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快,行动之夜到来,空云落的命令不容质疑,曲谙也要同段千玿去窃取千年药玉。
“可你怎么办?复原之际你会昏迷一段时间,那时若有人过来,看到了该如何是好?”曲谙很不放心,“而且变回来很痛苦,没我在你身边……”
“没有你我一样熬得过去。”空云落冷冷道。
曲谙知道,在即将复原的这段时间,空云落的情绪大概是受到遡时蛊的影响,喜怒无常,阴晴不定。他告诉自己要包容,于是将姿态放低,声音温软地说:“我知道你坚强,但这太冒险了。玄参派本来就对我们有戒心,日夜不歇地派人监视,如果被你的特殊暴露了,我们没法解释,还可能陷入困境,要折腾更久的时间。”
说话间,曲谙悄悄观察空云落的表情,眼睫微垂,完全没把曲谙的话听进去的样子,但神情也没那么冷硬了。
“而且对面还有圣君在。”曲谙接着说,“要事他介入其中,我们就更难全身而退……”
空云落抬眼,眼中冷然一片,“你觉得,我要顾忌他?”
“我的意思是,他也是个不小的麻烦,最好还是……”
在空云落冰锥一样的注视下,曲谙没法把话说完,只能求助看向段千玿。
段千玿耸了耸肩,表示爱莫能助。
到最后,曲谙被提着领子拎了出去。
“有人巡逻,怎么办?”曲谙压低了声音,没出院子就面临了挑战。
“玄参派不重武,武功多是末流之辈。”段千玿道,“你跟着我,别出声就行。”
曲谙紧张兮兮地点头,小心翼翼跟着段千玿的行迹,精妙地绕开了监视者们的视线,离开了院子。
此时正是谷雨重轮班交替之时,路上很少遇到人,且天黑难辨面目,可稍稍放心行走。
曲谙心里还在郁闷,他向段千玿倒苦水:“洛洛是不是到叛逆期了?最近他总嫌弃我。”
“叛逆期?”段千玿对这个词略感疑惑,但大概能明白意思,“庄主只是孩童之貌,并非真正孩童,所作所为,定有他的思量。”
“被嫌弃我也是会伤心的……”曲谙沮丧地垂着头。
段千玿看他一眼,“既然如此,为何不把你身上解释不通的事情解释清楚?”
就因为解释不通啊……曲谙苦笑着想。
“曲谙,别忘了我说过的话。”段千玿话语平静,却暗含警示。
曲谙脚步一顿。
——你在庄主心里,异于任何人。
——若有异心,庄主绝不姑息。
曲谙轻轻叹息。
他该高兴,还是该害怕?
两人顺着山路往上走,从山腰走到山顶路程漫长,是不是能遇到巡视的人。虽说在段千玿的庇护下,曲谙都有惊无险的避过了,但越往上曲谙的体力消耗得越大,呼吸声也重了许多,连累段千玿也不得不放慢,玄参派虽以医药立足于华风大陆,但习武者也不少,上重实力高强的人也不少,段千玿一人自然不用担心,但带着曲谙就不得不多几分顾虑和谨慎。
不过最后还是顺利登上了霜降重。只花半个时辰就从半山腰来到了山顶,每次和段千玿一起行动,好像总能突破自己。
“段、段先生,歇歇……”曲谙喘着气,扶着一块假山一般大的石头。
段千玿道:“给你半盏茶。”
也就大概五分钟的时间……曲谙感觉自己病人的身份已经被他们淡忘了。
歇息中,曲谙无意瞥到了一个山洞,正是山梯所在之地,山洞外无人把守。
“早知道,应该搭坐山梯上来,省时省力。”曲谙道。
“山梯岂是我等外人能操纵?”段千玿道。
“也是。”曲谙讪笑。
今夜月明,就算没有灯笼照明,月光大肆倾泻,山顶的每一片叶、每一颗石都覆上月华。虽景无白日那般壮丽轩淼,却也像月宫之上,甚至有几分圣洁。
但奇怪的是,不仅山梯之口无人,整个山颠似乎空无一人,静谧得令人心慌。
“段先生,你不觉得有些不对劲吗?”曲谙环顾四周,忐忑道。
段千玿淡淡“嗯”了一声。
曲谙的鼻子翕动了两下,有抬头望向那一轮明月,月亮大得诡谲,宛如就靠着山一般。
“我怎么感觉似曾相识……”曲谙犹豫道,他往四下一看,路边零散缀着小巧可爱的白花,从上来的入口一直到看不尽的前方,在月光之下若隐若现。
月白花!
不归山庄也曾有过此花,会形成一重迷障,混淆人的直觉。
“段先生!”曲谙惊道。
段千玿并未露出意外之色,只是随手给曲谙丢了样东西。曲谙接住了,是一个纸包,在手上就能闻到一股醒神清爽的味道。
是月白花的解药药粉,段千玿竟提前准备好了。
“省着点用,这一片全是。这东西你用多了对身体有害。”段千玿道。
曲谙点点头,打开纸包小心吸了一口。霎时间他的脑里像刮了一阵风雪,眼睛凉得要流泪,迷障渐渐消散,眼前虽还是玄参山顶,但不再迷蒙虚幻,前路也有了尽头。
可仍是不见一人。
月白花也算得上一层防御,但这里可是玄参派的门派重地,怎么可能只布一层迷障?
曲谙心中疑云渐重,“段先生,这会不会是陷阱?”
“你无需管这些,只要能拿到药玉即可。快走。”段千玿抓着曲谙的胳膊加快速度。
然而这里的月白花比不归山庄上的要成熟,隔三差五要吸一吸药粉,不然会不自觉走进怪圈。
二人又是畅通无阻地到了青浦药田。曲谙几乎把一整包药粉都用完了,脑子开始晕乎,但此时不容出岔子。他快步来到药田中间的池塘变,闭着眼睛定位药玉的方位。
这个举动又给他的心脏带来了重负,那儿就像绑了一块铁,每一次跳动似乎都在压榨他的力气。
“在……这里。”曲谙按着胸口艰难到,“池塘下面……该怎么拿出来?”
在小说中,安佲通过考验后,药玉由掌门亲手交给他,但具体怎么拿出来的,曲谙没在这一块儿详细描写。
不过就百来字的描写,为什么就没写呢?曲谙感到懊悔。
“你不知道?”段千玿背对着曲谙,严阵以待。
“让我想想……”曲谙手撑着池壁,弯下腰。
冷静,冷静,我是作者,我可以知道。如果当初要写,我会怎么设定?
合情合理,不能突兀……
曲谙抬起眼,盛放的百岁莲安静淑雅,幽香淡淡。
电光火石间,曲谙回忆起了百岁莲的特征——每十年其莲房便多生出一枚莲子,百年后成熟,品质达到鼎盛。
可这一池百岁莲全是十莲子,为何不收取,然后继续育养下一批?
曲谙的双眼急切扫视,在每一朵莲花上短暂停留,想从中看出猫腻。
但他什么也看不出。
莲花如池中的仙女一般,在亭亭玉立于莲叶之中,被映衬得矜贵不可侵。
莲叶……莫非是?!
段千玿眉头紧锁,“找到了吗?快点!”
曲谙不知道找错会有什么后果,在催促之下只能一咬牙,把手伸向了其中一朵莲花——
“住手!”
曲谙手一抖,碰到了莲花花瓣,顿时手像触电一般麻痹不止,顷刻间他的手臂全无知觉。
而几乎同时,青浦药田涌进了一批人,皆是与他们交谈过的玄参长老,警惕愤怒地盯着他们。
“你们果然上当了!”前列的小满重主出声呵斥。
“段先生,他们……”曲谙被这措手不及的变故打乱阵脚,一时连自己的手的异状都来不及在意。
“你别管,我来对付,做你的事。”段千玿沉声道,他手无一刃,但整个人散发出血悍的气势,绝不容小觑。
曲谙换一只手,再度伸向那株百岁莲。
“不想活命,就碰罢!”小满重主喝道。
曲谙一顿。
“曲公子,我看你是被利用了罢?”刘前胡道,“竟让你徒手触碰药田中物,分明是叫你送死!”
曲谙眼中闪烁,正当刘前胡以为他动摇时,却见曲谙一把握住了那株百岁莲的根茎,向上一抽——
楼应霄眉头一皱,“上。”
曲谙只听四周有衣袍翻涌的猎猎风声,便知更多的人从外包围进来,可他无法转过头去看,刺痛的麻痹从他的手心迅速蔓延而上,精准地攻击他的心脏,像是蜜蜂的尾针,初时不显,但疼痛袭来令人欲死。
曲谙拼尽了全力,也没法将那株百岁莲拔出来,反而还被毒素所侵,无力趴在池壁上。
他能听到身后的惨叫,段千玿的实力毋庸置疑,既然他能接下这个命令,就一定有全身而退的把握。
“曲谙,你撑得住吗?”段千玿有余闲问。
“勉……强。”曲谙说,疼痛榨出了他全身的汗水,仿佛刚从池子里爬出来似的。
“等我半刻。”段千玿道。
这半刻对曲谙而言像是半个世纪,每一秒的坚持都是痛苦,他毫不怀疑自己下一秒就会死去,可偏偏仍能苟延残喘。
百岁莲在他眼前摇曳生姿,像在嘲笑他的不自量力。
段千玿回身捞起曲谙,只觉抱着一个水人,不仅浑身湿透,身体也如水般绵软无力。
曲谙勉力掀起眼帘,朦胧看见四下趟了不少人,段千玿把他们解决了,只希望不要压坏了药草……
“你们走不了!”刘前胡气得胡子发抖。
段千玿置若罔闻,就近从墙翻出去。
但在他以轻功腾空而起时,倏然一道掌风袭来,像凭空而出,段千玿觉察时无可避免,只能匆匆以背护住曲谙。
“唔……”段千玿落地闷哼一声。
半空中响起一道温和的声音:
“二位,行偷窃之举可不光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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