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油烟墨坚实细腻,墨色醇厚,色黑有光泽,层次丰富,可浓可淡,入纸不晕,墨香浓郁,适合画作。松烟墨墨色清冷,比油烟墨清爽,无光泽,胶质轻,宜书写。”
温婉柔和的声音如夏日里的一弯清泉,汩汩流淌过冯时夏的耳边,她转头看去,瓜子脸,鼻唇小巧精致,杏仁眼,眉形自然纤细。
对方额心还描有三簇轻羽般的红色花钿,呼应着眼尾桃红色的眼妆,那眼睫一刷,她似乎就明白传说中的盈盈秋波是什么意味了。
因女子离得近,她还能闻到对方身上淡淡的馨香。
再看,水绿衬柳黄的素色薄衫裙包裹着对方纤瘦的身躯,发丝全盘拢起来用绿丝绳和金丝梳钗于耳上偏左侧结了一个卧髻,大方地展露容颜。
此刻对方勾唇一笑并微微颔首跟她招呼示意。
“美人当如是”
这五个字一下子打在冯时夏的脑海中。
“小金,试墨。”
刚刚就是这个声音,听着有两分熟悉,她见过的人虽然多,但见过如这般的美人两个指头就能,欸?莫非是?
不远处的伙计听到这话,立刻上前点头哈腰地按女子的指点办事,跟刚刚判若两人。
“哎呀,小姐你快看,他们两个小娃娃戴的这帽冠怎的这般有趣?这是一只狗么?”青如咋咋呼呼地指着于元俩人的头顶,掩嘴轻笑道。
果然,这应是那天她身边的那位丫鬟,虽然当时女子遮了面纱,但这种感觉或是说气质是变不了的。
于元听到青如的问话正要应声,
“应是熊。”绿衫女子转头道。
啊,原来这个是熊啊,可熊是什么?好像有听大哥讲过一次,但是没见过啊……
于元:“买花的姐姐!”
小豆子也立刻反应过来,歪头凑上去:“啊!会说话的鸟儿!是不是?那个大哥哥说送给姐姐你了呢,是不是呀?”
女子点点头,但眉目间染上一丝愁绪,自他离开后,那红尾鹦鹉每日都恹恹的打不起精神,也不怎么吃东西,哪怕是以往最喜爱的瓜子都不会多看一眼。别说说话了,连叫都难听到一声。
“那我能不能看看啊?”小豆子扭着手鼓起勇气问道,这个姐姐说话轻轻柔柔的,肯定不凶的。
青如觉得哑娘子这俩孩子有点逾越了,正打算回绝,自家小姐却先开口了。
“你也这么喜欢鹦鹉啊?那下次有机会我再带给你看,好不好?它这些日子好像不是很高兴。”
“嗯!”小豆子重重点头,拉着于元笑得开心极了。
“姜小姐,您要的都齐了,先研哪一方?”小金是不懂这哑女怎么跟姜小姐认识的,但他此时必须毕恭毕敬地招呼着。
“好了,暂时用不上你了,你自去忙吧,有事再叫你。青如,你来。”女子唤来身后的丫头。
青如脆生应下,在自家小姐的示意下依次研磨了两方墨,并取了一旁的纸笔铺开。
“我也不太会手语,你依稀着看看,应是能看出些不同来。你看,这是用于写字的松烟墨,这边是用于作画的油烟墨。色泽、浓淡、晕染程度都有不同。”
冯时夏看着女子轻拈宽袖,悬肘提笔,几息间便在被镇纸展平的白纸左边写下一排娟秀的小楷,换了一只同样的笔蘸上另一种墨,三两下又在右边勾画出一枝桃花。
最后又如泼洒般各自在下方浓浓抹了一长笔,配合着手势指点细处让她明白了两种墨的不同和用途。
有了这样浅显通俗的展示,冯时夏也大致有了个概念,同时她也十分佩服女子的书画才艺。
她写的字匀称是因为她用的笔本来比画就小,比较好控制。而女子用毛笔还能写一排齐齐整整,大小几乎都一致的字来,她不得不服气。
虽然她不懂书法也不是绘画专业,但她也能从这些字画中感受到一股舒适自在和美来,这应当就是最浅显的鉴赏,反正她觉得女子很厉害。
只是说回选购,柜台里被明显区分在左右两边的墨除了纹饰和规格的不同,品质似乎也多有不同。
女子似乎看出了她的难处,又拿出同侧的几方墨,引导着她辨别。
“好墨讲究质细、胶轻、色黑、声清。‘质细、胶轻’可以从墨锭的磨面上看,以光滑如镜,看不出空孔为最佳;‘色黑’可以从写出来的笔画上细看,比如,这样迎日光看去,墨色泛紫或泛绿的最好,黑色次之,泛红黄或白色的为最劣;‘声清’可以这样用物轻击墨锭来辨别,声音清脆而不浑滞的为好。”
“真正的佳品,墨质坚如玉石,表面隐隐能见丝丝的纹理,调水一试,从最浓到极淡可画多种层次。如果墨质松软,容易断碎,磨面出蜂眼,色灰而无光彩,那就是劣品。”
虽然女子说的话冯时夏没几个字听得懂,但她每一回的比较都直指关键之处,没有任何让人有难以理解的地方。
“当然,墨越好,价格也越贵,一小方从几十文到几两的都有。我想,你该是为了两个娃娃习字所选的吧。比如,这边这两种,就是比较常见的用墨,每两大概在一两百文左右,都是比较适合初学者练字用的。如果你也需要选差不多的油烟墨,这几种是差不多价格的。如果需要更好的,我相信你应该能自己辨别了。另外,这些有漆边、涂饰和洒金的自然是更贵上一等。”
冯时夏在女子提点的写字墨中选了最简单朴实的一款,挑了根指头粗细,十来厘米长的柱形墨。
比其方形,这个形状小家伙也容易捏握研磨。
先买块小的回去试试,如果觉得用得哪里不好,下回再换档次更高的。
她刚刚瞧了那丫鬟的磨墨方式,可不是随便来的。打小圈细细磨,头次的水要少,等磨出的墨浓一些了,再依次加水磨浓调整到适宜浓度。
蘸墨前毛笔要先润笔,再用纸吸干水分后才使用,收墨时墨锭也细细擦干了才收回的木盒。
这回她也明白了上次那少爷送来的木盒里那个圆乎乎的瓷罐是干嘛的了,就是专门用来磨墨时添水用的。
使用时先把它整个浸入大瓷钵中注水,它有上下两个孔,按住顶上的就能阻断里边的水流出,放开顶孔侧面的孔才有细细的水流。她大概能明白是由于气压的关系,而且如果不完全放开,只松开一点点,下边的水流也会变小。
笔墨纸砚中的门道看来可是多得很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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