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名三十来岁的中年人走了过来,一人说是搀扶更像是拖拉着闭目者先回长巷尽头的院落去了,另一人拱手对四人说到:“四位好汉,刚才照顾不周,还请海涵,我家主人有请!”
四人跟着中年人走进木门,仿佛来到了另外一个世界,院落四周栽种着许多翠竹,竹叶在沙沙声中伴随着微风婆娑起舞。穿过一道月门,进入了另一个院落,正中间出现了一座二层竹楼。
四人踩着吱吱嘎嘎的竹板上了楼,一阵阵醇厚的茶香飘了过来,顺着茶香追溯源头,一张摆满茶具的几案后面端坐着一名银发银须的老者,两名中年人默默的站到了他身后。
老者摆手招呼四人上前坐下,汤环顾了一下四周,左首边望下去正好可以瞧见刚才的长巷,有人正抬着被辛打倒的三人往外走去。
老者端视了四人许久,方才开口说到:“老夫原先的姓氏不记得了,我们兄弟会很多人都以晋为姓,你们可以称呼我为...”
汤拱了拱手,说到:“晋公!”
老者一怔,继而哈哈大笑。
汤也是一怔,跟着也哈哈大笑。
“这可有什么好笑的吗?”辛忍不住发问。
“昔年信陵君座下有一名毛姓老者,人称毛公,又有一名薛姓老者,人称薛公”,老者喃喃念到,似乎追忆起了往事。
“然则,晋侯晋公却是晋国君主的专属称谓。”汤解释到。
“所以,你们可以称呼我为晋老,或者晋叟。”
四人拱了拱手,称呼了一声:“晋老”。
老者满意的点了点头。
“我刚才了解到了一点情况,听闻各位是从荥阳来此找寻你家少爷的?”老者问到。
汤一直在观察着老者,这名看起来与普通老人毫无二致的老者身上,却似乎散发着一种莫名的高雅气质,他是什么人呢?这样气质的老人怎么会是一个流民组织的首领?
“是的。”汤恭恭敬敬的答道。
“我听说你家老爷需要倾家荡产才能拿出招募十五名武士的钱财?”
“是。”汤觉得回答得有些不妥。
“那各位觉得自己的身手价值多少名武士呢?”老者不慌不忙的问到。
汤流露出不明白的神情。
“四位好身手啊,不,简直是神乎奇技!”老者似乎忘记了卜和丁甚至汤自始至终并没有出过手,他的神思仿佛瞬间飘到了远方。
过了良久,他收回了神思,感慨道:“上一次见到类似的身手,那还是十多年前呢,哎...”
“我这位兄弟的确用力过猛,下手重了一些,我没来得及制止他,打伤了贵会的兄弟,真的非常抱歉。”汤说。
老者淡淡的一笑,“那是他们有眼不识真人,活该!老夫虽然武功稀松平常,但眼力却是一等一的。”
汤继续不明白。
“十多年前老夫见过的拥有类似身手的那个人,”老者顿了一下,说到:“那可是信陵君座下的首席剑客!”
“胡乱抡几下而已,晋老实在是过誉了,我实在没法想象我这位兄弟可以和信陵君的首席剑客一较高下,哈哈。”
“这位仁兄虽然手持的是木棍,但使出的却是上乘剑法。而且,他最先打倒的那两人可不是什么阿猫阿狗,那可是我们会里武功排名前几位的高手!“
汤心里想,武功这些东西毕竟是要靠祖传秘籍的,大商富有四海五百多年,再加上大周分封的宋国八百多年,收集的剑谱拳法不计其数,武学传承也一直做得很好,这可比散修不知道强到哪里去了。虽然听说有一些武学天才,能以天地为师,自创武功,不知道比起古人来到底水平如何?
见汤不说话,老者继续说到:“当然,我派出他们两人,并不是对你们特殊对待,而是所有的考验都是他们领头完成的!他们武功虽然还过得去,但每次出手都是极有分寸的,绝不会滥伤无辜。”
辛腹诽道:“那是怪我出手没有分寸咯。”
汤则想,“你是想说,你会里还有更厉害的高手咯?”
“所以,你家老爷何德何能可以招募到这样的剑客为自己效力?还是说,你家老爷是...秦王!”老者风轻云淡的往一汪水池里抛入了一块巨石。
汤心里咒骂辛也表现得太过了,嘴上却坦然的说到:“绝对不是”。
“但我提到秦王,你们为何并没有感到惊奇?”老者笑着说到。
“因为这不是事实。”汤感觉有些编不下去了,心想这老者以前恐怕是在行人署或者秘兵署这样的机构做事的吧。
还好老者没有继续追问下去,而是换了一个话题,“你们究竟是秦人还是韩人?”
汤心想如果说自己是韩人,这老者还指不定搞出什么花样出来,于是说到:“都不是”。
“哦?”老者露出询问的目光。
“理论上来讲,我们可以算是楚人。”汤只好胡诌道。
“理论上?呵呵,有意思。”老者捻须笑到。
“我们祖上不是楚人,但我们祖上的土地现在却是楚国。”汤别扭的说到。
老者一怔,说到:“那让我来猜上一猜吧,被楚国吞并的国度,嗯,擅长使剑。吴钩,越剑,看来不是吴国便是越国了。“
“那到底是吴还是越呢?”老者继续说到,”吴国被越国所灭,越国又被楚国所灭,如果我囫囵的说一个越国,那也不能算错。“
”越国都灭亡上百年了,批发纹身的习俗,你们应该没有保留了吧?“老者又说到。
“据我所知,越国并没有灭亡,而是退往东瓯和闽越地界去了。”汤突然幽幽的说到。
老者轻轻的拍了拍几案,说到:“对对对,越国尚存。各位心怀故国,与我心有戚戚焉,哎,也算是同病相怜咯。”
汤心想:“如果宋国也能像越国一样哪怕是退到蛮荒之地苟活下来,那也好啊。哎,不知道箕子在比燕国更遥远的地方建立的那个国度,保留了多少大商的印记呢,此生一定亲自去看一看。”
汤又想:“老者的魏国尚存,但是跑到了其他地方,留下来的遗民日子不好过啊。”
老者见汤陷入了沉思,没有打搅,亲自动手把之前的茶水倒掉,从陶罐里取出一把新的茶叶放入茶壶,又沏上滚水,热气袅袅而上,随即屋内茶香四溢热气。
汤的思绪被茶香拉了回来,又四下望了一下,刚才进来的长巷里已经空无一人,楼下的竹林摇曳如故。汤想,这老者是一个操弄情绪的高手,不可大意,以后得小心为妙。
老者和汤四目相对,说:“请用茶”,率先拿起一个茶盅小心翼翼的品了起来。
老者饮完茶水,见四人无动于衷,微微笑了笑,说到:“其实,我心里倒期望你们是秦人呢。如今敖堡这个困局,恐怕只有秦人才能解开了。”
“找到了我家少爷,我们会立刻离开。”汤用答非所问的方式来表达对局面的不关心。
“好吧,各位虽然不是晋人,但既然在我三晋的土地长大,老夫就当各位是晋人了。寻找你家少爷一事,我会安排手下管事执事尽快去处理,各位大可放心。”老者要端茶送客了。
接下来,汤一直没有找到合适的机会询问那则魏军到来的传言,在汤婉拒了老者提出的在兄弟会驿馆留宿的提议后,老者给了汤一枚刻画着兄弟会图鉴的竹片作为下次相见的信物,老者又派出他身后一位姓张一位姓陈的中年人相送。
闭目者在带四人进来的过程中故意绕了很多弯路远路,但四人基本上也把进来的道路记了下来,不过他们还是装作不识路的样子,由张陈二人送回了三纵路的茶楼,才依依不舍的话别。
四人又兜了几个圈,确信无人跟随之后,分成两组向后街走去。
“我是不是表现得太过了?第一次出手就被人看穿了?”辛有些气馁的说到。
“当时的情况很难评估,我们被对方二十多人堵在一条长巷里,我们可没有本钱先做一些试探,换成我也会全力出手的,只是没想到对方直接把战斗力最强的两个人放到了最前面。”汤回答道。
辛感激的看了汤一眼,双手环抱在胸前,问到:“那老头心里其实还是怀疑我们是秦人吧?”
“无所谓了,”汤说,“本来我们是打算隐藏身份的,但如果暴露了,就只能杀掉他们灭口了。”
“你真的这样想?”
汤认真的盯着辛的眼睛,说到:“那老者心里到底怎么想,我不知道。但他在只有两名手下的情况下,邀请我们上了他的竹楼,说明他并没有恶意。”
“说不定他真的想和秦人合作呢?”辛说,“他所说的只有秦人能解开目前的困局是啥意思啊?”
汤没有回答,掉头离去,辛快步跟在了后面。
章节错误,点此报送,报送后维护人员会在两分钟内校正章节内容,请耐心等待。