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是叹气道,“这两个孩子冻坏了,又在发热。赶紧去熬些稀粥,我开张方子,再熬两碗药汤。”
“是,主子。”孙娘子一听这话赶紧应了,末了到底不放心又填了一句,“我早起开门时候,还没看到这两个孩子,不知道他们什么时候躲在外边的。”
丁薇笑着安抚,“瞧着他们好似也没到多久,若是冻一晚就没命了。”
孙娘子放了心,赶紧去张罗药材,连翘想起她自小也是流落在外,若不是被公治家收留,后来选进暗营,如今还不知在哪里受苦呢,于是很是同情两个孩子,也随着孙娘子下去帮忙。
安哥儿吃了两块牛舌饼,待得发觉屋子里多了两个孩子也觉新奇,就要上前探看,却被程娘子哄着在外间玩耍,生怕他过了病气。
公治明看在眼里,再看看亲手给两个孩子脱脏衣衫的丁薇,眼底闪过一抹满意之色。她平日有时也觉得丁薇过于良善了,但如今看来良善也有良善的好处,她身边伺候的人,除了早有图谋的云丫,其余不论聪慧还是愚笨,都是忠心耿耿,这也让他放心许多。
屋子里的大炕烧的很暖和,两个孩子被剥光了塞进被窝,没过一会儿,脸色就好了很多。甚至因为发热,小脸蛋红得同苹果一般,仔细看看眉眼,大的男孩很清秀,小的女孩尚且没有张开,带着婴儿肥很是可爱。
“这两个孩子瞧着不像穷苦人家的孩子,怎么流落到这里来了?”
云影一边给两个孩子喂米汤一边说着,末了问道,“主子,要不要查查啊?”
丁薇却道,“等他们醒了,问明白再查也不迟。药量我给的很足,很快就会醒了。”
可惜,她说的笃定,两个孩子却不肯给救命恩人颜面,直到一个时辰后,两兄妹还在酣睡。
安哥儿吃了点心,喝了果汁儿,在屋子里圈得实在不耐烦就闹了起来,白胖的小脸皱的同苦瓜一般。
公治明疼儿子,就道,“这俩孩子留在铺子里照料吧,有事往宫里送信就是。”
丁薇又摸了摸兄妹俩的额头,热度退了很多,再看看儿子委屈的小脸就倒道,“那好,咱们先走吧。”
说罢,她又嘱咐了孙娘子好几句,一家主仆才重新上了马车,出了点心铺子。
许是经过方才之事,丁薇这次再看向窗外就略过那些热闹的铺子,专看向阳避风的角落,果然被她发现很多乞丐和流浪儿的身影。但身上穿了新袄的却是十不余一,有些还穿着单薄的衣衫,冻得脸色铁青。
丁薇越看眉头皱的越深,恼道,“新袄已经舍出去了,怎么还这么多人在挨冻?”
公治明也是挑了眉头,拍拍她的肩膀安慰道,“稍安勿躁,让人去打探一下就好。”
说罢,他就敲了敲壁板,吩咐赶车的林六,“吩咐下去,查查新袄都被什么人领去了。”
林六应了一声,转而又冲着路旁比了个手势。很快路人里就有两道身影迅速闪进了路旁小巷,丁薇惦记这件事,接下来无论是银楼还是布庄,都没能让她提起兴致。
公治明见此就吩咐回宫,待得到了永福宫,刚刚换了衣衫安顿好,消息就送了进来。
原来先前那些棉袄当真被众多老少乞丐流浪儿领走了,虽然也有没领到,但起码绝大多数都分到了。
可惜,哪里也逃不了弱肉强食的法则,新袄不过上身半个时辰就又被地痞一类强行剥去了。聪明的还好,双手奉上棉衣还留了小命,有些死活扯着棉袄不撒手的就带了一身伤。这样的天气,没了厚袄,又伤了身体不能乞讨,就是死路一条啊。
丁薇听了真是怒火高涨,气得一巴掌拍了桌子,恼道,“我辛辛苦苦带着人手排新戏,又招人进宫看戏募捐,做了棉袄发下去,居然便宜了这帮地痞。该死,太该死了!”
这个世界从来都是,有光明就有黑暗,偌大的京都,表面歌舞升平,繁华至极,背地里怎么会少了阴私丑恶。
公治明自然明白这个道理,但如今他心爱的小女子气得小手拍通红,这就不能视而不见了。
“吩咐下去,让尉迟悔带人把这些地痞梳理一遍,但凡有劣行的都送去铁矿做工,没有劣行或者劣行轻微的打上二十板子张长记性。至于首恶,直接除掉!”
“是,主子。”风九应了一声就要下去,却被丁薇拦了下来,“那两个孩子醒了吗,可问明白他们的来历了?”
“两个孩子醒了,那女童好似有什么毛病,不会说话,男童说自己八岁,他们是从很远的地方被拐来的,倒手七八次,如今也记不得是哪里人了。”
丁薇听得怒火更甚,前世她就最恨拐卖孩子的畜生,每次见到人贩子判死刑的号召,她都会支持一下。但前世的律法修改太艰难,再多支持好像都改变不了。
大可是如今,她是什么人啊,皇后,一国之母。她的夫君是什么,帝王,金口玉言!那还等什么?
“宝哥哥!”
公治明正端着茶碗,本来还琢磨怎么才能让娇妻消了气,不想方才还暴怒得如同小狮子一般的娇妻却突然变身成了波斯猫,爱娇的挤到他怀里,扭着身子唤着哥哥。
他惊得手里的茶碗都差点儿扔了出去,末了赶紧稳了心神把人牢牢搂在怀里,这才问道,“怎么了,可是气得狠了?”
丁薇撅着嘴巴,用力点头,抬手揽了他的脖子使劲摇晃,“宝哥哥,这些拐子太恨人了,我气得头疼,眼睛疼,心肝都疼。”
公治明扫了一眼已是退出屋子的众人,这才好笑的低头在爱妻额头亲了亲,笑道,“那要怎样,你才不疼呢?”
“不是说君王一怒,就要血流成河吗?”丁薇又扭起了身子,爱娇的在他耳边吹气,“我可是你的皇后,我气得肝疼,宝哥哥不替我报仇吗?宝哥哥下道圣旨,以后但凡拐卖孩子的恶人都直接处死,好不好?这样就没人敢再拐孩子了,每个孩子都是父母的心头宝。不说别人,安哥儿就是磕碰一下,我都心疼的吃不下饭,若是安哥儿丢了,我怕是直接就疯了…”
先前还有些做戏的成分,但是想起安哥儿若是被拐走,丁薇心里真的刀绞一般疼了起来,眼泪噼里啪啦往外掉,慌得公治明赶紧替她擦抹。
“不哭,不就是一些拐子吗?为了钱财,害得父母子女分离,却是可恶。我这就下一道圣旨,但凡查明是拐子,定斩不饶。”
“呀,谢谢宝哥哥!”丁薇立时抹了眼泪,重重在公治明脸上亲了一口,笑道,“看以后谁还敢拐卖孩子,直接送他去见阎王爷!”
公治明听得好笑,就道,“以后天下父母都要谢你今日的‘美人计’!”
丁薇听得脸红,扭着身子不依,“怎么,你不喜欢我用美人计?那谁用你才欢喜啊,你说,你倒是说啊!”
公治明被晃得头晕,直接吻上作怪的红唇,果然终于得回了清净…
帝王令出,天下听从。
自从拐子死罪的圣旨一出,几乎是整个东昊都在热议,人人赞叹不已。
每年的年节时候,都有无数人家因为凑热闹丢失了儿女。平日里,甚至在巷口玩耍,也有淘气小子被人抱起就跑。多少娘亲为此哭的眼瞎,多少人家再也没了笑声?
即便是富贵人家的儿女,被拐卖之后,也多半是男童为奴,女童为婢女,甚至在青楼卖笑。不可谓不凄惨,不可谓不痛恨拐子!
如今皇上直接下旨,明晃晃定了拐子的重罪,以后再有敢拐卖孩子的,都要仔细思量一下。毕竟拐个孩子就同杀人防火一个下场了,谁也要多掂量几分。
先前还有些老秀才,对于皇后娘娘上书建议安置伤兵有些酸溜溜的说辞。
他们认为帝王过于宠溺后宫女子,对朝纲影响巨大,以后说不定会被女子把持了东昊的政事。
但是这道圣旨一出,他们却是齐齐闭了嘴。妇人爱重孩儿,痛恨拐子,这是天经地义的事。更何况家里的老妻和儿媳女儿听说,都在交口称赞皇后仁慈,他们若是敢开口批判,说不定晚上就没有晚饭和洗脚水了。
若说唯一听得这圣旨,如同噩耗的,就是牙行了。人口买卖,本就界定不清楚,一个不好,他们就也要被划到拐子的行列。再者说,做这一行哪有手下干净的,有时候明知是拐卖来的孩子,他们也照旧收下再发卖出去。
好在,圣旨里说的好,只要有保人,以后还可以买卖人口,终归是没彻底砸了饭碗,不过要小心再小心了。
这般好消息,就像长了翅膀的鸟儿,迅速寻遍了整个东昊。即便远在泉州也听得真切,不必说,街头巷尾,甚至是海边的渔船上都议论的热烈。
虽然是初冬,但泉州这里却是依旧暖如春日。海风吹拂这海浪拍打在渔船上,晃晃悠悠,正是好眠的时刻。
秦睿只穿了一件对襟汗衫,腿上的裤子高高挽起,露出两条晒成了古铜色的小腿,脚上还沾了些泥沙。这会儿正翘脚躺在船板上打盹,任凭谁见了都不会相信这位两月前还锦衣玉食,自小长在皇宫里,头上顶着王爷的名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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