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云天和张克敌等人被安排在了第一排中间的酒桌就坐,同桌之人皆为京城勋贵子弟,在那里谈笑风生,推杯换盏。
与其他桌子的客人不同,李云天这个酒桌旁围坐的都是男人,并没有让醉月楼的姑娘们来陪酒,因为众人此次前来的目的是欣赏怜香的表演,哪里有闲心喝花酒。
“二弟,近来怎么不见你来醉月楼,是不是有别的相好了?”谈笑中,一名年长的男子想起了一件事情,笑着问向了张克敌。
“时值迁都,各项事宜繁忙,小弟这些天住在了军营里。”张克敌闻言脸上流露出一丝尴尬的神色,微笑着向那名男子解释。
李云天闻言不由得诧异地瞅了一眼张克敌,他并不知道张克敌没来醉月楼的事情,听了刚才他的辩解立刻意识到其中内有隐情。
迁都虽然事务繁忙,但怎么也轮不到张克敌这个小公爷操劳的,自有下面的人将事情办好。
不过,既然张克敌敷衍了事,那么他也没有必要一探究竟,于是装作不知的样子继续与众人喝酒谈笑。
片刻之后,伴随高台一侧乐班的喜庆锣鼓声,嘈杂的大厅里随即安静了下来,人们纷纷望向了台上,饶有兴致地等待着演出开始。
在人们狐疑地注视下,一些下人有条不紊地往高台上搬着道具,不一会儿高台上就被布置成为了一个后花园的模样。
这使得大家很稀奇,以前的杂剧都很简单,哪里有如此众多而精致的道具,私下里窃窃私语,议论纷纷。
在人们满怀期望的等待下,乐班奏响了乐曲,乐曲声中,怜香与一名俊俏的小生登上了高台。
眼尖的客人立刻发现,那名俊俏小生是醉月楼的另一个头牌惜玉扮演的,怪不得多出了几分英气。
不仅惜玉,戏里所有的人物都是由醉月楼的女子扮演,充满了妩媚和柔美。
怜香自然是饰演冯素贞,惜玉则是李兆廷,从服饰和发饰上来看两人扮演的角色年龄并不大,在花园里赏月,时说时唱,一副青梅竹马,两小无猜的样子。
两人的唱腔甜美,身姿卓绝,给人一种耳目一新的新颖,台下众人很快就被剧情和表演给吸引住了,现场鸦雀无声,每个人都直勾勾地望着台上,已经融入了剧情,犹如身临其境,脸上的神色随着剧情的展开而不时变幻着,时而欣喜,时而哀叹,时而紧张,时而轻松。
李云天慢条斯理地喝着手中茶杯里的水,从现场观众们的反应上他已经知道演出获得了圆满的成功,今晚过后怜香就将成为大明戏剧界的首位名角。
当剧情演到李兆廷被冯素贞的继母带人抓住,收买县官诬陷李兆廷盗窃,进而被打入大牢时,怜香等人结束了表演,来到台前进行谢幕。
这使得意犹未尽的客人们倍感遗憾,纷纷打探着接下来的演出时间,得知明天将会继续演出后,无一例外地表示要继续在大厅里订座。
随后,客人们在醉月楼姑娘们的陪同下开始了找乐子,毕竟醉月楼是青楼,不是戏院,要依靠客人们寻欢作乐来赚钱。
李云天深谙营销之道,如此好的演出自然不能一下子就完结,需要不断地在京城制造话题,吸引更多人的关注,这样才算成功。
怜香卸妆后来陪着李云天和张克敌等人敬酒,明眼人一眼就看出来,张克敌一改以前对怜香的殷勤,两人都显得有些局促。
李云天已经跟怜香说好了,等他在城南的那个商社盖起来,将请怜香等人到里面的戏院去演出,那里有着完善的舞台体系,将会营造出更加真实贴切的场景出来。
对于李云天的描述,怜香不由得万分期待,说实话她非常喜欢在舞台上表演的那种轻松惬意的感觉,或许她就是一名天生的艺人,能够精准地驾驭舞台。
在随后的几天,醉月楼连续上演了《女驸马》后面的戏份,在《明新报》不适时宜地推波助澜下,一炮而红,在京城引发了轰动。
越来越多的客人闻讯后赶来醉月楼来看热闹,大厅里人头攒动,黑压压一片,连走廊和窗口都站满了看热闹的人。
这不仅间接带动了醉月楼生意的火爆,成为了醉月楼的招牌,也为怜香将来到新开的戏院演出打下了坚实的基础。
不久后的一个上午,明新馆里来了不少士子模样的年轻人,三五成群地聚在一起谈笑着,饶有兴致地猜测明新居士是否会前来出题。
时光弹指而过,不知不觉间到了明新居士与那些前来求教的士子们约定的一月之期,这些士子经过一个月的精心准备,早已经熟知阿拉伯数字和加减运算法则,一个个踌躇满志,想要在今天的笔试中过关斩将。
约定的时间到了后,齐福令下人关上了明月馆的大门,将士子们带到了一个院子里,院子里的各个房间里已经被布置成了考场,每个考场里都是单人单桌。
待士子们在桌前落座,有人将笔墨纸砚和试卷奉上,一共有二十道加减运算的题目,每道题目五分,一共一百分。
士子们在规定的一个时辰内答题,取得六十分者合格,将能见到明新居士,并获得明新居士的调教。
考试开始后士子们埋头答题,明新报的职员在各个考试巡视,防止有人作弊,现场一派严肃的景象。
一个时辰也就是两个小时,两个小时做二十道题,也就是一个小时十道题,看似时间很宽松,但对于这些初次接触阿拉伯数字和加减运算法则的士子们来说根本就不够用,犹如小学一年级的学生做小学五年级的题目一般。
与此同时,李云天和都察院的几名御史在刑部衙门刷卷,也就是查阅刑部的办案卷宗,看看刑部办理的案子是否有不当之处。
在两京刷卷是都察院监察御史的一项重要任务,南京和北京各大衙门的卷宗都要让监察御史查阅一番。
刑部各司郎中对此是备感紧张,小心翼翼地在一旁伺候着,说句不好听的,天下的案子哪里会有办得十全十美的地方,如果监察御史存心找茬,想要鸡蛋里挑石头,那么总会从一些案卷中找出不合理之处,进而加以刁难。
此次前来刷卷的监察御史来自三个阵营,其中内阁阵营中的御史来了两个,一个是李云天,另外一个就是浙江道监察御史谢恒。
谢恒也是辛丑科的进士,与李云天同科,为人圆滑世故,是李云天的至交。
监察御史们抽签来确定所负责的各司案卷,李云天抽到了刑部山西清吏司,谢恒抽到了刑部云南清吏司。
相对于刑部云南清吏司,山西清吏司的郎中是刑部各司主官中最为倒霉的,竟然落进了李云天的手里。
刑部云南清吏司的郎中是杨荣的门人,那么谢恒在刷卷的时候肯定会手下留情,而山西清吏司的郎中是礼部尚书吕震的人,自然提心吊胆,谁都知道李云天是监察御史中最不好惹的一个。
果然,一上午的工夫,李云天就接连从数起案卷中发现了明显的可疑之处,一一指给了山西清吏司的郎中,使得其额头上满是汗水,大汗淋漓。
临近中午的时候,监察御史们封存了手里的案卷,各自回去吃午饭,准备下午继续查阅卷宗。
在刑部刷卷一共要进行三天,最后一天监察御史们要交叉抽取已经审查过的卷宗再进行复查,以免有疏漏之处。
为什么说京城各大衙门的人都不愿意招惹刑部的监察御史,由此可见一斑,监察御史想要找麻烦的话很容易。
出了刑部衙门,李云天与谢恒等人拱手告别,上了停在门前的马车离开,径直去了明月馆的后门,从后门进入馆内。
齐福在后院的一间厢房里等着李云天,将上午考试的情况向他做了回报,一共有一百七十六名士子来参加此次考试,得到六十分以上者有三十人。
未通过考试的士子已经被齐福安排到一家酒楼吃午饭,欢迎他们下次再来闯关,而那三十名合格者留在明月馆内,李云天将亲自宴请他们,通过考试者无疑都是此次前来士子中的精英。
明新馆的一个大厅内,三十名通过考试的士子围坐在三张大圆桌前交头接耳地说着话,对通过了考试感到很是兴奋。
就在众人叽叽喳喳地聊着天时,一名戴着一副将嘴部以上部位都遮挡住的面具的魁梧男子在齐福等人的簇拥下走了进来。
见此情形,大厅里顿时安静了下来,所有士子都饶有兴致地望向了那名戴着面具的男子,上下打量着他。
“恭喜诸位过关,在下明新居士,很高兴以后可以和诸位切磋技艺。”戴面具的男子正是李云天,笑着向现场的士子们拱了一下手。
“先生!”士子们闻言,纷纷起身向李云天拱手行礼。
“诸位有什么疑问尽管开口,本居士知无不言。”在桌前落座后,李云天环视了一眼望着他的众位士子,微笑着说道,他知道众人肯定有着许多疑问。
“先生,请问是你的这种算法快,还是算盘快?”话音刚落,一名儒雅帅气的士子就站起身,不动声色地问道。
“耳听为虚,眼见为实,两者孰快孰慢,一比之下自然分晓。”李云天闻言笑了起来,清晰地感觉到了这名儒雅士子在向他挑战,言外之意很明显,如果算盘的算法更快的话,那么他的加减运算法则岂不是就是鸡肋?
“如何比试?”儒雅士子闻言眉头微微一皱,沉声问道,他觉得李云天成竹在胸,根本就不惧他的挑战。
“为了公平起见,在座的每人各自出一个数字,把这些数字相加,最快得出正确结果者为胜。”李云天笑了笑,望着现场的士子说道。
“此法甚好。”儒雅士子点了点头,李云天的提议合情合理,他没有丝毫反驳的理由。
见此情形,屋子里的士子们不由得兴奋了起来,兴致勃勃地等待着李云天和儒雅士子之间的较量,他们知道儒雅士子是国子监的算学高手,一手算盘更是打得出神入化,李云天虽然是两榜的进士,但术业有专攻,不一定是儒雅士子的对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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