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隔得远都不曾听到,伍离辰贴近凌舒的额头时,轻声说了一句,“你想让我好好活着,我偏不答应你,因为你答应我的也没做到。”
有些人,一生只爱一个人,死生相随,绝不辜负。
船舱中。
各种药物和手术仪器迅速被拿过来,好在这里本来就是伍离辰准备的手术室,需要的设备都有。
顾泽言的目光一眨不眨地落在邱灵儿脸上,好似想将错失的一起补回来。
“顾先生,顾先生……“身边的医生不知道交了几声,顾泽言才回过神来。
“怎么了?”冷的没有一丝温度的声音。
医生被他的声音仿佛冻住了,顿了一秒才急忙说道,“顾夫人情况有些复杂。”
他话音中间略有停顿,脸尚闪过不忍,最后还是将剩下的话一口气说完,“可能需要强制终止妊娠,不然顾夫人和孩子都保不住。”
他说完,却看到眼前的顾泽言愣在了原地,几秒后,目光才犹如寒冬腊月的冰雪一般落到他身上,一字一顿的反问,“你说什么?”
他并不是没听清楚,只是没法接受。
终止妊娠?
“怎么终止妊娠?”顾泽言突然上前一把抓住医生的衣领,“你在说什么,你知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
他咬牙切齿,双眼圆睁,表情几乎狰狞,“那是我的孩子,你要做什么!你是不是不会救人!滚,换医生!”
说着,顾泽言猛地松开手,走到门口便要让宋远重新找一个医生过来。
医生刚才被他的反应吓到了,但心里时刻记着人命关天,这会嗓音微颤,道:“顾先生,这是唯一的办法。尊夫人一直以来心绪颇重,本就影响了孩子的发育,又经历了惊吓和剧烈运动。现在孩子是怎么都保不住的,您要抓紧时间,现在孕妇情况很危险。”
顾泽言闻言,脚步停了下来,转头看着医生,仅是片刻功夫,他的双眼便红的厉害。
他这才想起来这个医生是整个J国最好的妇产科医生了。
这次顾泽言脸上带着一点难以言说的哀求,“真的,没有别的办法了吗?”
他声音竟然有些哽咽,医生也觉得不忍,但这确实是现在唯一的办法。
“孕妇,孕妇醒了。”旁边的护士突然大声喊道。
医生只感觉眼前掠过一阵风,接着就看到顾泽言伸手握住了邱灵儿的手。
“灵儿……”顾泽言声音颤抖,眼眶似乎比刚才更红了。
邱灵儿眼睫毛动了动,眼睛睁开一条小小的缝隙,只是这一下便消耗了她很多的力气,“顾泽言?”
“嗯,是我。”顾泽言握住邱灵儿的手贴到自己的脸上,“你能听到我说话吗?”
“嗯。”邱灵儿声音细小,像是生生挤出来的。接着,顾泽言感觉到自己握着的那只手蓦地用力反握住了他。
“顾泽言,一定,一定要救孩子!”说完这句话,邱灵儿握着顾泽言的手蓦地一松,整个人彻底晕了过去。
也不知是不是听到了刚才医生的话,她这才拼命挣扎的醒来。
顾泽言轻轻将邱灵儿的手整个包进自己的手心,整只手都在颤抖。
“顾先生,不能再耽搁了!”医生在一边提醒道。
就这么短短一瞬的时间,邱灵儿身下的血迹好像又变得明显起来,她体内的胎儿现在已经没法再留着了,再不及时清除只会影响母体的健康,再耽搁下去母子两个人只怕谁都救不过来。
“真的,没有别的办法了吗?”顾泽言的目光终于从邱灵儿的脸上挪开,眼神里面的痛色几乎铺天盖地将他整个人淹没。
这是他第二次这么问了,医生没说话,但是脸上的神情已经说明了一切。
“那就,拜托您尽全力,不要让我妻子受到更多伤害。”
顾泽言说着缓缓站起身,握着邱灵儿的手也一点点放开。他刚迈出去一步,突然脚下像是站立不稳一般,踉跄了一下。
旁边离得近的一个护士想要扶顾泽言一把,却被他反手挥开,护士的目光无意间落在顾泽言脸上,发现眼前这个英俊的男人,眼睛里面带着些许晶莹。
邱灵儿肚子里的孩子快五个月了,已经成型了,他在母体的孕育期走过了一大半。
医生将胎儿从邱灵儿体内剥离的时候,邱灵儿的手指突然轻轻动了一下,也不知是疼的,还是真的感应到了什么。
这场手术进行了四个小时,顾泽言全程呆在船舱中,但是始终没有转过头去看一眼。
“顾先生,手术结束了。”医生擦擦额头上的汗,轻轻呼出一口气。
顾泽言这才转过头来,目光在接触到邱灵儿已经平坦下来的小腹时,眼睛忽然狠狠一眨,像是被针扎到一般。
“结束了吗?”顾泽言轻声问。
他眼下的红已经褪去了,但是神情却带着几分阴鸷和透骨的冷意。
医生点了点头,“是。”
顾泽言的目光落在邱灵儿脸上,定定地看了一会,突然问:“孩子呢?”
医生一愣,反倒是旁边的护士反应过来了,轻轻指了指一边的托盘,“在这里。”
那是一块血肉模糊的东西,被护士找了一大片纱布盖上,像是某种仪式,对这个尚未降世的小天使给予的最后一点为人的尊重和体面。
“我看看。”顾泽言声音冷淡,这次却能让人听出一点痛意。
护士手指一颤,没想到顾泽言竟然主动要求看,眼神看过去,却发现了顾泽言眼神里的认真。
“顾先生,要不还是算了吧。”医生在一边劝道。
顾泽言没说话,上前一步将纱布掀开,露出下面的东西。
胚胎已经初具人的模样,模糊的一团,显得有些可怖,顾泽言却一点也不觉得害怕,反倒是眼神充满了自责和歉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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