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点被慕秋雨递到眼前,白苏的眼神却漠然地瞥向了另外一边:“我不能吃。”
慕秋雨又气又急的问:“为什么不能吃?”
“因为我要忍着。”白苏的指甲在蒲团边缘轻轻扣动着,这么长时间过去了,她的肚子当然不可能不饿,喉咙也不可能不渴,但她不得不忍着,只因被戴润吓出来的后遗症一直没好,她不能在这么庄重的日子里失态,绝对不能!
慕秋雨不解其意的追问:“忍着?你为什么要忍着?”
“因为”白苏喃喃道:“我会失禁的。”
“你说什么?”慕秋雨露出不可置信的表情。
明明白苏说的每一个字她都学过,为什么组合起来却让她无法理解呢?
“我说我会失禁,控制不过来的那一种。所以我才要尽量不去进食,免得影响了雨扬的葬礼。您把早点拿远点吧,我不吃。”
这回彻底听清楚的慕秋雨,都快哭出来了。
她觉得一定是哪个环节出错了,要不然白苏不会变成这样!
到底是哪里出错了?
对了,她想起来了!
如果她没有把白苏逐出白家的话,是不是一切就跟现在不同了?
慕秋雨心疼难忍的说:“没事的!妈会在这里陪着你,不会让你丢脸的,你吃一口,就一口行吗?”
白苏听着她又哭又求的,只好指了指早点盒里的一个虾饺,说:“我就吃这一个,剩下的您拿回去吧。”
“好”
白苏愿意进食,慕秋雨就已经很开心了。
早点盒里放着一双新筷子,白苏伸手拿起来后,有些无力的从里面夹了个虾饺出来,随后飞快地塞进了嘴巴里,没怎么咀嚼就咽了进去。
见状,慕秋雨还以为她是太饿了所以才这么饥不择食的,赶紧伸手去给她拍背。
然后实际上,是白苏怕自己会受不了美味的诱惑,不停的吃下去,这才一口吞的。
“怎么样?没噎着吧?”慕秋雨问。
白苏摇了摇头。
慕秋雨诱哄道:“再吃一个?”
白苏再次摇头。
这次是铁了心了,不管慕秋雨怎么劝,她就是无动于衷。
慕秋雨只能叹着气的回到白建明身边。
白建明早把她们的互动看在眼里,白苏愿意动筷的时候他还很高兴,没想到高兴不到几秒,白苏就又什么都不吃了。
“是早点不合胃口吗?”他自言自语道。
慕秋雨正好听到了他这句话,一时间可谓喜忧参半。
喜的是,白建明对白苏不自觉的关心,忧的是,白苏的身体。
这时,只见孟沛远朝他们走了过来,开口问道:“爸,慕阿姨,早点可还满意?”
慕秋雨回过神来的说:“嗯,很好吃,我跟你爸都吃了很多呢。”
白建明跟着道:“沛远,你已经在这里守了一晚了,也该回去休息了,免得童童担心。”
“那爸和慕阿姨呢?要我顺便送二位回去吗?”孟沛远问。
白建明夫妇有些犹豫的对视了一眼。
孟沛远看出了他们的留守之意,不过一想到惜儿要他多照看他们一些,便多了句嘴:“殡仪馆今天中午才会把莫雨扬的遗体运去火化,趁现在还有时间,你们还是先休息一下吧。”
“可是”慕秋雨说:“我不放心让白苏自己一个人留在这里,她已经快一天一夜没有进食了,我怕她随时都会倒下。”
孟沛远说:“要不这样吧,我带你们去附近的酒店休息,这样一旦白苏有什么事,你们也能尽快赶过来。”
慕秋雨低头看了眼白建明那张难掩疲倦的脸后,冲孟沛远点点头道:“那就这样吧。”
*
“沛远,辛苦你了。”
在酒店下车前,白建明开口说道。
他是发自内心的表示感谢,毕竟孟沛远和白苏、莫雨扬的关系有多差,他是知道的。
孟沛远回以一笑:“爸,你别跟我这么客气。”
白建明叹道:“之前白苏他们做了不少对不起童童的事,也算是间接给你添麻烦了,难为你还愿意留下来给莫雨扬守夜。”
“爸,你误会了,我留下来,不是为了莫雨扬也不是为了白苏,我是为了惜儿。”
孟沛远的话,叫白建明夫妇一怔。
就算面对的是自己的岳父,孟沛远也是有话直说:“惜儿昨晚离开前,要我照看好你和慕阿姨,我才留下来守夜的,爸,你想想,我和莫雨扬可是情敌,他的死,我怎会理会?”
闻言,白建明才知道自己这是表错情了。
其实想想也是,像孟沛远这种锱铢必较的性格,不去鞭莫雨扬的尸已经很好了,还指望他主动释放善意?
“是爸误会了,爸向你道歉。”
“爸,我说了,你别跟我这么客气。”孟沛远有些无奈的强调:“我希望你们能把我当成半个儿子或者是一个儿子看待,就像对莫雨扬那样。”
记得惜儿跟他说过,白建明夫妇把莫雨扬当成半个儿子疼,既然莫雨扬都能,他为什么不能?
白建明夫妇在听到他这话后,皆有些哭笑不得。
不是他们没把他当成半个儿子疼,而是他的实力太强,背景太硬,根本没有需要他们照拂的地方。
而莫雨扬则不同,他从进入他们的视野开始,就是一副弱者的形象,他们自然会多照顾他一些。
白建明觉得这种事还是早点说清楚比较好,免得积压久了,形成误会:“沛远,在我们心中,你早就是我们的儿子,
你强大,有本事,从来不曾在我们面前流露过脆弱,久而久之,我们都把你当成一座无坚不摧的堡垒了。”
末了,白建明总结道:“也就是说,如果把你和莫雨扬比作我和你慕阿姨的两个儿子的话,
那么你就是深得我们依赖的大儿子,而他则是需要我们照顾的小儿子,你们两个我们一样关心,
只是表达的方式会略显不同,比如对莫雨扬,我们可能会事无巨细的插手,因为他的实力不够,
我们怕他会犯错,但对你,除了一些触及原则性的事外,我们几乎不会插手,因为我们相信你能自己处理好,
如果因此让你觉得我们不够关心你的话,那么我和你慕阿姨愿意从现在开始,连你那些鸡毛蒜皮的小事都过问,你确定你能受得了吗?”
闻言,孟沛远若有所思了的说:“我明白了。”
“明白那好。”白建明拍了拍他的肩头后,欣慰的说道:“能听到你说想成为我们儿子这样的话,实在是一件很值得庆贺的事,可惜”
“时机不对。”孟沛远接口道:“没关系,等这件事彻底过去后,我们再庆贺也不迟。”
*
一眨眼,便到了中午。
殡仪馆的工作人员按时用车载着莫雨扬的灵柩,往火葬场的方向驶去。
白建明和慕秋雨在经过四个多小时的休整后,精神都恢复了很多,他们暗自庆幸,还好听从了孟沛远的建议来酒店休息,要不然早就累瘫在殡仪馆了。
从酒店离开前,慕秋雨有感而发道:“我们都成这样了,不知道全程陪同的白苏得累成什么样”
白建明沉声道:“等这件事结束后,你问问她接下来有什么打算。”
慕秋雨当然说:“好。”
即将火化莫雨扬的时候,白建明夫妇和莫念都退到了监控室瞻看火化的进程,白苏则定定的站在炉前。
阵阵热浪铺面,司炉工人嫌热,直接把上半身褪得只剩下一个背心,白苏却只觉得冷。
司炉工人随即对她说道:“白女士,我们要把您先生的遗体推进去了,您还有什么要交代的吗?”
白苏回头看了眼莫雨扬的遗体,他已经从灵柩里被“请”出来了,此时身上正裹着白布,随时准备被推入火炉里。
想到从今以后,就再也不能触摸到这么个人了,白苏便忍不住伸手撩开了盖在莫雨扬脸上的白布
见状,司炉工人都微微瞪大了眼睛,毕竟这种事,还真是少见啊。
莫雨扬的遗体从在警局的时候就被保护得很好,再加上殡仪馆的化妆师本事高,所以此时他的脸看起来竟栩栩如生,好像他只是在睡觉一样。
“雨扬,”白苏低头,亲了亲他的薄唇后,平静的说了声:“再见。”
司炉工人都被吓了一跳,包括在监控室的白建明夫妇和莫念。
“建明”慕秋雨不安地揪住了白建明的衣角,她现在真的很担心小女儿的心理状况。
谁会去吻一个死了好几天的人呢?一来是对死者的不敬,二来是不卫生,但白苏却全然不在乎。
一旁的莫念透过监控器,动容的看着这一幕。
在爱情方面,他还是一张白纸,根本想象不到,要有多深的感情,才能让白苏做出这样的举动。
连他都只是抱着他哥的遗体大哭了一场而已。
他之前还觉得他哥娶了白苏后会受委屈,结果却是他哥辜负了人家。
监控器的那一头,只见白苏直起身来,木然的对旁边的工作人员道:“可以了,动手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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