了个眼色,这人便悄悄的隐去了。
子时已近,夜色中的渝州显得格外安静。
只有监尉府内偶尔还闪烁着几星火苗,此刻的钟杰显得有几分紧张,他有些担心出什么意外,出了意外,秦相那里倒是好说,就怕另一边不好交代。
和钟杰比起来,赵毅、胡杨二人却显得异常兴奋,前两天在成言吾面前吃了亏,眼看一雪前耻的机会就要到了,二人皆跃跃欲试,正比划间,钟杰出现在了二人面前,略显严肃的再一次询问了这渝州的城防,赵、胡二人自然是不假思索的回答“肯定没有问题”了。
钟杰来回忖度了许久,终于下令:“攻南山,拿下陶臣末。”赵、胡二人欣然领命而去。
而狱中,陶臣末一直清醒着,如果换作是秦庸的人看着他,他反倒睡得踏实,因为他会觉得那是一种解脱,可此刻完全不一样,看着他的都是些光明磊落的好汉,这些豪气干云的将士们自然是不惧生死,可大丈夫或战死沙场,或献于大义,应死得其所,他陶臣末又不是什么天神人皇,自己不配让那么多将士为自己白白送命,想到这些,心中绞痛。
然外边的成言吾却貌似睡着了,也该睡着了,这些天他一直精神紧绷,不敢有丝毫怠慢,已经有差不多两日没有好好吃饭了,特别是今天,几乎没吃过东西,斜躺在门廊上,不一会儿就睡着了。之前被陶臣末质问的魏文忠也不再敢进去面对陶臣末,只是在大狱门前静静的守候着,突如其来的疲惫感也让他很快就迷糊了,可这种安宁没有持续多久,两人都被咕咕乱叫的肚子吵醒了,忍饥而眠,实在是一件难事,成言吾起身伸了个懒腰,想着反正也睡不着了,就打算到处转转,而魏文忠摸了摸肚子,叹了口气继续闭上眼想再睡一会儿。
成言吾走到大狱的围墙上,仰望满天星火,心中顿时广阔,如此天地,正当大有作为也。突然间,一阵悉悉索索的声音传入了他的耳朵,定睛一看,正见黑夜中一团团黑影正在向狱门靠近,成言吾一声长啸,顿时惊醒了狱前困顿不堪的士兵,魏文忠也一弹而起,赶紧跑上前来。很显然,成言吾这一声也吓着了本打算偷袭的赵、胡等人,稍作犹豫后,赵毅喊叫道:“即如此,咱们也别掩着了,拿下陶臣末者升三级!”
众士兵一听来了精神,便都嚎叫着往大狱冲去,成言吾手持九齿迎风镗,大喝一声:“谁敢上前,本将便取了他的狗头!”
适才还斗志激昂的士兵被成言吾这一嗓子吓得有些退却了,这成言吾在军中的威信可不是随便说说的,这些个士兵平日里便对他多有敬畏,此刻被他一声大喝,自然也就有些害怕了。
赵毅见势不对,亦大声喝道:“将士们不必害怕,我手中有陛下圣旨,成言吾若是胆敢阻拦,便是抗旨忤逆,连他一并拿下,宰相和陛下重重有赏。”
成言吾一阵大笑:“赵毅,你假传圣旨又该当何罪?到时候你可以得秦相开脱,可却要你手下的将士们替你担责?”
“假传圣旨?成言吾,我敬你是上将军,所以才拖到今日才来提押陶臣末,可你得寸进尺,目无王法,竟然蔑称陛下圣旨,简直是岂有此理,无论你今夜如何巧言令色,天威已降,识相的就赶紧交出陶臣末,说不定我还可以替你求情,免你死罪。”赵毅简直有些忍无可忍了。
成言吾依旧咄咄逼人的质问道:“你说是圣旨就是圣旨?前一次你不也来假传圣喻?或者说在你眼中根本就只有秦相没有陛下?你可以摇铃乞尾,甘为走狗,可如何要将无辜将士们陷于不义?这些将士可都是跟随你多年的,你的良心当真被狗吃了?”
赵毅一直“你你你”着,已经气得说不出话来了,胡杨赶紧接道:“成言吾,我等知道你会强词夺理,余公公,你上前来将圣旨念与咱们这位成将军听听。”说吧便招呼传旨太监上前来。
这位余公公哪里见过这等场面,早就吓得有些发软了,听到胡杨招呼,颤颤巍巍的从人群中挪了出来,拿着圣旨不知所措。
胡杨催促道:“余公公,圣旨即陛下,你有何惧怕?”
余公公无奈,只得支支吾吾的念了一遍。刚念完,胡杨便质问成言吾:“成言吾,看你如今再作何狡辩?你是要你手下将士也跟着你一起违抗圣旨吗?”
成言吾心中已然明了此事假不了了,这位余公公他是见过的,来过渝州也不是一次两次,可他灵光一闪,又是一阵大笑,朗声问道:“简直笑话,既是真的圣旨,为何这位公公在宣读之时,你等不下跪迎旨?你当我是三岁小孩吗,随便找个太监来念几句话就能当圣旨?”
说到这个,可把胡杨、赵毅气坏了,可人成言吾也说的对啊,余公公念圣旨的时候光顾着得意竟忘了下跪,这可如何是好?
胡杨赶紧说道:“余公公,你说这圣旨是真是假?”
“自然,自然是真的。”
“你说是真的就是真的?拿过来给本将瞧瞧,看看到底是真是假。”成言吾厉声道。
这余公公早就被吓得不轻了,这时候哪还敢走进成言吾。
赵毅、胡杨便是再也不知如何说了。
还不等他二人反应过来,成言吾便转向围攻的士兵,大声道:“将士们,赵毅、胡杨二人为讨好秦相,想要以陶臣末为献,是故假传圣旨利用诸位,尔等铮铮铁骨岂可为甘鹰犬?你们可不要上了赵毅、胡杨这两个小人的当了。”
赵毅、胡杨已然是气得说不出话了,支支吾吾半天,这赵毅才嚎叫道:“大家休听这成言吾狡辩,成言吾抗旨忤逆,谁拿下成言吾我便禀明圣上,连升三级,再奖黄金千两。”
众士兵心痒痒,蠢蠢欲动,但却又惧成言吾威严,正进退两难时,这人群中突有人喊到:“赵将军说话算话,兄弟们,咱们冲上去拿下成言吾,名利双收。”
说话的不是别人,正是混在士兵中的图兰博拜。
众士兵听见有人吆喝,就又大了几分胆子,便要冲上前去。
成言吾见势不对,心中暗暗叫苦,眼看有几人已经冲到了面前,成言吾突然举手喊道:“慢着。”
胡杨嘻嘻道:“成将军,这就对了,识时务者为俊杰嘛,交出陶臣末,大家都不为难嘛。”
成言吾骂道:“放你娘的狗屁,要陶臣末可以,但是你们不要把无辜将士们的性命拿来糟蹋,我跟你们打个赌,赵毅、胡杨,你二人一起动手,如果能打过我,我便将陶臣末双手奉上,可要是打不过,就麻溜的给我滚!”
这倒出乎赵毅、胡杨的意料,本来眼看事儿就要成了,可哪料成言吾又来这么一手,成言吾当年随程锦尚镇守凉州时,那可是令卫戎闻风丧胆之人,曾单枪匹马力战卫戎百余精兵,生擒卫戎四王子,其武艺之高超怕是再来两个胡杨、赵毅也不是他的对手,所以就凭这二人能奈他何?
眼见赵毅、胡杨有些畏惧,图兰骨柔灵机一动,向图兰博拜耳语了几句,博拜会意,再一次大声说道:“赵、胡二位将军武艺高强,一个成言吾算什么,打倒成言吾,拿下陶臣末。”
赵、胡二人一听,顿时火冒三丈,回头恶狠狠的盯着图兰博拜,厉声道:“你是什么东西,赶紧他娘的闭嘴!”
成言吾一阵狂笑,说道:“怎么,二位,手下将士这么信任你们,你俩倒是怂了?将士们可都看着呢,你们两人连我一个都打不过,还配率领这些英雄好汉?是男人,就他娘的上前来,别拿别人当枪使。”
赵、胡二人相互看了看,不知如何是好,图兰骨柔见势不对,因为自己女声怕露出破绽,便又向图兰博拜递主意,图兰博拜挤到赵毅身边,低声说道:“将军,小人本不该多嘴,但眼下形势怕是犹豫不得呀,数万将士看着呢,二位将军要是打不过这成言吾也没关系,谁说我们输了就要撤,我们人多,还不是您二位说了算,将军们先累累他,之后将士们再上,给他来个车轮战,磨也磨死他,我就不信他是铁打的,再说了,二位将军武艺高强,两人联手,谁输谁赢还不一定呢。”
赵毅气不打一处来,这是哪里冒出来的小瘪三,何时轮到他说话了,正欲发火,胡杨拉了拉他的手,说道:“这厮虽然冒昧,但不无道理,你我二人虽然不一定能打得过他,但只要将他缠住,将士们就可以冲进大狱,拿下陶臣末。”
赵毅看了看形势,这些个士兵都惧怕成言吾得很,自己不带头冲锋,怕是没几个人敢动,计成,二人嘀咕着吩咐了身边的人几句,便硬着头皮上前去了。
南山狱可谓热闹异常,而这南纪门可就安静得多了,梁宇早已醉得不省人事,一众士兵因为药物加酒精的作用,也喝得个歪歪倒倒,或呼啦着睡着,或叽歪着打闹,子时一到,丁康阳便命人打开城门,几个稍微清醒的士兵还在问为何要打开城门,丁康阳也不作答,只是让他们好生休息便是,片刻,马蹄急促,由远而近,程锦尚、王金易、任蒹葭等率众尽数入城。
适才还在嬉笑的几名士兵看见程锦尚,顿时清醒了三分,噗通一声跪倒在地,城楼上的几人见势不对立马跑进去通知梁宇,摇了半天才将梁宇摇醒,眼睛是睁开了,但依旧范着迷糊,几名小兵甚是着急,急忙喊着程锦尚的名字,梁宇眼睛一瞪,浑身一机灵,突然跳起来大叫道:“你说谁?”
“程锦尚程将军进城了!”
“什么?”梁宇丢下来人,径直奔出阁楼,往下一看,这还得了,瞬间苦叫道:“完了完了,丁康阳,你为何害我?为何害我呀?”随即便命令左右关门应战,可这一众兵士早就不省人事,哪里还有回应,梁宇反应还算是快,见众人没有响应,便冲忙奔下城楼想要去监尉府报信,刚走几步,就被迎面而上的王金易堵了正着,梁宇心间一凉,暗叫道:“我命休矣!”
王金易喝道:“给我绑了!”
左右一哄而上,梁宇也没有反抗,就这样被捆成了个大粽包,抬下楼去,正看见程锦尚与丁康阳说这些什么,梁宇这个气呀,于是便对着丁康阳嚎叫道:“丁康阳,你为何害我,为何害我?”
丁康阳回头,微微一笑,拱手道:“梁兄,得罪了。”便又转身向程锦尚报告。
程锦尚从丁康阳口中得知了渝州的大致形势,随即便命丁康阳领两千士兵镇守南纪门,自己与王金易、任蒹葭一道立刻赶往南山狱。
胡杨、赵毅迫于形势不得不上前来,成言吾见这二人畏手畏脚甚是好笑,胡杨回头看看,众士兵都盯着自己和赵毅,这次还真是骑虎难下了,但转念一想,只要缠住成言吾,事儿便成了一半了,于是将心一横,向赵毅递了个颜色便嚎叫着冲向了成言吾,赵毅见状也只得硬着头皮向前,成言吾知道这二人的打算,所以他打算一击而中,眼见胡杨靠得近了,成言吾凝聚全身之力挥着手中的九齿迎风镗便向胡杨腰身扫去,镗未近前,胡杨已觉杀气抵身,顿感五腑逼仄,暗叫“不妙”,电光火石间,为护腰身只得匆忙斜格大刀硬接成言吾一招,镗刀相接顿起火花一片,在这黑夜中分外耀眼,胡杨虎口一震,血气倒流,瞬间退出丈远,向前冲着的赵毅没想到成言吾一招逼退胡杨,稍一犹豫,成言吾的九齿迎风镗伴随着被划破的空气的哧哧声便向自己扫了过来,刚见胡杨落魄,赵毅哪里还敢硬接,只得斜身躲过,成言吾一招刚毕又接一式,借势在空中半旋,聚力左脚踢向赵毅小腹,赵毅落地还未站稳,只得将手中竹节鞭横档于小腹之前,但还是慢了半拍,只听一声哀嚎,赵毅在地上连滚数番,捂着小腹再也做不出任何动作了。
图兰骨柔没料到这二人如此不济,只一瞬间便败在了成言吾手中,如此要靠这二人缠住成言吾是不可能了,再向图兰博拜递了个眼色,博拜高呼一声:“将士们,咱们一起上,看这成言吾能有三头六臂。”说罢便冲向前去,其他士兵一开始并不敢动,但图兰骨柔自己带的数十人却并不害怕,便都跟着冲了上去,如此一来,其他士兵见有几十人冲了上去也就大了几分胆子,便都胡乱冲了过去。
成言吾暗叫一声“苦矣”,但势已不可逆,只得横镗迎战,魏文忠也觉头皮发麻,招呼左右,手持镏金狼牙槊便即杀将开来。
图兰骨柔见计得逞,招呼图兰博拜等避开成言吾便往狱中杀去,眼看就要进门了,却被魏文忠一槊挡开,图兰骨柔等并未与魏文忠交过手,也未见过他的功底,图兰博拜把心一横,准备硬闯,但这魏文忠却非等闲之辈,手中狼牙槊高接低挡,或扫或刺,图兰博拜竟是难进半步,图兰骨柔见势不对便招呼左右一起围攻魏文忠,魏文忠也不畏惧,一人横档门前,人槊合一,几个回合下来,便有十余人倒地不起,图兰骨柔心中暗暗叫苦,要说这图兰博拜可是北弃王庭之中难得的好手,再加上她自己武艺高强,二人联手竟奈何不了魏文忠,不过她十分清楚,眼下形势虽不能速战速决,但这魏文忠也并非三头六臂,再围攻一波,这魏文忠终究会无计可施的,主意拿定,图兰骨柔再次招呼众人朝魏文忠杀将而去。
成言吾看得清楚,想抽身前去帮魏文忠解围,奈何赵、胡二人领着数百人将自己团团围住,纵使自己有通天本领,此刻也只是无能为力。
而此刻在狱中的陶臣末更是心急如焚,他担忧的不是自己会落入钟杰之手,而是担心魏文忠和成言吾一味硬拼,恐会白白牺牲了两千将士的无辜性命,可任他百般呼叫,这狱中守卫就是不放他出来,此刻他心中的无力感远超当时白灵四万大军围攻云阳之时。
成言吾、魏文忠皆有一夫当关万夫莫开之勇,奈何对方实在兵多将广,眼看着就要支撑不下去了。
恰这时,南山狱外传来了阵阵喊杀声,成言吾心中一惊,难道赵、胡二人还有其它援兵?不过这份惊诧并未持续太久,因为只一片刻,成言吾便看见围攻自己的士兵惊慌着开始逃散了,原来,来者不是别人,正是程锦尚、任蒹葭等人。
成言吾心中大悦,底气也变得更足了,只听他一声大喝,舞着手中迎风镗,瞬间便又倒下了两个,随即招呼魏文忠道:“文忠兄弟,挺住了,程将军来了,哈哈哈哈。”
魏文忠也自然清楚眼前的状况,再听见成言吾这么一喊,顿觉涨了三分力气,图兰骨柔眼见自己占了优势,却又瞬间失了先机,心中甚是恼怒,不过此刻她也没有更多的办法,只得告知左右见机行事。
程锦尚带着数万大军,势如破竹,不久便将围攻南山的渝州守兵冲得七零八落,赵毅、胡杨见势不对便寻机溜走,却被成言吾堵了个正着,赵毅把心一横准备来个鱼死网破,成言吾一阵狂笑举镗便斩,赵毅胡乱抵挡却无济于事,几招下来便狼狈不堪,正要继续挣扎,被成言吾一脚踢中胸腔,端的是如那断线风筝直落向那梯前石狮,只听砰的一声,可怜那赵毅便一命呜呼了,胡杨见状立马放下手中兵器,嚎叫道:“将军饶命,卑职只是听信了那钟杰的小人之言,并非有意以下犯上。”
成言吾本欲将他杀了干净,但转念一想,这程将军肯定还有些话要问清楚的,所以便消了几分杀气,说道:“也好,本将便先留着你的狗命。”说罢便让左右将这赵毅绑了。
任蒹葭杀进来之后便立刻找到了魏文忠,询问陶臣末的所在,随即便和魏文忠快步进入大狱,直奔陶臣末的牢房,陶臣末正在焦急之时,突然见到了任蒹葭,心中已然明白了外面所发生的一切。
任蒹葭见到有些憔悴的陶臣末,眼中不由得泛起了泪光,想当年自己落魄云阳之时,初见之下,这位年轻的将军是多么的意气风发,还真是世道易变,命途难测,陶臣末倒是先笑了起来,缓缓道:“夫人来了?”
任蒹葭忍住哭腔,说道:“蒹葭来晚了,让将军受罪了。”
陶臣末笑道:“不晚不晚,我看还挺及时的,再说了,有成言吾将军和文忠兄弟在,我哪里受过半分苦。”
任蒹葭见陶臣末状态并不算太糟,心情也舒缓了不少,笑了笑,突然想起了什么,随即便将背后的布包取了下来,急忙打开,里面是一件崭新的白衣,任蒹葭看着陶臣末,眼里满是怜惜,说道:“将军好白衣,蒹葭料到这一路舟车定是脏了,所以特意为从云阳为将军带了一件新衣,希望没有太大。”
这一幕看得魏文忠都满是感动,陶臣末接过任蒹葭手中的衣服,此刻心境如沐春光,如饮暖水,他知道眼前这个女子是多么的温柔,是多么的有心,不难想象,自自己被卸职押解之时始,这位女子该是多少夜辗转反侧,心急如焚,但他并没有急着去表达太多,因为有些情愫,只有他自己心里清楚,他只是微笑着看了看手中的衣服,又看了看眼眶一直有些湿润的任蒹葭,然后温柔的说道:“夫人有心了。”
而这时,程锦尚与成言吾、王金易也大步流星的走了进来,见陶臣末无恙,程锦尚笑道:“看来有人比我着急啊。”
被程锦尚这么一说,任蒹葭竟觉得有些脸红,陶臣末并未接这一茬,而是躬身拱手道:“将军此来怕是断了后路了,臣末心中有愧。”
“有愧?”程锦尚故作责怪状,继续说道“我看这天下人心最坦荡的就是你陶臣末跟边向禽了吧,你们两人耍了痛快,便让我两次成了冒失鬼,你二人虽不相识,但却像是结队找我讨债来着。”
陶臣末虽知这程锦尚是说些玩笑话,但毕竟事实如此,心中确有些过意不去,只得再次拱手道:“臣末陷将军于两难之地,确实冒失了,事到如今,唯有鞍前马后,以报将军大恩。”
“你可是大将之才,鞍前马后怕是大材小用了,”程锦尚哈哈笑道,拍了拍陶臣末肩膀,上下打量了他一番,继续说道“你小子,没事儿就好,看本将给你带来了什么。”说罢便让人拿来一物什。
陶臣末接过来,心中甚有几分激动,这把梨花枪已然是许久未用了。
程锦尚大声道:“陶臣末,你的兵器,交还给你,还有你一直放心不下的蒹葭夫人我也给你带来了,而云阳驻有一万将士,应是无忧,怎样,本将承诺你的可都做到了啊。”
程锦尚故意这么一说,任蒹葭又显几分娇羞,陶臣末无奈笑道:“我自是信将军的,只是没想到将军当真反了。”
“你没想到的事情可多着呢,以后慢慢说给你听,眼下你无恙便好,我既然回了渝州,还是要去看看我的老朋友钟大人的。”程锦尚说道。
陶臣末道:“钟大人那里肯定有很多话想要向将军讲,将军是该去看看他。”
程锦尚随即便将南山狱的扫尾之事交给了魏文忠,同时令王金易即刻率兵前往渝州军营,劝降并未参与围攻南山狱的驻兵,而自己则领着成言吾一路直奔监尉府而去,陶臣末想了想,便也和任蒹葭一道跟着去了。
南山狱兵败之事已然传到了钟杰耳中,这是他的主子“魅影先生”所期待看到的局面,但毕竟事发,自己还是保命要紧,所以一听到南山传来的消息,钟杰便急忙吩咐下人收拾些细软准备逃走,监尉府一众下人正慌乱得不知所措,恰这时,又听到阵阵马蹄混着甲胄撞击的声音传来,众人更是惊骇,钟杰见时间紧迫,东西也不收拾了,直接在自己的书房抓了些衣服便准备出门,刚跨出院门,便看见程锦尚一行气势汹汹的围了过来,钟杰本打算束手就擒,但转念一想,似乎还有件事必须要做,于是又急忙转身回到府内。
程锦尚看得清楚,大声喊道:“钟大人,为何见了我程某人便转身要走?”
钟杰稍一犹豫,停了下来,回过头来看了看程锦尚一行人,带着几分苦笑,说道:“程将军来就来了,反正这门也拦不住你。”说罢便又转身向屋内走去。
程锦尚甚是疑惑,这钟杰若为何突然要急着返回府内,难道这府中还另有逃生之路?一想,确有些不对,便立刻下马领着陶臣末等人冲入府内。
钟杰在返回书房的途中截了一个下人手中的火把,刚进得门来,便将火把扔向放满各种典籍的书架,但可能因为太急了,火把险些灭掉,这书架也自然是没烧起来,钟杰焦急的回头看了看,成言吾等人已然近了,于是又慌忙的捡起地上的火把一处一处的往书架上杵,末了,看见桌上还有一些信件,便又赶紧将其点了起来,程锦尚等人冲进来见势不对,赶紧过来抢夺钟杰手中的火把,成言吾招呼左右对着屋内的火苗就是一顿乱踩,就在手中火把快被程锦尚夺去之时,钟杰用尽最后一点力气朝着墙上的一副画像舞去,噗啦一声,画像便燃了起来,众人见只是一副画,便也没多去留意,都在忙着扑灭被点着信件和书籍。
不一会儿,屋内的明火便被扑灭了,程锦尚翻了一些还残存的信件,有些明显是和秦庸互通的,还有一些写了些莫名其妙的东西,很显然,这钟杰是在毁灭自己和秦庸抑或是其它某些人相互串联的证据。
眼见无计可施,钟杰也就不再挣扎了,看着桌上那些还未燃尽的信件,他也只得无奈摇头,程锦尚冷冷的看着钟杰,说道:“钟大人,你我同朝为官数年,倒还真是想不到你竟有如此多的秘密啊。”
钟杰冷冷道:“成王败寇,随你怎么说了。”
程锦尚也懒得跟他逞口色之利,便叫人把钟杰先押下去看着,并让众人整理钟杰书房内的各种信件、典籍,钟杰被押出门之时,有意无意的回头看了一眼,不是看向书桌,而是瞟向了先前被点燃的画像,不看还好,这一看倒是把他惊得不轻,这画像竟然阴差阳错的未燃完,只是烧了些大大小小的缺口,可他被两人押着,已无计可施,不过他发现,屋内众人竟然没有人在意这墙上的画像,心里便又静了下来,眼下只要自己不欲盖弥彰,那便可以让程锦尚等人将之忽视了,所以赶紧定了定神,若无其事跟着两个卫兵出门去了。
然而,钟杰这一奇怪的行为却被陶臣末看在了眼里,这让他想起了刚进门时钟杰竭力将火把扔向画像的那一幕,待钟杰被押解出去之后,陶臣末走到画像前,仔细的看了看,画像长约三尺,宽近两尺,已经被烧出了些破洞,下半身已不见全,右手手指部分已被烧毁,由于火光向上带起的烟燎,导致面目也有些模糊,但因画像较大,且作者画工精湛,还是可以看出此人是泰然坐于一把石椅之上的,像是在俯瞰众生,右手残留的手腕上戴着着琉璃珠,左手部分最完整,手腕向手肘约三指处有一近似星形的伤疤抑或是文身。虽画像残缺,但还是能隐约从装素上分别出来,这不太像是中原人的打扮。
陶臣末很疑惑,但却什么也看不出来,程锦尚见状问道:“怎么,这是什么名家之作?”
陶臣末摇摇头,缓缓道:“卑职并不识得什么化画作,只是见那钟杰对此画甚是在意,所以觉得好奇。”
这么一说,程锦尚貌似也想起了钟杰扔火把烧画像的奇怪举动,便也走过来想看看这幅画到底是画的何物,但是和陶臣末一样,除了看出是一端坐着的异族人画像外便再也瞧不出什么了,二人无奈,便只得叫人将之先收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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