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云舒不再上私塾的第二年,娘亲又给她生了个弟弟。一晃三年过去,这个弟弟也会围着她跑,甜甜地喊阿姊了。
午时去探望过阿爷,梁云舒在去找阿宝的半路上,遇着了先生时俊。
她上私塾的时候就对先生有好感,每次想起他,就折一只纸鹤。但那时秉着对所有先生都敬而远之的习惯,并未完全动心。但不知为何,不再是学生之后,没了这种习惯,反倒发现了自己的真心。那纸鹤也就叠了一大盒子。
她见到时俊就总是心跳,甚至他站在哪边说话,她哪边的耳朵都要红。
这迎面碰见,不像是偶然,倒是时俊在等她。闲聊了几句,时俊终于犹豫着说到正题。
“我知道先生与学生之间,可能不该有这样的感情,可是云舒,我确实钟情你。”
梁云舒很委婉地回答:“我到年纪了,已经不上私塾啦,你倒是还想让我唤你先生吗?”
时俊不明其意:“那你……”
“傻子,我到年纪了,该寻个好人家了。别家我瞧不上,你就挺好的。”
时俊一喜,眼睛都发光:“你当真这样想?”
梁云舒不想他居然还要问一遍,低头红着脸:“当真。”
此时与长辈私下说过,都同意了,里子有了,再请个媒人做面子。成亲的礼不大,只是梁家渠内嫁到梁家渠内,也没有挪动过地方。
时俊在梁家渠做学堂先生,又是入赘,便省了嫁妆。除了彩礼,时俊还送了梁云舒一个很古旧的老银镯子,说是传家的,每一代都会拿它送给嫁进来的新妇。
两个人感情和美,就可惜一直未曾有所出。所以梁云舒就把自己的弟弟当做自己的孩子来关爱,不亚于母亲的心思。
汝三水也喜欢弟弟阿宝,时不时要找机会教导他。
阿宝五岁那年,一日,汝三水见到梁云舒给阿宝绣的红梅花香囊,阿宝很是喜欢,汝三水眼睛转一圈,故意开口讨要。
“梅花样子真好看,给我也绣一个香囊吧?要不……阿宝把你的送给我,让阿姊再给你做一个?”
阿宝听了这句话,把腰间的香囊捂了捂,扭扭捏捏地,又喜欢这个香囊,又不想让汝三水失望,自己在那里纠结不停。
汝三水蹲下来:“阿宝,来,看着我。不想给我,就大胆地说,阿姊喜欢你,不会怪你。”
阿宝确认汝三水的表情不是骗他,点点头:“这是阿姊说特意绣给我的,娘亲说,特意的东西很重要,不能送人。”
汝三水笑吟吟地:“说的对,这是别人的心意,不能轻视。而且如果不是特意,就不能硬说是特意,这也很重要。”
“还有啊,你记住,如果有人喜欢你,就会想办法让你开心。如果有人明明知道你特别喜欢什么东西,非拿自己和你喜欢的东西比,硬要你选一个,让你为难,让你不开心,那个人就没有那么喜欢你,不要理会。明白没有?”
阿宝似懂非懂地嗯一声:“阿宝记着。”
梁云舒摇摇头:“你回头把他给惯坏了。”
汝三水笑言:“阿姊才是,可惯着阿宝了。”
梁云舒招呼阿宝过来,捏捏他的小脸蛋:“宝儿姐姐说的对,但你也要记住了,别人喜欢你,会先想让你开心,你若喜欢别人,也一定要先想着对方,不许把别人的喜欢当做是应当的。”
“那……香囊……阿宝到底该不该给呢?”
“对方是不是真心喜欢你,是不是对你好,也是对方值不值得你喜欢的考虑因素之一。你确定了,再对人家好,这样可以少去很多的无谓牺牲。”
汝三水看着阿宝半懂半茫然的样子:“阿宝还小,说多了怕把他给说晕乎了,我带他出去玩吧。”
阿宝欢呼雀跃地和三水阿姊出去,恰好时俊下私塾也回来了。
“怎么样,今天还是带了阿宝一天?累不累?”
梁云舒与时俊手牵着手,彼此对视。
“不累,就算有一点疲劳,看见你也烟消云散了。”
时俊不相信,凑近了,和她鼻尖蹭着鼻尖:“哦?从前上我的课,可是看到我就困,如今反过来了?”
梁云舒被他逗笑,轻轻在他肩膀上锤了一拳。
“不过今日,阿爷跟我说了一件事,我有些为难。”
“你祖父?说了什么?”
“宝儿也到了该出嫁的时候了,阿爷想给宝儿择婿,他问我有没有什么合意的人选。可是你也知道,宝儿的心思太简单了,她就是喜欢乾儿,我不知道该怎么说,跟阿爷这头不好说,跟宝儿这头也不好说……”
“这简单,你就让她自己选,自己和阿爷说去。阿爷疼她,不会驳斥的。”
梁云舒叹气:“难就在这里,我太知道她了,哪里就肯说,若是说了,阿爷必定帮着她。回头假如乾儿不欢喜,她知道,阿爷和乾儿是要起矛盾的。加上她脸皮子薄,肯定不愿主动说这话。只能提点着她,让她自己慢慢争取了。”
“你也是这样,所以我忍不住先开口了。”
梁云舒羞恼:“又扯到我这里。”
休沐的日子,小辈们要出去游玩,梁乾喊了梁云舒一起。一大早准备出门的时候,梁云舒发现天上飘起五颜六色的纸片。
她还未出牌坊门,只觉得奇怪,再细看时,发现其中有一些是纸鹤,煽动着翅膀飞得像真的鸟儿一样。
纸鹤撞到别的纸片,则纸片被触发,都变成了纸鹤,一撞十,十撞百,直到整个梁家渠上空,被这种纸鹤布满。
哗啦啦飞过藏书阁,学堂,飞到梁云舒面前。时俊捏着一只白色的纸鹤,递给梁云舒:“好看吗?”
“纸鹤?又是你怂恿方士玩的小把戏?”
“是啊,我看你折过一整盒纸鹤,所以就偷偷让他们做了这个,喜不喜欢?”
他不知道,她那一盒纸鹤,每一只,代表她想念他一次。
梁云舒笑着:“你怎么总是有那么多稀奇古怪的想法,以后也教我两招。”
“哎,你们梁家不是不给偷学这些吗?想不到贤淑的云舒你也有这种小心思。”
梁云舒四下看了没有人,伸手去掐时俊的胳膊和腰:“你教不教?教不教?”
“哈哈哈,教,教还不行吗?”
阿爷的寿宴将至,事物都都交给了梁云舒的爹爹娘亲,她也大了跟着分担。
置办寿宴的食材时,梁云舒打算顺便把清明大祭的香火东西也备上,毕竟两件事隔得也不远,早做准备最好。
东西太多她一个人肯定是带不了的,本来让车夫赶两辆马车也可以运回去,时俊却坚持抽空陪着她一起,怕她忙不过来。
置办完了这些,长香柱难运,两个车夫护送同一车回去。若等他们回来,还有些时间,时俊又陪她去布料铺子选一些轿帘和帷帐,说是府里的都有些老旧了,梁云舒想想觉得确实有必要。
平民规格是有限制的,金、黄、紫最好都不要用,过于富贵的材质也会被旁人认为是逾越。梁云舒选了一些芍药、芙蓉的,时俊选了些白鹤、青鹿的。都不华贵,素净得很。
梁云舒看着伙计打包的时候,时俊偷偷拉着老板到后堂去。当车夫回来,一起回府,梁云舒问他方才做什么去了。
他一脸神秘:“不告诉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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