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承嗣一席话,好似在枯木林间点了一把窜天野火。
火势借着风,瞬时引爆整片树林,所有人的气息都瞬时被调动起来,火星好像在四肢百骸蔓延,血液翻涌,都很激动。
这种事过于龌龊下作,任谁都会觉得不齿。
情况若是属实,只怕娄家在京城再无立足之地。
游云枝没说话,而是转身就往休息间走去,她必须亲眼证实自己女儿安全无虞,司屿山也紧跟着他,离开前,深深看了眼大厅中间的几人。
眉眼俱是苍冷之色。
“这是疯了?”唐菀皱眉,“在这种场合做这样的事?也太妄为了?”
“的确是疯狂妄为,可一旦成功了……”江锦上并没把话说完。
难怪四哥如此搓火。
众人都不太敢议论,而娄兴宇和游鸿宪可没想到,江承嗣会当面说这件事,这种事情,一旦被撕开了一脚。
就彻底忘了。
不查个水落石出是不可能的。
他们现在只是不清楚,司清筱到底怎么样了?司家会作何反应?
发生这种猥亵的事,一般姑娘都不会承认,况且是司家的大小姐,如果她说没有,江承嗣就成了笑话,整个江家怕也要受人非议,如果她承认……
势必要穷根究底。
……
娄皓是彻底被吓疯了,本就做贼心虚,又被拖到这样的场合下,完全是懵的。
倒是娄兴宇直接跳起来,指着江承嗣的鼻子:
“你特么放屁,一派胡言,你这完全就是诽谤!”
“我儿子和司小姐本就认识,他怎么可能做这种事,你这纯属污蔑。”
“江承嗣,我儿子到底哪里得罪你了,你要在这种场合,这么羞辱他?”
……
娄兴宇声色俱厉,全然没有平素的持重沉稳。
睚眦俱裂,唾液横飞,情绪激动到了极点,音量极高,好似要以此气势压倒江承嗣,可是面对他的如此密集的输出攻击。
江承嗣倒是格外冷静,好像个吃瓜群众,一脸的闲散。
娄兴宇吼得嗓子嘶哑,他才是开口说了句:“娄先生,您说完了吗?”
“我、你……”
“我说了,报警吧。”江承嗣指着地上的手机,“说再多都没用,难不成凭你一张嘴,就能颠倒黑白?让警察过来就行,顺便让他们带上化验检测人员,那个房间里,应该还能找到一些脏东西。”
江承嗣这般坦荡,对于娄兴宇的气急败坏,所有人的心底似乎就有了个底。
娄皓若是没做这件事,他不敢这么说,也没有把人绑到这里,公开处刑的勇气。
况且娄家已经被欺负到这个份上,却又不敢报警,这已经很耐人寻味了。
*
而此时站在边上许久没说话的游鸿宪开了口。
“江承嗣,你到底想做什么?今日是我姐姐的生日宴,你非要把现场搞成这样嘛?”
“大家都是高高兴兴来参加生日宴的,今天也是我外甥女第一次公开露面,你居然说这种话?还要报警?你到底安得什么居心?”
有些事,就算真的发生了,有些人家为了顾及脸面,都会遮掩过去。
众人议论着,其实江承嗣这么做,不一定能讨到好处。
毕竟听他口气,司小姐可能没什么事,既然如此,可能司家并不愿意把事情闹大,况且还关系到司小姐的清誉。
回头警察来了,又是各种询问,你是见义勇为,可司小姐未必领情啊。
众人唏嘘着,觉得江承嗣这么做有些冲动了。
“无论发生什么事,我们都会处理好的,你现在非要搞成这样,我真的不知道你想干嘛?”游鸿宪此时也是心惊肉跳,恨不能封住江承嗣的嘴,打断他的腿,将他拖出去。
江承嗣只是一笑,紧盯着他:
“你好像一点都不关心司小姐具体怎么样?叔叔阿姨都去看她了,你的注意力却始终在我身上……”
“有可能我这么做,的确有些过于冒失,当归根结底也是为了司小姐好,你现在不应该气愤的去踹两脚这个人渣,你这是在问我居心何在?”
“我倒想问问游先生,自从我把这个垃圾带到大厅,你帮着他说了多少话?”
“事情都没明朗,你就帮偏架?我哥、小五他们帮我,因为我们是亲人,可能就是偏心我的,那您呢?您是为什么帮他们?”
……
游鸿宪一直以为,江承嗣这人,属于四肢发达,只知道玩车没脑子的。
忽然被怼,还愣了数秒。
而江承嗣紧接着说了一句更加诛心刮骨的话:
“游先生,您跟他们不会是一伙的吧!”
所有人面面相觑,又仔细打量着这三个人,游鸿宪的确一开始就是偏向娄家的。
众人嗤笑着:
“事情越发有趣了,游家又被拖下水了。”
“四爷绝壁是扮猪吃老虎的人,以前没觉得他这么厉害?”
“你以为酒吧会所这种娱乐场所,是你有钱就能办得起来的?四爷这么吃得开,总有他的过人之处。”
……
游鸿宪本想在姐姐、姐夫不在的情况下,直接把他逼走。
给他按个故意滋事的名头,把他弄走就行,没想到偷鸡不成蚀把米,反而把自己给搭进去了。
“你这小子,满嘴胡言,这件事怎么和我有关了?你别胡说八道。”游鸿宪也是气炸了,以前总觉得他脑子不好使,这特么是装的?
倒也不是江承嗣脑子不好使,主要是身边脑子好使的人太多,他又是个自由散漫的性子,自然就不突出。
“我是胡说八道,那您是被我戳穿真相,恼羞成怒了?”
“放屁,保安呢,人呢!把他给我请出去!”游鸿宪也是很急了。
他此时只能庆幸姐姐、姐夫都不在……
今日是游云枝的生日宴,他又是游云枝的亲弟弟,主人家不在,他的确有权利暂时处理一些事。
只是他吼完,却没人动弹。
周围除却保安,还有司家人,保安自然是看司家人眼色行事的,他们不动,保安就更加不敢动了。
江震寰瞧着失态发展似乎要失控了,正准备出面干预。
毕竟……
他们江家不是没人在的。
江承嗣就算是做了什么,也轮不到游鸿宪开口驱逐。
偏生保安没动,事情瞬时变得有些好玩了。
一点面子都不给游鸿宪。
他火急火燎的吼完,场面却瞬时变得有些尴尬起来。
“你们都是死人吗?我让你们把他给我请出去——”
一阵怒吼,全场死寂!
保安、司家人,完全不把他放在眼里?这可是司屿山的小舅子,这个气氛就很微妙了。
大家都在等着事态的发展,所有人都秉着呼吸,生怕错过一丝一毫……
也就在这时候,似有高跟鞋清脆的声音响起。
紧接着,就听到一个异常温软的声音,似蹙非笑般。
“主人家不在场,舅舅——”
“好大的排场!”
那声音不算大,只是周围过于安静,反而把这娇软的声音给凸显了出来。
众人再循声看过去时,就瞧着一个穿着藕粉旗袍的姑娘缓缓走了出来,司屿山和游云枝就在她身后,神色尽皆紧绷。
一袭旗袍,掐着袅娜的身段,倒不是什么模样明艳的人,偏生穿出了万般韵味,千般风情。
天生了一副好骨相,不用可以骚弄招摇,自有一股子风韵。
有人说,年纪小穿旗袍没味道,她这举手投足却尽是风味儿。
长发盘着,妆容素净,几乎是没有涂脂抹粉,耳边缀着简单的珍珠耳环,大气又端庄。
一声舅舅——
身份早已不用多言。
肯定就是司家一直藏着掖着,不曾露面的大小姐——
司清筱了。
众人只能感慨,生得这般好皮相,也难怪这娄少爷迷了心窍,做出什么越矩的事了。
所有人敛声屏息,注意力都集中在司清筱身上时,一阵剧烈的咳嗽声,打破气氛。
吃瓜看戏的祁则衍被噎着了……
别说是他,就连江震寰夫妻,江时亦、阮梦西这些见过她却不知身份的人,解释心头一跳。
只是某人反应最为激烈而已。
卧槽!
这特么吃瓜有风险,差点被噎死啊。
祁则衍捂着嘴,转头,猛烈咳嗽了几声。
司家大小姐——司清筱,“肖小姐”?
这个坑有点深啊。
祁则衍想着某人以前说什么,他才是司家内定的女婿,他还嗤之以鼻,现在想来,他不是傻缺,自己才特么是智障。
可是这司小姐看着漂亮又聪明,怎么就喜欢上了江承嗣?
难不成以后自己真的要抱着他的大腿喊爸爸?
不远处的段林白,低头继续吃着自己的瓜子,啧——
真是嫌弃他!
这明显就是平时吃瓜不多,看看他,多么处变不惊,从容镇定,这司小姐长得还挺漂亮,又不吓人,至于吓得呛了嗓子?
没见过世面,哼——
……
江时亦原本还一直担心着,自家弟弟会不会被欺负,已经做好了冲过去保护他的准备。
结果……
真是喂了狗了!
司家的地盘上,有媳妇儿护着,哪里需要他这个做哥哥的担惊受怕。
没想到一家人都觉得傻憨憨的人,居然藏得最深。
他之前还请两人吃过饭,他居然愣是没告诉自己她的身份,瞒得还真严实。
江震寰看向自己两个亲生儿子,“宴廷,小五?”
“爸,这件事说来有些话长。”江锦上知道,今晚司清筱出现,身份什么的,肯定藏不住,只是没想到横生枝节,还出了娄家的事,导致此时厅内的气氛,十分古怪。
“你早就知道,你……”江震寰气结,他也是担心了很久,毕竟江承嗣出来,代表的是江家,人是他带出来的,自然也要完好无损带回去。
他一直在想着,整件事该如何处理,结果……
就在他想开口斥责江锦上的时候,口袋里的手机震动起来,他摸出看了眼,老宅打来的。
大抵是这边的消息已经传了出去。
他压低声音,走到一侧接电话。
“喂,妈?”
“承嗣这小子又惹祸了?怎么回事啊?你赶紧把他给我带回来,我给打断这小子腿,千叮万嘱,还给我惹出这种乱子……”老太太不清楚状况,未窥全貌,更着急。
“您别急,宴会结束,我就带他回去。”
“还等什么结束?留在那里给我丢人现眼吗?”
“妈,这件事很复杂,您放心,我肯定会把他带回去,有我在,您还不踏实?”
“这小子要是不听你的话,你就给我打,就说我同意的。”
**
司清筱的出现,绝对出乎很多人的意料。
虽说现在所有事情都是因她而起,可是被人下药这些,很多姑娘都讳莫如深,他们想着,最大的可能性就是司屿山夫妻俩出面解决了目前的困局,再让她出来,尽快结束今日的生日宴才是最妥帖的。
可是……
她居然主动出现了。
娄皓算是吓得魂飞魄散了,冰水淋头都不若此时锥心刺骨的冷。
“筱、筱筱。”游鸿宪浑身僵直。
“其实方才殴打娄少爷,我也有份参与,要不您也把我一起轰出去?”
司清筱轻飘飘一句话,护住了江承嗣,直接表明……
她是站在江承嗣这边的,这也间接告诉了大家,下药这些,是真的。
她冲着江承嗣勾唇一笑。
温柔可亲。
“司小姐这是直接护着四爷了?”
“这件事是真的,这司家养出来的大小姐,何等的心高气傲,怎么咽得下这口气,娄家算是完了。”
“傻子吧,这种时候搞这种小动作。”
“风险虽然大,若是成了,司家为了遮掩,让他做女婿,这可就是无边的富贵,想搏一下也能理解。”
“你们觉不觉得,这司小姐刚才冲四爷笑得特别甜?”
“这特么都什么时候了,你丫乱磕什么cp?”
……
司清筱这话,几乎就是把娄皓的无耻行径定了罪,娄皓从到了大厅,一直瑟瑟缩缩,没敢说话,而娄兴宇强忍着牙颤,开了口:
“司、司小姐……这里面可能有什么误会!我儿子不会做这种事的。”
“那你的意思是,我与他无冤无仇,在母亲的生日这样的场合,拿自己的清誉污蔑栽赃他?”
司清筱说话很轻,可能在南方待得时间长,还有些吴侬软语的腔调。
悦耳好听,却也句句刮骨诛心。
“我不是那个意思!”娄兴宇着急解释。
“那您是什么意思?我就算想玩她,也犯不着用这样的方式?非得把自己给搭进去,您说呢?”
娄家之前不敢报警,已经惹人怀疑,司清筱这个当事人出现,就是给他们这个罪名,扣得更加结实。
娄兴宇不知该怎么解释,脸色涨得通红,瞧着还在瑟瑟发抖的儿子,只觉得心如死灰。
江承嗣注意力一直都在司清筱身上,确定她安全无虞,才接着开口:
“当时除了他们,其实后面还有摄影、记者也过去了,我不知道他们是谁叫过去的,不过房间只有我与他两个人,若是司小姐也在,我不知道,照片流传出去,又会发生什么?”
摄影、记者?
今日受邀的都是精明人,大概就知道,这是准备生米煮成熟饭,直接曝光,众目睽睽之下,就把事情给板上钉钉了。
看样子并不是一时兴起,而是步步筹谋啊。
其心之龌龊歹毒,真的让人发指。
……
这一时间,众人都开始议论纷纷,斥责他不要脸。
娄皓什么时候被这么千夫所指过,这一晚上发生的事,充斥着他的脑子,他整个人都是慌张无措的。
“没有,没……没有,不是我,不是我做的!”他哆嗦着嘴唇,终于开口说了第一句话。
“和我没关系,我没有对她做那种事。”
“我和她根本不熟,她怎么可能约得到她。”娄皓似乎是被逼急了,有些歇斯底里,“她为什么会来见我?她不该见我……她不会见我。”
“我没约她!”
好似困兽的兽,无法挣扎,只能靠着吼来输出自己的不满。
“你说什么?你没约她?”江承嗣气急,下意识就想冲过去打他。
还是刚才打得轻了。
只是他刚要冲过去,却被人拉住了。
是江时亦!
“哥?你听听这丫的说什么话,事情都这样了,还狡辩?”
无论他们是怎么见面的,他给司清筱下药是事实,他此时的抗辩,没有任何意义。
只是娄皓自以为抓住了她的把柄。
认为她绝对不敢当面承认,自己在婚房私会野男人,才敢怎么说。
“你急什么。”江时亦紧拉着他,“能不能稍微冷静点?”
“你让我冷静,他……”
江承嗣话没说完,司清筱就开口了,她就站在不远处,安静看着娄皓。
“娄少爷,你是不是笃定,我不敢告诉大家,你是以什么理由约我出来的?”
娄皓瞳孔微震,呼吸起伏着……
他以为自己抓住救命绳索,结果下一秒,司清筱持刀,就把绳索给割断了。
“他约我出去的理由是,看到我在自己婚房,私会异性。”
“与异性同处一室,在一起待了很久。”
“说我与别人有不正当的男女关系。”
……
众人觉得自己脑子怕是不够用了!
娄皓以这种理由约见司清筱,世家大小姐,哪个不注重自己的清誉,被人抓了把柄,所以才有了后续的事,事情彻底串联了起来,可是……
她真的与异性在婚房私会?
面对众人的狐疑,司清筱倒是一笑,大大方方承认了:
“这件事我认了。”
她就这么认了,并且笑着看向娄皓。
那感觉就像在看什么小鱼扑浪,你以为自己可以掀起什么滔天巨浪,结果……
连一个水花都没拍起来。
司屿山夫妻俩面面相觑,颇为震惊。
**
而最为诧异的则是江家这边,所有人都把焦点对准了江承嗣,毕竟大家都知道这两人关系非同寻常,是即将见家长的关系,都以为婚房密会的男人,是他!
可是江承嗣却一副被雷劈中的模样。
婚房、男人?
什么情况?
她的婚房在哪里?他怎么不知道?
唐菀扯了扯江锦上的衣服,“五哥?这是……那人不是四哥?”
江锦上没作声,却用一副看智障的眼神看了眼江承嗣?
在人家房子里住了这么久,他不会还不知道那是司家给司清筱准备的婚房,他这表情,活脱脱像是被人给绿了?
他方才还觉得四哥智商回来了一点,现在看来……
还是那个憨憨。
“承嗣?”祁则衍低咳着,“那个男人不是你?”
江承嗣已经觉得自己绿云罩顶了,耳鸣嗡嗡,哪儿还能听到周围的人在说什么。
“你跟她发展到什么地步了?若是损失点钱财,或是被骗了心也就罢了,身子没丢吧?”祁则衍拍了拍他的肩膀,还以为自己兄弟要发达了,居然是一场空?“你该不会跟她还发生关系?被睡了?”
祁则衍抿了抿嘴:江承嗣一直在社会上混?都是他玩别人,结果……
被人给玩了?
这司小姐,真是有手段啊。
司清筱余光一直在关注江承嗣:
他怎么一副痛不欲生的模样?
自己……应该跟他坦白过婚房的事吧?还是忘了告诉他?
江承嗣紧抿着唇,下颌咬紧:
这特么到底是哪个野男人!敢和他抢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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