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深沉撑着伞,安静地站在我背后,他的大半个身子已经被雨给淋湿了,但大黑伞一直没有从我头顶给移开。
“把你妈妈的骨灰交给我。”陆深沉低低地开口道……
他的声音如同有着某种魔咒一般,让我不由自主地就站起身来,跟着他回到他的车子上,然后把手中的骨灰盒递给他。
陆深沉一点儿也不觉得晦气,他似乎是早有准备,从口袋里掏出一块黑色的布替我把盒子周围仔仔细细擦拭了一遍,然后才整齐地把骨灰盒包扎起来,放在旁边的座位上。
他对我说,“睡吧,睡醒了我们就去把你妈妈葬了。”
夜已经很黑,我脑子里疲惫成一团浆糊,只能跟随着陆深沉的话去做,在略有些颠簸的车上,渐渐睡着了。
睡醒的时候,天光大亮。
我稍微侧了侧身子,发现自己整个人依偎在陆深沉的肩膀上,似乎枕了一夜的样子。
我的动静很快惊醒了陆深沉,他转过脸来,朝我很温和地一笑,“醒了?”
我有些不好意思,拽了拽自己身上披着的衣服,才发现身上原本湿漉漉的衣服不知道什么时候被人给换掉了,取而代之的是新衣服。
盯着这套庄严肃穆的黑色小西服,我的心忽然就沉到了底。
昨天晚上太过于匆忙,直接就从陆深沉那里跑到了医院,也没有换回自己的衣服。
也就是说,我昨晚身上穿的衣服,还是跟林静言一模一样的!
冷汗瞬间沿着我的背后一团又一团地冒出来……
我舔了舔有些干涸的嘴唇,想要开口解释什么,但下一刻又吞咽了回去。
心里有着小小的犹豫,要是,要是陆深沉没有发现的话,我现在说出来岂不是自己找死。
于是我干脆就默了,有些闷闷地盯着被包裹好的我妈的骨灰盒,“谢谢陆总,我自己处理就好了。”
陆深沉拦住了我将要伸向骨灰盒的手,“跟我走,不要着急拒绝我。”
他话说完,便发动了汽车。
我见他一手搭在车窗上,一手时不时撩拨着方向盘,整个人沐浴在清晨的阳光下,有一种别样地勾魂摄魄的魅力。
不知不觉就看痴了。
等车子停下的时候,我才发现他带我来到了江城最豪华的公墓群。
有工作人员迅速替他打开车门,弯腰鞠躬道,“陆先生,墓地已经安排好。”
我捧着骨灰盒,跟在工作人员的身后一路向山上去。
陆深沉确实是花了心思的,他给我妈挑了一个风水极佳的位置,可以俯视整个江城的景色。
不管他花费了多少钱,这份恩情,让我再也无法忘记。
我咬了咬嘴唇,含泪安置好我妈。
陆深沉一直陪我到做完所有的手续,又找了人过来超度,最后天色灰暗的时候,他才陪着失魂落魄的我一步三回头地离开了江城公墓。
回去的路上,我坐在他的车里,恍惚间觉得这几天经历的事情是那样地不真实。
悲喜来回交替着。
陆深沉依旧有一搭没一搭拨动着方向盘,嘴里说着要给我放假。
我摇了摇头,反问他,“陆先生,你为什么要对我这么好?难道只是因为,我是林小姐的助理吗?”
后视镜里,陆深沉的脸上闪过一抹不易察觉的微笑。
眸底闪烁星星点点的光,“还记得那天在三十二楼,我对你说过的话吗?”
我点了点头,“记得。”
他说,我已经成功地吸引了他的注意。
陆深沉勾起嘴角,“所以,我并不舍得现在的你,受一点委屈。”
上扬的唇角,温柔的语调,令我移不开目光。
我的心仿佛要融化在这个为我精心编织的网里。
可我妈的死,带着理智把我给拉回了现实。
我问他,“那么,陆先生,你可以帮我一件事吗?”
陆深沉嘴角的笑容有些停滞,他抬头目光飘向窗外,语气淡淡的,“有些人有些事情,不用太过于执着得到一个结果,或许没有什么结果。”
他这话一出,我几乎就能够肯定,我妈的死绝对是有内情的!
而且陆深沉一定知道某些事情。
他甚至阻止我说出这件事!
我顿时觉得不寒而栗,但我秦商商不是个傻子,他陆深沉今天能够这样对我特殊,不过是说明他对我真的产生了兴趣,而这份兴趣可以维系多久,又能够浓烈到什么时候,我都不知道。
我与他之间,依旧是难以逾越的天堑。
我随即笑了笑,用一种无所谓的语调说道,“陆先生多虑了,我的意思是,想要请几天假而已,这段时间太累了,我想休息休息。”
陆深沉的脸色我看不见,但他低低应了一声,算作是答应了。
因为我无处可去,便让他先送我去了林小黎家。
恰好林小黎今天没有值班,连忙给我开了门,并带着打趣的目光盯着那远去的四个“0”车牌,把我揪进了屋子里。
她问,“你太不够意思了,什么时候跟陆深沉走这么近了?”
我说,“你想多了,是我请他帮忙给我妈找了一块墓地而已。”我跟陆深沉之间,本来就只有一个无疾而终的结局,所以我并不想让别人知道我们的关系。
林小黎听我提到了我妈妈,脸色稍稍有些改变,打着哈哈道,“哎呀,陆深沉对你也算是好的呢,现在的江城,一个墓地都快赶得上一套高层了。”
她说完以后,便转身说要去给我倒水。
我察觉到她语气里有些不对劲,连忙追上去问她,“你是不是有什么事情瞒着我?”
“能有什么事情呀?”林小黎避开我的目光。
我说,“我妈的事情,还没有人原原本本告诉我,你是唯一知道内情的。作为朋友,你可不能联合江以安来骗我。”
她还是去厨房倒了一杯水,然后递给我,“你怎么能怀疑我呢,我跟江以安能是一路人吗?只不过你妈妈的事情我知道的不是很多。”
“讲讲看。”我说。
她说,“前天晚上我在医院值班,恰好你妈被人给推了进来,我也是接诊以后才知道那是你妈妈的。”
我说,“你看清楚了吗?”
她摆摆手,“看不清楚,我说了你别难过,完全看不清楚脸了已经,血肉模糊的,我是从她口袋里的身份信息判断出来的,所以立刻就给你打了电话。”
饶是我已经有心理准备了,但是在听见血肉模糊这几个字的时候,心里还是一怵,有一种难以名状的悲伤感弥漫出来。
“那么,那个司机是怎么回事,为什么那么快就把我妈妈给火化了?”
这里面疑点重重,我一定要弄清楚。
林小黎摇了摇头,“为什么那么快火化我到是不知道,不过我亲自给那个司机做了酒驾测试,他 确实没有喝酒,也不属于疲劳驾驶,交警处理的结果跟你所看到的是一样的,司机不存在违章。”
林小黎顿了一顿,又说道,“唯一让我觉得奇怪的是,那个司机当天晚上是不愿意赔钱的,非说是你妈妈跑出来。但到了第二天,他忽然改了口供,说立刻赔钱私了,还赔了一大笔钱,江以安当即就答应了,这案子一了,江家人就拖着你妈去火化,他们之间达成了什么其他的交易,我就不清楚了。”
我沉默在那里,这件事看起来,完全比我想象中的要复杂的多。
林小黎坐下来,扶着我的肩膀,半是犹豫半是下定决心地说,“不过,有一件事我一直在犹豫要不要告诉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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