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桌子旁边如今茶几倒地,玻璃碎裂,配套的皮沙发左右掰倒,上面凌乱的水痕伴随着的狼藉的鲜花,是原本茶几上的花瓶和插花也跟着遭了殃。
在看会议室尽头用来播放影像的投影幕布,被人用力拉扯,自理破碎地掉下一角,剩下顶端的挂钩和卷轴还零星地悬着。
入目满满的狼藉疮痍,一星半点都没了当初整洁严肃的样子。这里是发生了什么事情,为何好像瞬间的被破坏殆尽。
纪念咽了一口唾沫走了进去,忽然转角遮掩视线的另外一边,长桌的尽头一声剧烈的撞击声骤然起来。
她惊得戛然止步,好一会,等到声响落下,她探头继续过去。
“柯慕辰?”
纪念震惊脱口。
却见男子屈膝跪坐在长桌边,双手不知道握着什么惊在用力地锤打垫着地毯的地板,好像哪里困着什么,需要他用力击破,才能解放出来。
他听到背后传来的熟悉声音,手上动作微微一僵,随即止住,他施施然回过头去——
纪念看到一张精神状态明显不好的脸,紧绷的脸部线条,抿起的唇峰透露出蓄而代发的暴怒,眼睛下方淤青色的黑眼圈,整个人透露出严重的睡眠不足。
之前会议上他突然出现时,由于需要播放投影,整个议会室内的灯完全关闭,光线很暗,她只是依靠面部轮廓将人辨认,不想暴露在明亮的光线之下,数日不见的柯慕辰竟会演变成这样。
到底发生了什么事?纪念心底难以言说的震撼化作无声的疑问,一下下在她的左胸膛内四下撞击。
柯慕辰没想到来人竟是纪念,她去而复返,他张望过去的一双渊黑眸子趁着胡子邋遢的脸,显得异常明恋。
他松开握拳的手,眨巴一下眼睛,刚刚宛若疯狂发泄的戾气戛然而止。
两人对望半响,震惊皆在胸膛之内无声荡漾,整个议会室的空气静默得放佛要凝结成实质。
好一会,纪念匆匆扫了一眼他凌乱的身后,又看看长桌上凌乱的痕迹,开口有些止不住的慌乱,“我漏了东西,进来看看是不是在这里。你好像需要用会议室,我看我,我,还是晚点再来。”
纪念转身欲走,柯慕辰却像怔忡中乍然清醒过来的猛兽,长腿迈开,大跨步追截,赶在她离去之前一把将人攉住。
他大手一拉,用力将人拽进怀抱,同时伸手将会议室的门重重压住。
纪念蓦地心跳变快,她定定看着面前男子,几乎难以辨认,他真的是柯慕辰?
雷厉风行,冷漠自持,内敛而不失威慑,在商场上崛起若狼王,叫人闻风丧胆?
她完全找不出往日的一丝痕迹。
怯懦的,她想要躲,可是后路被厚重的议会室大门拦截。
她被围困在门与柯慕辰之间,如若被擒的小兽。
“你……”
她张口想要说话,男子的脸俯身靠过来的,莫名的举动,叫她到了嘴边的说话又咽了回去。
她望入近在咫尺的沉沉的眼眸,里面翻涌的渊黑,就像滔天的洪水,带着将要席卷一切的汹涌,结果却被强烈地压制下去。
柯慕辰喘着粗气,皱起眉头的隐忍,染着似有若无的忧郁。
有那么的一瞬间,纪念直觉自己倒映在面前的人的眸中,宛若深深的刻在他的心底,以致一时放松就泄露出了眼眸。
那么清晰,那么深刻,又那么的,沉寂。放佛是一个人悄无声息敛藏起的心事,只有自己知道,只有自己端详,只有自己默默以对。
纪念没有见过这种状态的柯慕辰,读不懂他眼下深沉讶异的情绪到底为何。
她私心冒出一个揣测,转瞬又自嘲地抛开。
如果她在他的心中占据那么的重的分量,他对她在心底埋藏那么深刻有隐忍的感情,结婚五年,两人又如何会像两个求不得的囚鸟,被婚姻的枷锁束缚,直到签字离婚,才彻底将两人释放。
往种种都是前半生,她既然选择抛开,就不想回头望,也不想在被它束缚和影响。
柯慕辰的心,装着的到底是他钱包里面旧照片的主人,如此隐忍压抑,大抵是太过汹涌,而她纪念只是很不好的,撞到了爆发的枪口上,莫名当了一名炮灰。
她伸手去摸摸男子的脸颊,“如果出问题了,就去找她说清楚。”
“说清楚?如何能说清楚?”柯慕辰喃喃反问,低哑的声音夹带的浓得化不开的忧伤。
“你告诉我!”他蓦然奋起,反手握紧纪念的手腕,“直接说出心意,是不是能换来不离开?不在我身上的心,是否可以回来?”
男子声音急促,语气刁钻,渊黑眸子亮光汇聚宛若离弦的箭光,直直插入纪念的眼睛,他反问的说话,就像剖白一般坚执要说给她听。他反问她,他求问她,执着想要一个到底解决缠绕心头的困扰的答案。
纪念木然不动,她也同样想要这个问题的答案,可是,她切身经历胜过所有理论,那是不可能的,到底只能自己放手。
然而,她缓缓反应过来,意识到柯慕辰问话背后的状况——廖言的心,不在他身上?
怎么可能!
廖言对她的敌意那么尖锐,若非柯慕辰,从何而来?
再且成为新的万柯集团总裁夫人,那是多少年轻女子梦寐以求的事情。
所以,令柯慕辰变成眼前这般潦倒颓靡的,肯定不是她。
纪念无心再去猜度这个可能的人物,她拧起眉头,心思回到的面前男子身上。
他情绪太过激动,一室的整洁美好都能被他发泄殆尽,但是他仍未满意,隐忍压抑的情绪,依旧是沸腾待发的火山,他看着她的目光就像沸腾着等待爆发的火山。
“不说话,是否定了?”柯慕辰又道。
“你到底怎么回事!”纪念陡然拔高音量,用盖过去的气势狠狠要将濒临疯狂边沿的男子问倒。
柯慕辰被她吼得怔了怔,好一会,他如像缓缓回神,人渐渐平静下来。
他居高临下望着被自己困在门与怀抱之间的女子,她一改往日淡雅的恬静,望过来的眉宇染上三分担忧,他忽然就自嘲地笑了出来。
“是啊,我到底怎么回事!”
语毕,脱力似的,他松开撑着议会室大门手,信步后退,拉开与纪念的距离。
“我到底怎么回事?”他重复反问自己,也将问题迎面抛给纪念。
见纪念沉默不语,他斜斜勾起嘴角,笑道,“我什么事也没有。”
他转过身,背向纪念,放眼整个狼藉成灾的议会室,“这里的摆设不合我意,我想要重新装潢。”
纪念看不到他的表情,只是听着说话,她略略明白,对方是不想令她在看到疯狂的发泄举动之后,再有其它的联想。
“你小心一点,不要弄伤了自己。”她留意到男子垂在身侧的手,手背的指骨位皆是斑驳的伤痕。
他刚才如此用力锤打地面,免不了上了肌理。
柯慕辰淡淡“嗯”了声,周身散发出逼人退避三舍的冷漠威压。
转身开门,纪念离开议会室。
下到车库,回到黄色小轿车,纪念脑袋化作一团乱线,她的眼前一直浮现柯慕辰憔悴落寞的面容,颓靡又黯然,纪念的心都揪了起来。
有那么一瞬的冲动,她想再度上楼,重回会议室,回到的他的身边,看看他如何了,会不会在她离去之后,再次做出疯狂的举动,锤打地板,踹踢墙面,甚至破坏玻璃窗。
对的,玻璃!翻到的沙发旁边还有满地的碎玻璃,他会不会不小心踩上了,或者不小心弄伤了自己?
纪念越想越无法放心,她推开车门,直奔电梯。
直上十五楼。
白旗端着水杯由办公室出来,微笑着迎上去,“纪小姐,怎么回来了,有事?”
纪念生硬挤出一丝笑,冲对方道,“忽然想起落下东西,回来拿一下。”
话落,不等对方回应,便急急步跑开。
站在会议室门口,纪念深吸了一口气,随即大力对开厚重的门。
门内依旧满目狼藉,翻倒的桌椅,破碎的玻璃,还有斑驳的水迹,一如她刚刚离去前。
柯慕辰仍静静站在长桌边,纪念望见他的身影,松了一口气。
她缓步过去,却见男子愣愣维持着她之前离开的位置,似乎一直没有动过。
“柯,先生,你还好吗?”她关切地问着,一时口快习惯性想要称呼他的全名,但是转瞬想起两人眼下的关系,又连忙换了称呼的方式。
熟悉的声音再度响在耳边,柯慕辰以为出现幻觉,他迟缓地转过头来,失去焦点的目光黑茫茫一片,叫纪念看了心头像被狠狠地扎进一根刺。
“纪念?”他不敢确定地叫唤她的名字。
纪念点头若捣蒜,“是我。”
缓缓伸出手来,柯慕辰想要触碰一下眼前如同幻觉的人,可是快要碰上纪念的脸颊时,他的动作定在半空,硬生生停住了。
他不要去碰,他不想明白只是幻觉。
只要不去确定,不去触碰,他就能相信这是真的,眼前的就是活生生的纪念本人。
他干涩地动动唇瓣,挣扎着将手艰难地收回来,似梦呓一般,他喃喃开口,“只要我相信,你就是真的。”
听着他莫名的话语,纪念清秀的眉头拱起微微弯曲的弧度,她不明白柯慕辰在说什么,可是他失神的眼睛,茫茫成片的悲伤几乎要将她整个人覆盖。
她难受得呼吸如若被人握着,柯慕辰到底怎么了。
直直望进她的眼睛,柯慕辰柔和地笑开,“不要皱眉,不要有烦恼,开开心心就好了。你真想走的话,我放你走。”说着,他又伸出手,弯曲并拢的食指和中指递过来,目标直向他的眉心。
然而,同样的,他克制着,在指尖快要碰上纪念时,他停住了动作,只是凭空地做着把它抚平的姿势。
至此,纪念彻底确定了,柯慕辰真的出了状况。
他看着她,又像看不到她,他望见鲜活的真人,却会把其错当了触不得的幻觉。
纪念一把抓住对方停留在半空手,“我是真的!”
柯慕辰合上被我的手,掌心里面的触觉有温度,是真的。
他激动得呼吸也变得紧凑,黑茫茫的眼睛重新出现神采。
“你是真的。”
一阵酸涩逼上纪念鼻息,她毫无心理准备面对一个如此的柯慕辰,几乎吐不出一句回应的说话。
但是男子并不介意,她紧紧抓着纪念的手,为她是真实的感觉欣喜。
“你回来了...不过,你不是走了么,你怎么又折回来?开完会,顾南风应该将你接走了。”
用力咬咬下唇,纪念扬起一抹微笑,“我,我落了东西,回来拿一下。”
“也对,是忘了东西。”柯慕辰的目光在混乱狼藉的会议室逡巡,“可是这里被我弄乱了,估计东西都找不到了。”
“没关系,不是重要的东西,丢了就丢了。”
柯慕辰握着纪念的手陡然松开,神色也跟着剧变,他慌张问,“丢了就丢了?”
纪念的不知道说话哪里刺激了男子,慌忙解释道,“真的,只是小东西。”
柯慕辰深吸了几口气,脚步沉默朝后倒退,离开纪念的身旁。
“我……我……”他支支吾吾不知要说些什么,顿了好一会才重新接上,“我还有事,先走了。”
说完大步朝着门口走去,打开门离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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